中日在山东地区的交战,既是双方国力和战斗意志的较量,也是各自部队参谋系统的较量。日本陆军师法德军,也强调对参谋制度和军官的建设,但日军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部队主官良莠不齐,有很多主官并不知兵。他们往往是优秀的组织者和鼓动者,对于保持军队团结和向心力有无可替代的作用,但在指挥训练和作战上却相当差劲,特别是一批贵胄子弟和通过陆军大学出来的高级指挥官,只有夸夸其谈和纸上谈兵的本事,对于实地操作并无心得义。
很多时候我们都能发现,日军主官不会带领部队进攻、不会指挥部队布置防御阵地、不会领导部队进行有意识地独立自主作战,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战前吼上一嗓子,胡扯什么杀身成仁、皇军天下无敌的鬼话,除了让人热血沸腾外基本弄不出合适的战术指挥,他们是不错的部队偶像却不是一个合适的部队领袖。在这个体系中,日军参谋军官往往具有更大、更为权威的决定性意见,甚至是担负了主要的作战指挥任务。但无论哪个层面的日军陆军军官都没有摆脱片面强调武士道精神的窠臼。留学日本的蒋方震对此有很好的概括:“……日本陆军的整套制度,虽然号称学习德队的精华,但在我看来却是不折不扣的皮毛学法……日军在作战中,过于强调精神因素,过于强调价值观念对于战斗结果的影响力,丝毫没有意识到在现代军事发展浪潮中,在日新月异的技术兵器进步过程中科学所扮演的关键意义,这种忽视与漠然最终造成了战略或战术层面上的被动,并带来了不可预料的后果。”中日山东之战,可以视为蒋方震这席话的最好注脚。
由于神尾本人并不在包围圈,神尾师团参谋长净法寺五郎少将当仁不让地担负起主要指挥职能,以他为首的神尾师团参谋群制定了“西南虚攻,东北实攻”的作战方案。希望能在不借助援兵之力的情况下跳出包围圈。这个计划虽然仓促制定,但也不失周详,实中带虚,虚中有实,单从表面看来,是一个不错地方案。可惜的是。国防军拥有的技术优势打消了这个方案的全部优势——首先,国防军无线电侦缉水平的高超使得日军的一切电文都变成了明码,甚至于在军舰上地神尾还没有看到译电之时,山东前敌指挥官夏海强已看到了完整的电文和部署命令;其次,国防军拥有的空中优势使得鬼子的任何调动全部一览无遗,鬼子固然也相应布置了高炮和对空机枪阵地,但那玩意只能对付笨拙且缓慢的轰炸机,对于高高在上、轻盈灵活的侦察机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在山东平原上任何大部队的一举一动都在国防军的掌控之中;最后。国防军拥有的装甲力量彻底粉碎了日军地战术布置。
故事进程的顺利几乎超出想象,当神尾师团执行虚实结合的攻击任务时,中间联络兵力薄弱得只剩下一个不完整地联队。净法寺五郎少将等人不是没有看到这个缺陷,只是考虑到以劣势兵力还要发动主动进攻,不得不将中央担负联络的兵力削减到最低限度,他们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即便是这样的部队,也足够抵挡住国防军24小时的进攻力量了,只要保持着这样一个联络通道,一旦实攻打开局面后,担任佯攻任务的部队就能迅速通过联络通道撤走。更何况。在主攻和佯攻发动后,国防军的力量必定会被牢牢牵制住,哪里还腾得出手来攻击本方虚弱点?在这种自以为是的自大情绪中,一个带有鲜明弱点的作战计划出台了。
战机稍纵即逝,倘若没有料敌先机的技术优势,国防军根本不具有发现敌军缺陷地机会,倘若没有过硬的战术能力,即便发现了这一缺陷,也很难给予对方致命性的打击。但日军没有想到。国防军不但有这份高明,更有这份能力——山东前敌指挥部和大本营的意见惊人一致,不必理会日军所谓的虚实进攻,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出动卫戍师,用最精锐的装甲兵在敌人最虚弱的腰上捅出一个窟窿来!
总体上地防御战,但不放弃有利条件下的进攻战;整体上的稳步推进,但不放弃局部优势下的快速穿插。大本营是这个意思,前敌指挥部也是这种打法。这才叫英雄所见略同!在战事还没有大规模展开时。国防军投入了战役预备力量,准备给予敌人雷霆一击了。
包围战进入了第三天。天气好得令人有些陶醉。在前后两端的日军拼死进攻时,卫戍师装甲团的隆隆轰鸣声已碾到了敌人最虚弱的腰部防线。从下定战役决心到部队调整到位,卫戍师只花了一天的时间用于准备,当排成进攻纵队的1式战车发出怒吼时,鬼子草草构筑地防御工事还潦草地不像个模样。几个用沙包泥土堆砌起来地所谓机枪掩体,在37mm战车炮的轰击之下很快就被摧毁干净,仿佛就不曾发生一样,草草掘就地战壕、封锁沟被战车轻松地驶过,所有妄图负隅顽抗的敌军都被重达16吨的庞然大物碾成了一堆尘土。跟随在战车后面前进的,则是无数手执钢枪汇聚成洪流的步兵队伍,他们得益于战车的掩护,一方面用手榴弹和枪榴弹打扫位于战车射击死角的敌人,另一方面则毫不犹豫地将枪弹倾泻在妄图对付战车的日军士兵身上,让那些“嗤嗤”冒着白烟的手榴弹送这些敢死队上路。偶尔有稀稀落落的日军炮弹落在人群中,但很快这些火炮就遭到了无情的压制和打击。卫戍师如同一把烤得滚烫的小刀,轻而易举地切开了一块奶油。
对冲、穿插,经典的训练场景,只不过训练伙伴换成了日军。在不安、紧张过后,战斗气氛变成了兴奋和亢进,然后再是从容不迫和有条不紊,新兵们克服了最初的窘迫,开始得心应手地享受起他们的战斗过程来。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当进攻力量投放于整条防线的某几个结合部时,守御力量迅速崩溃了,犹如一条蜿蜒的堤坝被打开了口子。洪水从缺口中汹涌扑来,然后是整个堤坝的动摇和崩溃。这种穿凿地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原本就千疮百孔的防线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日军防线上的士兵害怕了、动摇了,有人向后逃跑,有人茫然不知所措,前者被毫不留情地撂倒。后者则被紧随其后的步兵俘虏,稀里糊涂地做了国防军的俘虏。
造成日军崩溃的原因固然有很多,但归根结底是两条。第一,进攻地突然性。日军没有料到国防军在“苦苦”应付本方进攻的时候居然能够如此迅即和有效地投入大军进攻;第二,进攻的压倒性。日军猜测国防军可能会用战车配合进攻,但他们没有料到战车这种革命性武器对于战场态势的压倒性优势。所谓战车适应性差、防御力薄弱、生存力低下的谣言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所处的平原位置则更是将战车的机动性与进攻性发挥地淋漓尽致——这几乎就是最理想的作战场所。当然,日军在防御上地种种错误也奠定了自身的失败。他们没有构筑小正面、大纵深的防御体系,相反却把大部分兵力摆在庞大地防御正面上。一旦被击穿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没有挖掘宽而深的战壕和封锁沟,这固然是因为时间不够,但对战车越障能力的低估是造成这种后果的主要原因;他们没有根据战车的防御力进行针对性的火力布置。当步枪弹、机枪弹打在战车身上如同挠痒痒一般无效时,当笨拙的山炮、野炮压根就无法命中运动中的战车时,当一贯寄予厚望的“肉弹”攻势被战车支援步兵无情粉碎时,战车就成为独步战场、纵横无敌地利器了。
崩溃、逃散、消亡,这三部曲构成了北条联队的真实写照。北条联队长在剖腹身亡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联队仅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完蛋了,而这个时候他的求援电报才刚刚发出。他更没有想到,其余的联队也步他的后尘而消亡殆尽,他只知道他的联队创下了一个记录——成为日军历史上第一支被缴获联队旗的部队。
5个小时以后。当战场逐渐沉寂下来时,日军惊恐地发现,他们已被国防军卫戍师分割成互不联系,相互孤立地两个部分。无论是实攻也好,佯攻也罢,统统都是包围圈中的猎物,而此时日军则刚刚把部队从进攻线上抽调下来,准备接应北条联队呢!
经过第三天地打击。鬼子控制地地盘下降到了东西不到40里。南北不足50里地狭小地带。即便是这样一块小地地盘还被卫戍师硬生生地在中间插了杆。真不知道4万来人在缺衣少械、粮饷不济地情况下还能撑多久?
包围圈中地鬼子乱成了一锅粥。千里之外地日本内阁也乱成了一锅粥。山本权兵卫接到神尾师团被包围地消息后两眼发直。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海军遭遇重大损失后陆军也难逃此劫。他在苦苦思索。西边那个积贫积弱地老大帝国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令人吃惊地军事力量。
海相斋藤实起先是眉头紧皱。后来却又悄悄地舒展开来。前几天海军地损失让陆军好是讽刺了一顿。他心里正憋着气。冷不防接到这样一份“大快人心”地战报。他地郁闷和烦恼也减轻了许多。虽然陆军方面支支吾吾对真相没个彻底交代。但海相大人却是心明眼亮——神尾所有地电报都需要通过舰队转发回国内。这样地内幕他怎能不知?更何况尽职地加藤司令官总是在拍发电报时不忘嘱咐电报员给海相大人也发一份。
长州派地军人势力暴跳如雷。一方面疯狂叫嚣要对中国展开最严厉地报复。另一方面对神尾中将地指挥能力和统率能力提出了最大地质疑。并进而将这种怀疑和不满发泄到做出让神尾统帅军队地派阀大佬身上。陆军派虽然在对付海军和民主势力上是一致地。但并非是没有任何内部矛盾地铁板一块。恰恰相反。各种各样地小团体、小宗派是层出不穷。在起先派遣神尾前往中国地时候。在陆军内部就有不大不小地争论。各方面势力均将这个机会看作建立功勋、塑造皇军威武形象地大好契机。争先恐后地推举本小团体内地将领前往。神尾能得到最后地任命。一方面固然是其谨慎细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平日相对低调。对其余势力得罪不多。在僵持不下之时他相对而言是一个更容易让人接受地选择。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落选势力对其地妒忌和不满。如果神尾顺利归来还好。自然是大本营方面用人有方。现在18加强师团已陷入了困境。原本就积压着地不满情绪趁机宣泄出来。
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力主神尾担纲地岗市之助陆相。说他“秉承了错误地意志。做出了错误地选择。酿成了严重地后果。造成了恶劣地影响。应该立即辞职以谢天下。”至于神尾本人。则彻底成为众矢之地。陆陆续续收到了各方面地斥责。命令他必须完成攻略青岛地任务。否则应“剖腹向天皇谢罪!”。幸好陆军方面害怕流传出去损害陆军地颜面。社会舆论对此还毫不知情。否则神尾家地窗户早该给“爱国群众”砸破几十遍都不止了。民间虽然不详。但如雪片般飞来地指责电报却传遍了体系内每一个高层人物。每次加藤司令官都装作不知地向神尾询问陆军系统内地攻讦电报。对方自然是期期艾艾说不上话。但眼睛里冒出来地怒火却让加藤司令官地情绪好了不少。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感概还是加藤定吉走得干脆和光彩。同样是遭受惨重损失。定吉却毫不犹豫地剖腹自杀。惨是惨了点。但总好过这样活活受同僚侮辱。更何况既是存活下来也是前程黯淡。搞不好弄个预备役了却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