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看着外面西湖边的繁华渐去渐远,朱雨深虽然也有困倦的感觉。但是他并不想闭上眼睛,他又想起了汪小芹。
公交车绕了一会儿,绕到了雷峰塔后面的街上。朱雨深看到那里有一排子的小饭店。他记起大姑姑的话——汪小芹以前应该就是在这一带打工,她在饭店干过,还当过宾馆的服务员,保洁什么的。
只不过,如今这里再也不会有她的身影了。她和她那北方男人应该在此一起打拼了一段时间。然而她男人是否曾把她当作白素贞来呵护呢?他们离雷峰塔这么近,想到这方面了吗?这些疑问萦绕在朱雨深的心头,他的思绪很乱。
朱雨深觉得,汪小芹和白素贞仿佛是可以相互比拟的。许仙——应该是许仙的前世救了白素贞一命,白素贞来报恩,二人结为伉丽。虽然后来被法海拆散了,但也轰轰烈烈做出了很多大手笔的事,为世人传扬、羡慕,他们的爱显得很伟大。爱的结晶——许世宁,也就是白状元,那更不得了。他们已然成为经典。
但汪小芹和她男人却为周围人的所唾弃。这是怎么搞的呢?其实,她的那个北方男人也是在她的危难之中、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她送来救命钱,也可以说是救了她一命。
这是现世中的,就他们俩个人在弄。比许仙他们一会儿前世和蛇,一会儿后世和美女更有立体感和现实感。两个男人家的条件都是穷,家徒四壁,几乎都需要别人来拯救。讲起来,许仙救蛇是廉价的帮忙,而北方男人救汪小芹花完了他以前辛苦所攒的钱,他们之间显得更感人、轰轰烈烈才对。但是,结果怎样呢?怎么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朱雨深有点猜不透。
公交车在经过一座桥时,颠波得很厉害,把朱雨深的三个同伴都颠醒了。这时,车上人少了。这一颠却让朱雨深眼前一亮,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女人的能量问题。想那白素贞经过千年修炼,可以说是有偌大的本事。这样一来,弄钱自然不在话下,她足可呼风唤雨,许仙就啥都不用烦。许世宁也多半由于母亲的原因,成为国中一人的状元郎。
然而,汪小芹虽然也有白素贞一般的容貌,她却是一个普通人。从知恩图报这一点看,可见她的素质是不错的。但你不能指望她也去呼风唤雨,去水漫金山呀。在芜湖站见到她的儿子,脏兮兮的,灰头土脸的。如若谁说他是未来的状元郎,那不扯淡吗?国中一人哪那么容易摊到他身上?
老马先前也说,许仙爽死了。他几乎等同于一个吃软饭的,等于白素贞身上的一条寄生虫,让男人羡慕得淌口水。但那毕竟是神话故事。类似于白素贞的汪小芹,出于报恩嫁给北方家里贫穷的侉子后,在她娘家人看来,汪小芹掉到了贫穷的泥坑里去了,必须得想办法自拔出来,不然一辈子都将被人看不起。再说,她自个儿活得也痛苦啊。
于是汪小芹就走到了白素贞的反面。白素贞是个美丽的正面的角sè,她的故事让人津津乐道;可怜的汪小芹却自从嫁到北方以后,就一直遭人唾骂,充当了别人挖苦及嘲笑的话靶子。这都是缘自于她没有白素贞那么大的本事。这算什么?人们总是希望被女人拯救,希望女人来改变世界。这要求,对女人们来说也太高了吧!
回到旅社,洗洗脸弄弄,老马他们三人的jīng神又好了。他们吵着要去龙井村买龙井茶带回去。朱雨深说他下午要去给亲戚送身份证,这个他就不去了。说话间,老马他们就动身了。老马对朱雨深说,龙井村比较远,他们晚饭就在外面解决了;朱雨兴的晚饭自行解决,不过可以向他报销。标准是不超过三十元。朱雨深认为这样也可以了。
他们三人走后,朱雨深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是下午两点钟。他不急着走,他把刑娥皇的身份证又拿出来看了一下。那张俊脸又在冲他微笑着,但笑得比较勉强,似乎是冷笑。他立马把身份证塞到了包里。
对着镜子,朱雨深梳洗了一会儿,并在头上喷了一点自带的定型水。他是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出门的。
朱雨深致所以不能以坦然的心态去见邢娥皇,这主要缘自于两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近几年姑姑家那边的人都在传娥皇的本事比较大,在外挣了大量的钱,据说她已升至一家超大公司老总的秘书了。也就是短短几年时间,这个丫头基本上就已脱胎换骨了,完成了从丑小鸭到美天鹅的转变。
当然,她本人的心态肯定也浮了上来,她的样子也应该是风光无限。这难免会让他们这些工资不高,jīng打细算过rì子的人相形见绌。由于出身关系,朱雨深历来不愿和那些有钱的、牛哄哄的人接触。但今天之事在所难免。
另一方面,几年前,他才调来黄镇中学,娥皇还没发达时,他也没谈啥对象、接触啥年轻女xìng之时,娥皇的妈也曾当着他的面说过,叫他好好干,看他老实可靠,保不准将来把娥皇许配给他做老婆。她说,出身好坏没有多大关系,关键是看以后的个人发展。
然而,想不到短短的两年多,他自己基本上还是老样子,工资也没上升多少。但娥皇却已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如果现在再有谁不识趣,提起以前那档子事,就明摆着是让他害臊、丢丑了。
想到这里,朱雨深心里涌起了一阵酸楚的感觉,同时他也觉得很难堪,有点回悔那天、那个时间段去大超市买东西。不然的话,他也就不会遇着邢表叔了。带一下身份证的事倒没什么,是给他们家帮小忙。
以前,朱雨深和邢表叔的关系还算不错。在他才当历史教师的那会儿,在大姑家有过好几次和邢表叔在一起,吹五代十国那段历史呢。老邢对朱温啊、石敬塘啊、赵匡胤、李煜等人的故事,熟悉程度不亚于他。
然而,自从娥皇在外挣了大钱,他们一家人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亲戚中已自我提升了一截子。
可想而知,娥皇也许现在比公主还傲。小时候,娥皇看他的眼光就带有鄙视的成分,今天看来更别说了。
当朱雨深走到一座大厦底下时,他忽然灵机一动,何不叫娥皇自己来拿她的身份证呢?自己干嘛要顺着老邢给的地址找过去?把这个东西交到她手上,他就交差了,就可一走了之。
他拿出手机,稳定了一下情绪,拨通了娥皇的号码。响了半天,才接,他问:“你是娥皇吗?我是你表舅的儿子朱雨深。我来杭州旅游,你爸叫我把你的身份证带了来……”
不等朱雨深说完,电话那边那个发嗲的声音就叫道:“你是谁?朱雨深,我不认识你呀。我们家人怎么叫你帮我带身份证?”
她的这句话让朱雨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费了一番周折,终于让邢娥皇想起了自己。
这时她才淡淡地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你还能来杭州旅游啊?我现在正忙着呢,还有四五十分钟就下班了。你给我送过来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朱雨深便告诉她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犹豫了一下,想叫她自己来拿,但他的话还没出口,娥皇又抢着说:“哦,那地方不远,你打个车过来也就起步价。你打车到我们西湖大酒店前面就行了。下班后我出来找你。”
这比较强悍的口吻,让朱雨深心里又是一阵不爽。但他也无可奈何,只有给她送过去。他看了一下地图,再比照了一下老邢给他的路线图。觉得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左右,正好娥皇还有四五十分钟才下班,就没有必要打车过去了。
于是,他便顺着那条大街往西湖大酒店的方向走。“我们西湖大酒店”,朱雨深心里又念了一遍。这时,他有点纳闷,难道娥皇就在宾馆里上班吗?他们家人不是说,她在一家超大的公司给老总当秘书吗?还说她是业务骨干,本事通天,是jīng英型的人才呢。宾馆需要什么jīng英?不过那也不好说,这里面的事情很乱。他不想去理清它们,他只想快点交差,回去过自己的小rì子。
朱雨深所走过的这条街,应属杭州城里比较繁华的街道。不知怎的,每当经过一个酒店宾馆什么的,他就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或干脆就停下来观看一会儿。
街道两边店里商品琳琅满目,店面也很考究、新颖。那些酒店大堂里基本都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有的里面佳丽成群;有的门口站着一两个穿着xìng感的女子,在挠首弄姿,以招待顾客。
朱雨深跟娥皇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娥皇比他小四岁,现在也是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加之挣的钱多,一定不会疏于打扮的。他想她一定不会逊sè于面前所见的这些年轻女xìng。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洁身自好,看淡世事,内心无所求,然而见到这番花花世界,他不得不承认,外面的世界太jīng彩,而且充满诱惑力。他现已想早点见到娥皇,以便欣赏一下她的妩媚。他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