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人城下的决战匆匆落下帷幕,赵国失去了最后一个在战场上取胜的希望,接下来就不得不退回去做最后的防守,以等待那虚无缥缈的机会。
这段时间以来,赵王派出了几路使者前往五国求援。可惜的是,五国君王就连合纵都不感兴趣,何况还是无偿的援助呢。虞卿率领的赵国使团费尽唇舌,虽然没有招到明确的拒绝,但却是得到了一个个毫无诚意,一无是处的许诺。如果许诺有用的话,还拿刀剑来干什么。
当嬴荡得到这次决战的结果之后,就知道灭赵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剩下的就是要担心的五国随时可能会出兵相救;或者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胡人得了失心疯,突然出兵南下捣乱。
对付五国好办,一番威逼利诱,不能说让他们都老实起来,但想要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还得仔细的掂量掂量。胡人有点难办,那些个都是脑袋一根筋的家伙,这些年又来被秦国给欺负的狠了,他们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嬴荡匆匆忙忙给嬴稷送去一道密旨之后,立刻就率领御林军五千,新兵三万,开始巡视西部和北部边防。他已经接到密报,胡人的军队已经开始在集结了,一旦他们商量好各自的利益分配,随时都可以南下,这一次不知道他们能来多少人。
他第一个巡视的就是九原城和高阙关,九原是是秦国的铁器生产基地,二十年来,秦国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高阙关不仅是九原城的屏障,更是秦国西北方向最重要的关防,它是抵御来自西北胡人威胁的第一道防线。
如今的九原城再不是当初那个边境小寨了,虽比不上咸阳和长安那般规模宏大,气势磅礴。但也算是秦国北方最大的一个城市了。这里不仅仅有秦国的铁矿基地,同时也是秦国北方最大的贸易中转站,前往北方经商甚或劫掠的商人,世家都在这里留驻了贸易点,除了冬天之外,这里南来北往的人口,可以说是络绎不绝,一幅繁荣盛世图。
唯一令嬴荡不满意的是,这里的人富裕了,可惜对战争的警惕性却是下降了。自从嬴荡派兵扫灭林胡以来。这里已经十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了,当年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边民,已经忘记了来自胡人的威胁,已经把全副心思用到了享受太平盛世上去了。然而,战争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之前这里还驻扎着十万大军,前年秦赵开战的时候,为了战略上的考虑,嬴荡派司马错率领这支大军从西面突入赵境,直奔邯郸。
后来虽然往这里补充了三万兵马。可仅仅这点人马,远远无法守卫如此宽广的区域,何况这支兵马还是由一群没打过仗的新兵组成的,用他们来挡住北方的匈奴和西北的大月氏。想想都不太可能。
嬴荡现在正站在高阙关上,极目远眺北方的草原,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葱绿才是他真正的野心所在,他要为华夏民族彻底解决这个大患。
看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站着的两个戴着枷锁的壮汉。一个就是在平乡城下被赵军打得大败的王陵,另一个却是他的冤家死对头——李牧。
“李卿,你觉得要抵挡住胡人南下侵袭。守卫高阙关到九原城的这条防线,需要多少兵马?”
李牧白了白眼睛,显得很无奈的样子,“不知,秦王陛下你问错人了,在下非秦国之将,也非秦国之民,没有为秦国谋划的职责,也没有为秦国谋划的打算。”
嬴荡呵呵一笑,“你现在已经是我大秦的俘虏,投靠我大秦是你唯一的出路。既然你迟早都要投靠我大秦,现在为我大秦谋划也无妨嘛。”
李牧狠狠的朝着嬴荡唾了一口,“你身为秦国之王,居然如此的无赖!我李牧生是赵国将,死是赵国魂。我李牧绝不会投靠你秦国的,你还不如干脆杀了我来的好!”
李牧对嬴荡如此的不敬,立刻就引来了周围侍卫怒目而视,相信只要嬴荡一声令下,立刻就会冲上去将他斩成肉泥。
“李贼,敢辱骂我王,老子杀了你!”他旁边的王陵一听到这话,立刻就勃然大怒,伸出一支腿猛地向李牧踹了过去。不过,最近他一有机会就向李牧偷袭,李牧早已经在防范他了。这一脚当然没有能够踹中。
等他转过头来才发现嬴荡正狠狠的瞪着他,他立刻跪了下来,“大王,罪臣失礼了。不过大王不必当心北方胡人的威胁,只要大王给我两万骑兵,罪臣必将匈奴单于的首级摘下来,献给大王!”
听了王陵的话,嬴荡不置可否,只是冷漠的盯着他。王陵只觉得心都沉到了谷底,自己为大秦征战十多年,早已经立下了汗马功劳,难道仅仅就是因为败了一次,大王就不肯放过我了吗。
过了好半天,嬴荡才收回眼神,“王陵啊王陵,到现在为止你都还不知道平乡之战,你究竟败在何处,看来这段时间来,反省的根本就不够。你以为给你两万人就可以灭了匈奴,匈奴人是傻子,他们就呆着那里任由你去杀。”
“这。。。。”王陵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嬴荡,一时不知道什么意思。
嬴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李卿,平乡之战是你策划的吧?”
“你怎么知道!”李牧大吃一惊,这件事当初策划的极为机密,为了避开秦国无孔不入的耳目,知道这个这个计划的人,都不超过十个。而且军队调动都是在深夜进行的,沿途都早已经被清理过了,泄密的几率很小。
嬴荡呵呵一笑,“寡人当然知道,你们赵国稍微有点能耐的将领,寡人都有你们的详细资料。虽说平乡之战表面上是许历策划的,不过虽说他有点能耐,但还没有策划这么大的战役的能耐。能够将我大秦的五万大军打得这么惨的人,唯有你李牧。”
“哼!”对于嬴荡的话。李牧是极其不同意,“秦王你太过自大了吧。我李牧虽说是赵国的一名将军,但是比起像像许将军,庞将军这样的人来,还差的太远。此战就算由他们来策划,一样能够打败你秦军的。”
嬴荡笑着摇摇头,“许历战阵交锋还有两把刷子,可要说到战略布局,他却是要欠缺一些。至于庞煖嘛,兵书学了不少。可惜一直不受赵王重用,战略布局还是不错的,战阵之上却是少了一些历练和经验。”
李牧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心里面暗暗生气,扭过头去不理嬴荡。
可是他不说话,嬴荡却没有放过他,“李卿,你来说说,当初王陵将军败在何处?”
“不知!”李牧反抗不了。唯有剩下赌气了。
“你不说,那寡人来说吧。当时我大秦铁军节节胜利,致使军中产生了骄横之气。中牟城下的决战更是将赵军主力一网打尽,这下寡人的这些将军们。眼角都翘到天上去了,根本就看不见脚下的陷阱。赵国拥有悠久的历史,近两百年的历史传承,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底蕴。再加上赵武灵王变法。使得赵国一跃成为仅次于我大秦的强国,哪里是那么容易灭亡的。”
这一下,不仅王陵迷惑了。就连李牧都迷惑了,“既然秦王陛下知道灭赵不易,为何还要发兵呢。莫不如秦国退兵,秦赵永结盟好,互助互利?”
嬴荡呵呵一笑,“寡人要说的是,将士们骄横自大也不是什么了不起大错,但作为一员领兵主将骄横自大,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至于为何会产生这样的错误,那就是因为主将不具备大局观,不具备战略布局的眼光。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赵国这样的强国。”
嬴荡说到这里,还狠狠的瞪了一眼王陵。王陵听了这番话,静静的低头沉思了起来,至于他能领悟多少,那就要看天意了。
“至于李卿说的秦赵盟好,那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一山不容二虎,天下太小了,容不下两个强国。况且,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秦赵始终都是死敌,就算结盟,那也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李牧只觉得嬴荡霸道无比,简直就是歪理,可惜他虽说是名将,但口舌上却不出众,终究是找不过话来反驳。只得恨恨的呆在那里生气。
想了一会儿,李牧抬起头来说道,“既然秦王如此重视秦国北方的防线,为何不仿效我大赵武灵王,沿着阴山山脉修筑一条坚固的万里长城,这样不是能够更好的抵御胡人的侵袭吗?”
嬴荡摇摇头,“修筑万里长城?得不偿失,不修也罢。寡人要的不仅仅是抵御胡人的侵袭,而是要彻底的灭亡胡人,将整个草原纳入到我大秦的统治之下。”
李牧一愣,“那些不毛之地拿来干什么?”
嬴荡的脸上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和声解释道,“草原可不是不毛之地,那里有成片的牧场,丰茂的水草,还有成群的马牛羊。最重要的是,草原的地下有数不清的各种矿产,那里简直可以说是一个聚宝之地。”
李牧更加疑惑了,“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去过草原?”要知道,当年赵武灵王要实行胡服骑射之前,都是亲自乔装混入到胡人部落里面去考察的。
“寡人是大秦之王,不需要亲自去,自然有办法知道这些情况。我大秦的黑冰台、情报署可不是吃素的。”
李牧这个时候才算知道了秦国真正的强大之处。不过他现在已经是阶下之囚,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好埋在心里了。
“秦王陛下,牧有一个疑问:秦国从来都不缺少大将,却为何偏偏对牧这样的敌人,如此的锲而不舍呢?”
嬴荡点点头,“这个问题你很久以前都想问了吧?”
“不错。”李牧点头应是。
“你说的对,我大秦乃天下第一强国,国中文臣武将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然而,你李牧却是不同,你不是那种碌碌之将,你现在欠缺的不过是资历和战场上的经验,只要稍加雕琢,就可以成为继白起之后的又一位战神。”
嬴荡的话,犹如一道闪电一样,直劈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李牧这个时候不过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世人了解到,他打过的战也不过就是一个平乡之战。至于平乡之战,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王陵轻敌所致,要不然李牧是不可能成功的。可嬴荡把他提到了跟白起一样的高度,那就令人费解了。
李牧听到嬴荡如此看重他,也觉得诧异,虽然自觉还有几分本事,但跟杀神白起比起来,他还是觉得没有可比性,“秦王过誉了吧,牧不过是一介末流,岂敢跟白元帅相比,两者之间简直就是相差万里。牧虽偶有狂言,但也自知不如。”
嬴荡微微一抬手,“李卿不必妄自菲薄,寡人相信自己的眼睛。寡人当初能够将白起从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简拔起来,那不是运气,而是寡人识人的眼光。你现在不过就是缺少一个赏识你的君王,和一个能够让你自由发挥的平台罢了。”
李牧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愿意成为白起那样功成名就的一代战神呢,可惜没机会了,他现在是一个俘虏,一个战败被擒的俘虏罢了。
“秦王的眼光,在下是信得过的,可惜牧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牧现在不过是阶下之囚,朝不保夕,何谈功业。就算牧有所想法,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李卿放心,寡人会给你机会的。寡人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寡人下旨处死的人,不知凡几,要杀你的话,也不用等到现在了。你这样的人才,寡人是舍不得杀掉的。”
李牧带着枷锁,不能给嬴荡行全礼,但也微微一躬身,“多谢陛下赏识,都言秦王陛下识才,用才之美名,今日总算见识到了。可惜牧没有生在秦国,否则倒是能够为秦国效力。只是牧生为赵人,理当为大赵而生,为大赵而死。秦王的赏识,牧只有辜负了。”
嬴荡一声轻笑,“此言过早,他日寡人会让你答应的。”
“莫非大王要用强?”
“寡人无需用强,钓鱼者,鱼自会上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