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天在红娘子的耳边低声道:“刚才的骑兵冲锋不算,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打仗了。”
红娘子低声道:“你就知道糊弄人。”
两小话音刚落,朱元璋已经下令让前军向前推进。走在朱军最前面的,是一大片重步兵,铁盾铁铠铁盾铁疙瘩,一旦向前推动,就有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横天王和蝎子块顿时大惊失sè:“这……当年洪承畴的重步兵阵也不过如此……” ..
但事已至此,非打不可了。横天王硬着头皮发下号令,蝎子块也催动手下向前。两军都开始缓缓前压,互相接近。由于农民起义已经进行了多年,现在的贼军作战经验倒是比以前丰富了许多,崇祯初年的时候,义军打仗大多数是一窝蜂地向前乱冲。现在倒也知道相隔得还远的时候不能乱冲,应该缓缓前进,保证阵形不乱,节省体力。
横天王和蝎子块两部都没有乱冲过来,而是保持着缓缓前进的步伐,但他们终究是贼军,走了没几步,阵形就产生了波动,军阵的前沿开始变得凹凸不平。
两军越行越近,进入七十步左右的距离,两军弓箭手同时放箭,盾牌兵也举起盾牌来防御,数万大军中杂夹着的弓手是极多的,箭雨一起就辅天盖地,两军的军阵都产生了一阵混乱,但是朱军的混乱显然比较少,而且很快就平复了下去。横天王和蝎子块的贼军队却因为这一波箭雨大为动摇。 ..
红娘子瞪大了美目,不自禁地道:“果然。现在有点真正的打仗的味道了。”
马小天笑道:“我都说了,对方是过家家,只有我们才是在打仗……同样是箭雨打击,为什么敌军混乱比我们严重呢?”
红娘子咦了一声道:“对啊,为什么呢?”
马小天认真地道:“因为我们的士兵知道自己是在打仗,他们知道打仗是要流血的,是要死人的,因此在上战场之前,便已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只考虑如何让已方获得胜利。让自己的父老乡亲不受欺凌。有了这样的信念。我军才可攻无不胜,战无不克……”
他这番话说得威风凛凛,红娘子心中忍不住想:这家伙偶尔还是不错的。
可惜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马小天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朱八哥说的。”
红娘子大汗:“喂。什么都是朱八哥说的。你就没点自己的话可说?”
马小天每rì都守护在朱元璋身边。听朱元璋话最多的就是他,所以他的思想受到的影响也最大,现在言必称“这是朱八哥说的”。确实让人有点无语,他不知道女人最讨厌男人摆出这幅德xìng,有哪个女人喜欢跟屁虫型的男人?
这时箭雨已过,两军逼近到五十步,随着战鼓声密集地响起,两军的士兵都开始了冲锋,朱军不慌不忙地将盾阵一分,原来盾阵后面藏着大量的火铳手,在盾阵分开的一瞬间,炒豆般的铳声响成一片,阵前一片白烟缭绕,横天王和蝎子块部瞬间就倒下去几百名士兵,其中不少人是拿着盾的盾牌兵,他们手里的包皮木盾足以抵挡各种刀枪,但却挡不住恐怖的火器。
朱军的火铳兵也够沉得住气,居然在五十步开始冲锋的距离才出手,这一下实打得太痛,横天王和蝎子块部的前军士气一下子就给打下去了一大半。
朱军铳兵们放了铳之后,便开始后退,不再参与冲锋,盾兵们将盾阵重新合拢,长矛兵填补了火铳兵们撤走后的位置,继续向前压来。明明刚才经历过箭雨,现在头上也偶有箭矢shè下,明明两军相隔只有几十步,连敌我狰狞的脸孔也能看清,明明随时可能死,但是朱军的士兵居然稳如秦山,还有心情在这里把阵形变来变去的。反观另一边,横天王和蝎子块的军队却已经被火统兵刚才那一轮轰击打得晕头转向,别说什么变阵了,连把刚才被打趴下的盾兵位置补上都忘了了。
同样是人,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横天王感觉到鸭梨山大!
蝎子块也感觉到鸭梨山大!
只是一转念间,两军的士兵已经撞到了一起,最前列的重步兵瞬间就砍瓜切菜地辗进了敌军之中,横天王赶紧调集几个后备队去阻挡,但是重步兵几乎是不可挡的,它犹如一个恐怖的绞肉机,向前滚平民推进,所过之年,横天王和蝎子块部被打得尸横遍地。
而且朱军的重步兵并不贪功,他们不会只顾着向前冲而不顾后面。他们在向前推进时,还能在令旗的指挥之下保持着自己的位置,不过份前突,不给贼兵将他们包围起来打的机会。横天王麾下的几只小队好几次妄图吸引朱军的重步兵孤军深入敌阵,但是重步兵们始终不急不缓地前进,保持着自己的侧翼能得到友军的照顾。
这只重步兵的领军大将现在是王二,他也穿着那身特制的重铠,挥舞着铁棍冲在最前面,敌军中根本就无他一合之将,普通的杂兵在他棍下统统筋断骨折。
在重步兵的两翼而是两只普通步兵队在护翼,率领这两翼的是狮子狗两兄弟,这两兄弟跟随朱军rì久,现在也已经锻炼出来了,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但当个副将却也足够。
三路军互相呼应,横扫战场,而薛红旗则按着骑兵队在旁边不动,冷寻找着机会。她不动,横天王和蝎子块的骑兵队也不敢乱动,只好大眼瞪小眼。
红娘子张大了嘴,哑然地道:“这下……终于像打仗了。”
马小天笑道:“这下我可不能再跟着上去胡闹了,我要守在朱八哥身边,保护好他的安全,比杀死一百个敌人还要重要。”
红娘子点了点头,她本来想说:“你不去我去。”但是放眼看向战场,只见到处都是方方正正的军阵,她就算想加入到哪一只军队里去帮忙,也显得格格不入。在这种千军万马刀枪剑戟的环境下,她那几柄飞刀,一柄长剑又能做得了什么?
红娘子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了‘匹夫之勇’为什么是个不好听的词,在这种环境下,个人的能力真是不足为道,我红娘子自以为武艺高强,其实对朱军来说还不见得比一个长矛兵有用……”
马小天低声道:“匹夫之勇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好像不大对啊……”
红娘子奇道:“有什么不对?”
马小天道:“匹夫里有一个‘夫’字啊,你是个美丽的女子,怎能自称为夫。”
红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笨蛋,你还说你会读书识字,这匹夫之勇是指的一个人的武勇,并不是指的一个‘男人’的武勇,用来形容男人女人都是可以的啊。这个连我这个没读过书的女子都懂,你居然不懂?”
马小天大汗,这才知道自己不学无术又给抓住了,满脸羞愧地退到了朱元璋背后。低声问道:“朱八哥,匹夫之勇是男人女人都可用的?”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道:“所谓勇,有大勇与小勇之分,一个人拿着一柄利剑去逞英雄,就是小勇。而真正的勇,是义理之勇,所谓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那才是大勇。”
马小天还是听不懂,郁闷地道:“打完这一仗回西安之后,我想多读点书。”
朱元璋“嗯”了一声道:“多读书是好事。”便不再说了。
这时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状态,横天王和蝎子块两部在朱军的逼压下,节节败退,显然是已经无力支撑。朱元璋将手里令旗一挥,薛红旗部立即按旗令所示冲杀出去,八百骑兵直扑向蝎子块部最薄弱的环节,横天王和蝎子块的骑兵队也赶紧冲出来拦截。
两股骑兵这一次终于撞到了一起正式交战,只见弯刀寒芒闪耀,鲜血四处飞洒,横天王部和蝎子块部不光是步兵不如朱军,连骑兵也是远远不如,被薛红旗轻轻松松地切过去,将他们两军的骑兵打得抱头鼠窜。
跟在朱元璋身边看戏的混十万大吃了一惊,心中只是想:薛红旗不过漠北一马匪,横天王部下的骑兵也多来自漠北马匪,为何同样是马匪,战力相差如此之大?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薛红旗的骑兵现在军纪严明,号令整齐,而且他们的rì子过得也极好,每顿饭管饱,衣服管暖,晚上睡觉还有好屋子住,平时里除了训练打仗,别的啥事也不做,这样的玩意就叫做职业军人。
反观横天王部的马匪,他们要经常出去烧杀抢掠来保持自己的生活所需,只能在烧杀抢掠中去锻炼自己的马术和刀法,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每个人都是各凭自己的“匹夫之勇”在战斗,这样的玩意儿就叫做半职业军人。
半职业的军人战斗力怎么可能强过职业军人?
薛红旗要收拾横天王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至于蝎子块就更简单了,他手下那些骑兵连马匪也比不上,根本不能叫骑兵,只能叫“骑在马上的兵”。
只见敌军的骑兵被轻松切开,然后薛红旗部就扎入了敌人的步兵阵中……战马长嘶,长矛捅刺,步兵惨嚎连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