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强攻,使得北洋军第二、四师陷入了极端疲惫的状态,虽然杨善德还在竭力为部队打气,但部队的状况是怎么也好不起来,伤兵们的哀号更是加剧了军心动荡,那种原本以为猛力一击,保定一鼓可下的乐观态度已被深深的恐惧和悲观代替了,打了一夜,付出了3000多的伤亡代价,只是换来了微不足道的推进,按照这种蜗牛爬的速度推进,恐怕不用到北京城,部队的血都得流干,更为重要的是,后续的物资补给也几乎已经断绝。按照原定计划,二、四师是要在保定取得物资补给的,因此出发时并没有带足,哪晓得保定已经在护手中,杨、王二人是叫苦连天,给湖北张锡鸾、河南张镇芳发报要求支援也是没有任何回音。
“老弟,战事战事不利,补给补给没有,这个仗可怎么打?”上午王占元视察完阵地后,对着杨善德说,“京城方面还是一样联系不上,再这样耗下去,你我都没有出头之日。”
杨善德心有不甘似地挥舞着马鞭:“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好容易打到了这里,再轻言放弃,如何能对得起已经死去的那些弟兄?”
“你还要继续打下去?”
“老哥,让兄弟再试一次,今天下午再发起一次冲击,如果还不能夺下保定,我们就撤军算了。”“那好吧。”好不容易从杨善德听到了可以撤退的话语,看来他也有些挠头,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王占元心想,“我就成全了你这小子吧,事在人为,既然为了就抱怨不得我了。PaoShu8”
午餐是草草吃就的,杨善德虽然还竭尽全力为手下打气。又是封官许愿,又是悬赏刺激,但下面的人已经很漠然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只有几个心腹还服从着他的意思,杨善德要是知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这句话,肯定不会出此下策。
下午的进攻,稀稀拉拉,无精打采。杨善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他着急不假,对面地蓝天蔚也在着急。眼看着北洋军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估计是撑不下去了,有道是强弩之末势不能透鲁缟,北洋军本来就没有强弩的气势,无非是长官加压不得不为。实力衰竭得更快,依照蓝天蔚的判断,敌人很快就要撤退了。原本趁势一击会加速敌人的崩溃,但是这又会给预定的围歼带来困难,左右两翼的穿插虽已在进行,但并没有包抄到位,关键时候如果北洋军掉头南逃,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逮住他们了。而围歼二、四师是秦时竹下的死命令,蓝天蔚心里那个急啊,真是差点没跳脚。PaoShu8幸亏一直依赖甚重的飞艇部队已赶到保定。蓝天蔚急忙命令他们去轰炸北洋军地车皮,只要炸毁了对方撤退需要的交通工具,敌人再快也休想逃脱。同时命令部队就地转入反攻,命令手下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敌人纠缠住。
守军的反攻给了北洋军巨大的压力,杨善德和王占元此时虽然想撤退,也不敢退得太快,否则,撤退很可能变成溃退,要是部队的建制被打散那真是无可挽回了,因此只能指挥部队且战且退。进攻时是慢腾腾地,后退时也是慢悠悠地,唯一地区别是,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士气也更加低沉。等到空中出现飞艇后。北洋军的士兵终于意识到大祸临头,所谓的战场纪律、相互掩护都被抛到了一边,士兵们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撤退,退得越快越好,任凭军官们喊破嗓子,士兵们都争先恐后地向后面退去。杨善德等人最担心地全面性崩溃出现。
飞艇上指挥的刘翼自然时刻关注着地面的动静。一看势头不对,连忙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去阻拦。在又是炸弹又是机枪扫射的问候下,大团大团溃退的北洋军变成了小股乱窜的耗子部队,炮兵抛弃了火炮,辎重兵抛弃了物资,卫生兵抛弃了伤员,士兵抛弃了长官,大家只知道为个人的出路夺路而逃。跟在后面的护哪里肯放,一个劲地猛冲猛打,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捅进了敌人的软肋部,杨善德、王占元等高级军官眼看大势已去,再也控制不住部队了,只能在贴身卫队地保护下仓惶逃命,王占元更为狡猾些,换上了一套小兵的服装,伪装成伙夫模样夹杂在人群中一块撤退。
逃命的人是最容易绝望的,大批北洋军好不容易摆脱后面的追击和头顶的火力封锁,赶到铁路附近,只能看见熊熊烈火燃烧了,所有的运输车辆无一不被飞艇摧毁,负责看守的后卫部队早已不知去向,眼看又有大队的北洋军官兵到来,在空中盘旋飞行的飞艇们犹如秃鹰般又找到了目标,刷地猛扑下来,在北洋军残部地头顶倾泻着剩余弹药。熊熊的烈火加上呛人的黑烟,满地的鲜血和断臂残肢,活脱脱一幅人间修罗场的模样……
打到最后,二、四师官兵还是没能逃脱被围歼地命运,由于蓝天蔚及时反攻和运输工具被摧毁,使得已经身心俱疲地北洋军残余部队不是选择了投降就是选择了自由逃跑,而这种无序状态为护两翼地左右包抄创造了极好的条件,特别是16师的骑兵团,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死于该部马刀之下的北洋军约占整个围歼战的四分之一,而骑兵团本身的兵力还不到当日参与围歼地护地八分之一。
残阳如血,在左右两翼两把有力大钳的夹击和17师正面打击下,北洋军第二、四师崩溃了,除了王占元等一部分人马侥幸逃出包围圈外,基本战死或者被俘,眼看走投无路,杨善德在一个小山丘附近饮弹身亡。PaoShu8虽然不能说是完美,但至少秦时竹交待地任务是顺利地完成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进军,即沿着京汉铁路迅速向南推进,迅速占领直隶、河南,进抵湖北。
对于护国战争的爆发。远在江苏的冯国璋一直有一种非常吊诡的感觉,他是一个很善于思考的人物,对于政治形势和国内局势并非一无所知,他所奇怪的是,为什么护国战争是在此时而不是在别地时候打响?
按照一般的常理推断,倘若秦时竹对于袁世凯暗杀宋教仁不满,那么早在二次革命爆发的时期就应该举旗响应,而不是等北洋军已经压制了南方国民党人后才发难,在这个意义上,他有一种深深的上当受骗的感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俺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来,这不仅让他感到由衷地不爽,甚至怀疑起秦时竹是否具有先知先觉的能力来。
但这种推断很快被他推翻了,在他看来秦时竹对于政治方向的把握是相当准确的,但是对于军事就没有那么精通了,即使秦时竹是个天才,这种周密的部署。巧妙地时间差,秘密的部队调动,完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实现的。换而言之,早在护国战争爆发前,秦时竹已有了事先埋伏,因此,冯国璋对于外界传言的那种因为袁世凯要除掉赵秉钧杀人灭口而使秦时竹获得了有利的人证、物证,并进而促使他发动护国战争的解释嗤之以鼻,以他专业的军事眼光分析,这种准备不要说是赵秉钧“自首”后短短两天内可以实现。就是事先给定这个因素,要实现如此众多军队的有效调度,也不是两天可以完成地,那么,唯一的解释是,秦时竹早就准备好了,准备在北洋军最忘形、最得意、最没有防备、最缺乏警惕的时候来一下子。
依照着这个思路,一切都是秦时竹早有预谋的,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其余无非就是静静地等待时机。一个显而易见的逻辑是,不是因为赵秉钧交待了内情而促使秦时竹动手,而是秦时竹动手本身需要一个合理的道义上的借口,这才促使了赵秉钧的“自首”。以他的眼光判断再加上对老头子一贯心狠手辣手腕的了解,他认为绝不会如此轻轻松松地就让赵秉钧溜之大吉地。这只能是秦时竹事先安排的必然结果。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联想起北疆国防军的那次演习来,以他的军事素养判断,这次演习绝非心血来潮般的锻炼队伍,恰恰是为了掩护北疆国防军的集中、调度、进军而释放的烟幕弹,依靠这一合法件,秦时竹完成了他的战争准备。而且还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消说。陆军部的那些观察员全部是饭桶,段祺瑞、袁世凯也被秦时竹瞒了过去。倒是他冯国璋现在可以腾出心思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把所有公开的线索串在一起后,他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不由得惊出一身大汗,无奈现在时机已经晚了,说什么也不管用。对于老头子要其北上增援地命令,他一开始是本能的抗拒,现在看来却是一种自觉意义上的做派。对方早就准备好了,我冯国璋去凑什么热闹?赶得越快,死得也越快,因此他一直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坐视二、四、五各师北上而无动于衷。他这种按兵不动和张勋的按兵不动是两回事,他是为了保存实力,避免无谓牺牲而张勋无非是要借机劫掠罢了。由于他的奇怪表现,和他关系一贯亲密地卢永祥的七师也不太情愿北上,实在是被催促的没法才赶鸭子上架,通过海军派遣去了七师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团,主力却在苏北地界磨磨蹭蹭、晃晃悠悠。
聪明人从来不少,江西的李纯、安徽的倪嗣冲同样看出问题的不对劲,都是以这样那样地借口推脱增援命令,就是一直以“干殿下”著称地段芝贵,也借口休整,丝毫没有离开江西地面的意思……和这几个人属于见风使舵地作风不同,冯国璋预感到了风暴的来临,在他看来,北上增援的二、三、四、五各师的下场都是悲惨,无一会摆脱被护吃掉的危险。但是,作为明哲保身处世的他又不能对此加以劝阻,否则一旦战局有变,连消耗护实力的部队都没有了。他冯国璋既然指挥不动这些部队,干脆还是让他们和护去耗吧,只要双方耗得筋疲力尽,自然对自己就没有什么危险了,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进一步提高地位,增加影响力。
对于秦时竹的手腕,他也是看出来了不少,相比孙中山的蛮干,前者显然要高明的多,一贯会以道义的制高点来为政治企图服务。老头子暗杀宋教仁几乎路人皆知,但是没有确切的、直接的一手证据,孙中山就敢发起二次革命,而秦时竹就会等到掌握确凿的证据后才发难。这种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要把你打倒在地的手段是相当令人恐惧的。眼看秦时竹进掌中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为了避免给对方留下小辫子,也给自己留下挪转腾移的空间,冯国璋决心约束自己部队的行为。这位汉口大火的制造者此刻不但命令部队全体撤出南京城到郊区驻扎,而且还命令部队不得骚扰民众,严令禁止劫掠,违者一律死罪。对于张勋在南京城无法无天的行为,他懒得制止,但也不想同流合污……
有部下不解,前来诉苦,大意是军饷不够、物资短缺云云,要求长官加以体恤,实际上是羡慕张勋部队的辫子军可以大肆劫掠发财,手下的部队有些心痒痒也想照办而已。不消说,这个建议立即被冯国璋制止了,军饷不够部队要暂时克服,物资不足,可以向商人暂借若干,但一定要打好“借条”。看着属下失望的眼神,冯国璋怒喝道:“别看张勋现在蹦达地这么欢,将来一概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你们若是还想多活几天,就给我乖乖地呆着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