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正门口,余乐先隔着门问道:“哪位?”
“余老师么?”那边传来了播音级精致的女人声音,听见终于有人应答,不禁喜道,“我们上午见过的余老师。”
由于这声音太过专业,万中无一,余乐自然也有印象,当即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说了,没心思上电视。”
“不是上电视,那期节目在做了,有几个地方要做标注和讲解,我们不太明白,要咨询一下余老师相关的知识。”
“麻烦。”余乐无奈摇了摇头,想着这栏目跟鸟爷的名声有关,不好我耽误,最终还是打开大门。
这一开不要紧,倪妮见了余乐脏兮兮赤条条的样子,不禁花容失色,小小地尖叫出声。这跟上午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可着实是两个人啊!
倪妮赶紧稳住情绪,吞下惊讶:“余……余老师,您是不是在忙。”
“是。”
“那……”倪妮对于他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开始习惯,她的脸皮可不是盖的,当即强笑道,“那我打扰了,您不介意吧。”
“很打扰,非常介意。”余乐不耐烦地挥手道,“要进快进,我光着身子呢,别吓到外面的人。”
倪妮心下愤然,你怕吓到外面人就不怕吓到老娘了?
饶是她见过大场面,这才沉得住气,盈盈进门。
一进来她才发现,原来这根本不是大厅,而是表演的剧场,十几张漂亮古朴的桌子错落排开,还有二层的雅座,真是块悠闲有趣的地方。
“原来您真的是相声演员啊!”倪妮抬头四望,不禁感叹,但当她看见光着膀子脏兮兮的余乐后,又不禁汗颜。
余乐关好门后,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把脸,指着周围道:“找地方坐吧,快说快完,我还有事。”
“好……”倪妮尴尬地找了张桌子,抽出椅子,随口问道,“余老师这是在忙什么?修葺屋顶?”
“没。”余乐紧跟着坐下,淡然摆手,“我挖坟呢。”
“……”倪妮顿时感觉,这个家伙的口舌和幽默是由内而外的,绝对不是策划出来的,她只得把这个当成一个冷笑话,从小手包中取出录音笔,“那我尽量快些。”
“嗯。”
于是,在冷清的剧场,一个身着素装的长发美人,和一个类似于中古时代的野蛮人开始里一场关于文玩核桃的问答。
倪妮问的都是些常规问题,余乐一一答了,绕过灵气的部分,按照鸟爷所说随意讲解,不出五六分钟,倪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行吧,那就问到这里。”倪妮收起录音笔,转而笑道,“余老师,我觉得还是听您现场说比较有说服力,您方不方便去趟我们的演播室,对着镜头聊一聊。”
“不方便。”余乐是真的有些烦了,碍着自己闷声发大财的女人真是讨厌,“大姐,我真的不想上电视,我也没本事上电视,不过是稍微懂一些挑青皮的门道罢了,你有这时间去问问我爷爷,别缠着我行么?”
“……”倪妮沉了口气,思索片刻后,决定不再隐瞒,“余老师,那位胡老先生根本不是您爷爷,你们只是街坊罢了。”
“这碍你事了?”
“没……我只是稍微分析一下。”倪妮嗖了嗖嗓子,振振有词道,“既然他不是您的爷爷,也自然不可能传绝活什么的,所以今天挑青皮,您根本是用自己本事挑的,我说的对么?”
“继续。”余乐不免有些侧目,都说胸大无脑,这位美女脑筋转的还挺快。
想着这个关于胸大无脑的推论,余乐下意识地望向她的胸。
推论依然是正确的,丫是个贫乳。
“余老师……您看什么呢……”倪妮有些慌乱地护住胸口,没货也有三分鼓,余乐那若有所思的艺术性表情着实另人胆寒,更何况他几乎一丝不挂。
“没事,你继续。”余乐微微一笑,目光转移。
“还有什么要继续的?”倪妮继续说道,“既然是您有真本事,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有我们京城电视台这个平台,推广一下有什么不好?”
“是绝活,不能推广。”
“谁说您非要亮绝活啊!说得云里雾里就好了!”女主持人有些焦急,余乐这人平常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就愚钝起来了,“你知道王大师怎么起来的么?就是通过我们节目,说得头头是道,有了这层推广,有更多的人认识他,请他鉴宝、办事,他这才成为大师的。”
“怎么说?”余乐大笑道,“要我当下一个大师?”
“只要你想,未尝不可,王大师的很多作风我也看不惯,他还总发短信骚扰……等等,说岔了……”倪妮说着赶紧摇头,正色劝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认为是您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风度翩翩,形象良好,正好符合我们节目的转型。”
余乐不禁莞尔,起身转了一圈:“风度翩翩?形象良好?”
倪妮看这滑稽的样子,也跟着掩面笑了起来:“那……上电视都是要化妆的么!”
“得啦!”余乐终也有懒得动嘴皮子的时候,他颇为诚恳地解释道,“我实话实说,我真的没什么大本事,让我说相声可以,让我忽悠人我还嫩。确实,我挑青皮有些自己的方法,但也就这样了,其它方面我什么都不懂。我有自知之明,没有出风头的意思,更不想当大师,我只想这几个月安排好我师父的后事,招兵买马,把相声社的生意重新点旺了,仅此而已。”
倪妮躁动的情绪,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一直嬉皮笑脸的余乐,突然露出这样纯真的眼神,诚恳的音色,这让她无法再拒绝。来之前她已经补过功课,余乐所说不错,他首先要做的真的是重振相声社。
想着想着,倪妮终是叹了口气。
“余老师,您坐吧,我不劝了。”
“谢谢。”余乐这才坐下,颇为感怀地说道,“多谢大姐的理解。”
“别叫大姐,好难听,叫小倪就行了。”倪妮说着,渐渐收起了主持人的端庄,露出一丝疲惫,单臂支在桌上,顶着下巴叹道,“我也说实话,余老师你权当唠叨,别在意……我们《收藏天下》这节目,快完了。”
“是么?”余乐倒也没多大感觉,反正他从来不看。
“三年了,不容易,但世间就那么多东西,今天说玉石、明天说木雕,每天一期,总有说尽的时候。”倪妮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最近几个月,我们都是在不停的炒冷饭,将之前的主题拿出来重新做而已。”
“正常,三年,不错了。”现在改余乐劝她了。
“是啊,我也知道,就类型节目的生命期来说,我们组可以了。”倪妮愈发伤感,“可是……做了这么久……我已经爱上这些东西了。”
“什么意思。”
“余老师可能不感兴趣,这感觉就像胡老先生爱核桃一样。”倪妮比划着说道,“在频繁的接触与了解过后,才了解到那些宝石为什么那么璀璨,那些古董为什么那么深奥,我,包括我们栏目组的很多人都深陷其中,自己也玩上了这些东西。想到也许几个月后,节目就要叫停,我们也四散东西,也许是去选秀节目,也许是去相亲节目,我就觉得很难受。”
“正常,职业么。”余乐淡笑道,“我说相声的时候,也老得说重复的段子,我也烦。”
“呵呵,是吧。”倪妮收好包,擦了擦眼角,悠悠起身,微微鞠躬,“无论如何,今天谢谢余老师了,不管怎样,在节目叫停之前,拆穿大师,也是一件有公德的事情。”
“随手随手。”余乐也起身,面对这个鞠躬感觉很不好意思,连忙回鞠一躬,“大姐你太客气了。”
“说了,别叫大姐。”倪妮淡淡一笑,转身向外走去,“你有我名片,改主意的话,随时联系我。”
“呵呵,有希望,我这人特爱改主意。”
谈笑之间,已经送到门口。
正要离去的时候,倪妮的手机响起,她拿出来一看,翻开短信,突然面露诧色。
“什么?又不播了??”
“嗯?”
“没事……没事……”倪妮连忙收起手机,思索半秒后,再次微微鞠躬,“谢谢余老师,有需要的话常联系。”
“哦。”
送走倪妮,余乐也不禁心下狐疑,她说的“不播”,八成就是上午那期节目吧。既然对“不播”这个通知很惊讶,那就证明之前已经确定要播了。
余乐摇了摇头,中止这无聊的思索。
这些已经过去了,关自己屁事,播不播,他们电视台的人,或者是鸟爷,自有定夺。
余乐这边愉快的收场,钱多多那边可就倒霉了。
她刚一进正房,那只可怕的黑狗就扑了过来,吓得她转头就要跑,可答应余乐藏好小红的,如果是有人来查违禁动物,自己若是跑了,这事儿露陷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没得办法,只得抱着小红往地上一趴,护住脸,黑狗你来吧!
老吕可从没见过这景致,一个妙龄少女看见狗,主动撅起屁股趴下了。
老吕是什么人,玩家,玩家图新鲜和刺激,什么都要玩上一玩,吕万年这辈子玩的东西再多,可终究是没玩过,也不可能玩过人与狗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人生与狗生都非常难得的经历摆在老吕面前。
老吕面对着人性的拷问,与道德的抉择。
余乐急匆匆推门进来的时候,老吕正在这场拷问最紧迫的时候,踌躇要不要骑上去。
“…………”余乐进门看见这景致,想了想过后,在人类最基本的道德与孝顺之间,义无反顾选择了前者。
“想他妈什么呢……”他最终还是一脚将酝酿中的吕万年踹飞了,心中愤愤,“要来也得我来啊!你弄屋里的母狗去。”
为老不尊的家伙,比自己还不靠谱。
钱多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有多么不雅,赶紧起身,躲到余乐身后,惊悚地看着黑狗。
吕万年这脚被踹的够呛,直怒道:“好么!跟师父抢女人。”
“还跟狗抢女人呢。”余乐撇下吕万年,懒得鸟他。
要说这一幕其实也算不上不孝,吕万年生前也经常有类似的场景发生,余乐经常教育这位老小孩。
这会儿,钱多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看着怀里的虎崽子颤颤道:“我保护住小红了……”
余乐哭笑不得,您厉害……卖身护虎。
这会儿,吕万年也反应过来了,直起身子摇了摇头:“邪了……二黑好像在发情期……见到屁股就想骑上去……”
“找屋里母狗去。”
“……”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吕万年,发情的公狗是真的有这个毛病,钱多多也实在是太没常识,做出了如此之危险的举动。
当然,她是幸福的,她在自己的认知中,在可怕黑狗的巨口中保护了虎崽子。
余乐也不忍打破她天真的幻想,好言感谢鼓励了一番,肯定了她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