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婆娑,红红的脸庞在夕阳下让人格外怜惜。
看着站在山上那丽人儿的这般模样,没来由的陈默然却觉心中一痛,两日未见这丫头,未曾想她似乎比前两天显的清瘦了些,或许是心理作用吧!
“若是我家小姐当真……”
翠喜的话依还在陈默然的脑海中现着,翠喜为什么来找他陈默然,虽不知道那丫环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这会看着这丫头,陈默然却觉得有几分罪过。
一回头,看着那拄着拐杖走来的时人,刘静璇的眼睛便瞪大了,羞赧、懊恼、愤恨,说不清道不尽的五般滋味便涌到了心里来,想转身离开来着,不知为何刘静璇却是抬不起脚来,只是睁大眼睛,目中带着火的看着这人。
“阎……不,刘……刘小姐!”
尴尬的打了个招呼,虽有些不自在,但陈默然还是走了过去。
“哟,我道这谁那,这不是那产业公司的陈大老板吗?不知陈大老板,今个怎么这么闲暇跑到这荒山野岭的来,难不成又是寻思着骗那家银或是辱那家姑……”
话未完,刘静璇便是粉脸一红,眼中依还红红的,过去的两日这讨人打的瘸子总是出现在梦里头,每一次虽都恨不得食他的肉来,可偏生的轮到最后,还是以她吃亏散了场。
便是在梦里,有时候都会浮出那让人咬着嘴唇的味来,这两日呆在庵里,也是静不下心,夜里头那羞死个人来的梦境,可不是污了这佛门净地嘛。
这下午时,被翠喜拉着到了这后山来散心,可未想却在这碰到这挨千刀的瘸子。一见着他,生怕他再说言语什么的羞着自己,刘静璇几是如那刺猬般抢先把自己抱成团儿,用一陈尖言利语的保护着自己。
“刘小姐,那日,默然实是罪过!”
手抱着拳,嘴里道着歉,陈默然又朝这刘静璇走进了几步,看着面前这浑身散发着一股青春气息,便是一身宽松的衣服,也难掩其无可挑剔的曲线的女孩,那冷艳中掩着些温柔、稚纯中却带着娇艳的俏脸中难抑的痛色,只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愧意来。
刘静璇却出人意料的未发一言,只是用那双美眸盯视着眼前这瘸子来,他来这干什么,是为了赔罪,一个罪字赔得了吗?
瞧着刘静璇那柳眉深蹙的模样,陈默然却在心下叹口气。
“刘小姐,只要可赎那日默然之罪,任打任罚皆由刘小姐,还望小姐想开些!切莫……”
“切莫什么!”
刘静璇的眉头一横,怒视着面前这距自己只有数步远的瘸子,却是如刺猬的张开刺来,似想籍此保护自己。
“默然,不知如何才能弥补默然之过!但却希望刘小姐能想开些,原谅……”
“原谅?”
刘静璇冷笑了笑,看着这瘸子,有这种好事吗?
“你想让我原谅你!”
“只要刘小姐能原谅默然,无论刘小姐所提何种要求,默然都会应下!”
话一出口陈默然便后悔了起来,这女色误人当真不假。在心里不停嘀咕了起来,这小妮子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吧!要是她要自己的命,这命还真给她吗?
“我要你命,你给吗?”
果然不出所料,陈默然一听是这个要求顿时哑了,这妮子……毒啊!。
“……”
尴尬的笑两声,陈默然摸了下鼻子,以掩面上的尴尬,而这会刘静璇却是冷笑了起来,看着这瘸子,那原本应该媚惑众生的笑容,却是显着透骨的冷来。
“你陈大老板的命那么金贵,想来您自是不愿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敢要陈大老板的命啊!”
“还请刘小姐换个要求,默然此次确是为诚心诚意,望得小姐原谅,那日一时脑热之过,至今仍令陈默然悔恨不已!”
话已经说到那个份,却是没了回路的陈默然改了口,便说了下去。
“哎……”
刘静璇这会却是轻叹一声,看着这瘸子倒是生出几分怨来,难不成在这瘸子眼里,自己真是个无狠毒女人,真会要他那命吗?可他却连个暖人心里的话却也说出不出来。
见她没说话,陈默然倒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这女孩,两人沉默着,彼此对视着,这会刘静璇倒也未觉得有什么,看了好一会,方才转过身去。
“喂!瘸子!”
“啊!”
背对自己的刘静璇这一轻喊,只让陈默然一愣,也觉察到这刘小姐似没了先前的那般防范之意了。
“年前,你是用何手段引的我爹爹下了套!”
刘静璇问题让陈默然一阵讶然,他看着这肌肤盈白如粉雕玉琢,衬着晕红的血色份外可人的女孩,沉默了一会,从手腕上取下那块表来。
“刘小姐,这表,想来你也识得吧!”
那让爹爹赔了一世英明的手表,刘静璇怎会不识得,于是便点下头。
“说来也许小姐会觉得我骗了你,但……”
看着手中的这块劳力士航海家,陈默然用手抚了下表面,狠狠的朝着地上摔了一下,在刘静璇的讶然间,陈默然又弯腰把表拾了起来。
“在默然看来,这表别说是一万两千两银子,便是两万两银子也是值得的,每天的走时精度是一秒内,这是天文台精度,这块表也有天文台认证,在欧洲,单是这一块表,也值两万英镑,也就是将近十来万两银子!”
陈默然拿手表脸全无一丝作做,然后把手表递到目瞪口呆的刘静璇的手中,认真的看着她。
“默然从未想过要靠这手表蒙人银子,只是这表的价值,在咱们中国,还不被人知,若是刘小姐不信,便可直接拿着这手表,去问一下这江宁城市的洋神父,他们应该知道若是这么一块小巧的手表走时精度达到天文台精度,而且不怕摔,不浸水的表会是什么个价钱!”
拿着手表,陈默然却是要把手表塞到刘静璇的手里,手指无意间触及那副柔荑,只是让他心里涌起此异样来,而刘静璇同样的脸色一红。
“你这人……我要你手表做什!”
被这人碰了手,脸色稍红刘静璇抬起头来,望着陈默然,难道他真的没蒙骗爹爹,这手表真值那么多银子,但爹爹倒底还是栽了,无论是这是否值那些银子,值了,爹爹没认出来,不还是把眼力给栽了进去嘛。
“那……那第二次呢?”
刘静璇又好奇的问了一句,那天爹爹从医院里来后,拿着厚厚一叠银两券在那,长吁短叹的,整整两天人似都老了一圈儿,这瘸子也忒可恨了。
“嗯……”
瞧着这女孩仰看着的自己时,那副清媚的大眼中露出的神态,陈默然却觉心下一荡,这小妮子年龄不大,模样俊俏不说,这无意间流出媚态总是让人骨子酥。
“刘小姐,令尊视我为骗子,可偏生的……”
话没说完,刘静璇便明白了缘由来,爹爹两次栽在他陈默然这里,全是迷了眼来,而这识物、识人的眼力却是爹爹这辈子最自傲之事,可偏生在他陈默然这里先后二次走了眼,他如何能不恼。
“你这瘸子,可真的,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折了爹爹的眼力……”
话只说一半,刘静璇忙止住口来,她突的意识到自己个说出这句话时,似就像是戏文里的小姐和情人骂起俏来的语气。
刘静璇的语气让陈默然明白这次自己没白来,或许她可能不会那么轻易的原谅自己,但至少比之前好些。
“刘小姐,默然当初也是实属无奈,落得只能靠着典当手表渡日,话说回来,若非令尊当日慷慨,怕也没有默然的今天,恐默然早已饿死于江宁街头!所以归到底儿,令尊都是默然的恩人,默然这些天一直寻思着,那日去府上亲自向令尊一表谢意!”
“你这瘸子,还是免了吧!免得爹爹见着你,不知又会从那冒出气来!”
原本刘静璇想笑来着,可却强忍着没笑出来,不知为何,这几日她对这瘸子的恨意反倒淡了,只是心里头却一直放不开那日他强亲自己的举动,不过想及自己当众打了他一耳光,心下似乎也没有那么深的恨意,可便是现在只要想起来,除去让人满脸通红外,难免的还会有些其它繁杂的情绪。
“你这瘸子!站了这么久,不累吗?那边有个亭子……”
话出口时,刘静璇没由来的脸色一红,便自己个盈盈的朝着远处林边的亭子走去,陈默然一见忙跟着在她身后走了过去,瞧着那盈盈的俏影儿心里却是一阵小乐。
许是在陈默然乐呵呵的跟在刘静璇的身后朝那亭子走去时,在江宁城里两江总督里那处曾让陈默然汗流浃背、紧张不已的船舫里,另一个人却是紧张兮兮的在旁恭站着。
品着茗的刘坤一轻抬眼帘看了在那唯唯诺诺站着的侄子,心下禁不住却是长叹一声。
“能贤,知道你犯下什么过错吗?”
“侄……侄儿,却是不知!”
刘能贤的声音显得有些结巴,他真不知道伯父先前的怒火由何而来。
“你可知道那日徐世昌请你去听戏,为何又邀那瘸子!”
伯父的反问只让刘能贤心下一紧,这江宁府里怕没什么能瞒过伯父他老人家的眼睛,想到那日自己收下徐世昌五千两的银票,心头更是为自己担心起来,伯父向来不耻那袁宫保的为人,姑姐不说甲午年间他弃阵而逃,便是戊戌弃圣谋富之举虽应得伯父的心,可终归还是不喜那弃圣叛友之举,用伯父的话他袁世凯就是“大清国的司马昭”,这一语虽是私下里说着,可那话却是够毒的。
“侄、侄儿不知!”
刘能贤又下头低了一低,全一副受训的模样。
“那徐世昌是袁项城的心腹,袁项城更是野心勃勃之辈,徐世昌来江宁时,旁边人不寻,偏生寻那陈瘸子,正是为袁项城拉拢可用之人!”
瞧着刘能贤那般模样,刘坤一心下是那着叹着,刘家的这些个后辈没有一个成器之人,更没有一个可堪之材,将刘家的晚辈与那瘸子一比,心下却是叹着。
“那瘸子,骨头过硬,不适官场周旋,可他肚子里的经世手段却非旁人所能及,无论是干什么,归根到底只有一样东西最实在,就是银子,朝廷办事要银子,官员升迁要银子,领兵打仗更得要银子,袁项城手下握着武卫右军,开幕数年更聚贤于幕,可那袁项城幕中却无一位有经世手段的人物,李合肥手下有盛宣怀、左季高手下有胡雪岩,曾帅幕中……曾帅之成后岂能与李合肥相提!便是左季高……”
刘坤一这会却是没再说下去,他心下似是感叹可惜着那陈瘸子晚出十年,否则,哎!心叹一声,他却又看着刘能贤。
“这些个道理,徐世昌岂会不知?可你……”
想到侄儿的短视,在徐世昌拉笼的陈默然时便出言敲打,那陈瘸子是骨硬之辈,偶有打敲或有所用,但也可能适得其反,在那时候,若是换上一腹能撑船的角色,怕会用另一番话,说得只让那陈瘸子感激,同时绝了徐世昌的心思,可能贤却好,事得其反啊。
“能贤无能!”
刘能贤忙跪下去磕着头。
“得了,不要提这个了,那瘸子虽说骨硬点,但也是感恩之辈,只要老夫在一天,他必不会为袁项城所用,只是……刘家啊!”
摇头着头,刘能贤闭上了眼睛来,刘家后继无人的现实,每每总是让他心叹不已,刘家这辈子的富贵,怕从他刘坤一这便断了。
可惜了,想到那瘸子的骨头过硬,在官场过刚易折不知埋了多少栋梁,否则便是拼了这张老脸,他也会把那瘸子纳入自家门下,为其保个真正的出身,可惜!可惜至极。
“伯父,那瘸子……近来似是用着伯父你的名字……”
一直跪在地上的刘能贤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却只换得刘坤一挣开眼来,看着这跪在地上的侄子在心下又叹一声。
“是用我的名字为他的浦东张目吗?我知道,这江宁城里都闹开了,连他徐世昌初来江宁都知道了,我若不知,还署理什么两江!”
端起茶杯,刘坤一朝着舫外的小湖看去。
“三十八天,他那名不见经产业公司便筹卖了两百余万两公司债券,能贤,这等手段岂是常人能及,你拿着老夫的名字,看看能不能筹着几百万两银子来。老夫这辈子看人,没走过眼,可在陈瘸子这里,我却走了眼!”
说出这番话时,刘坤一的脸上挤出些不咸不淡的笑来,望着湖面时的目光却显得有些复杂。
“我从不担心那瘸子,有朝一日会翻出我的手掌心来!”
跪拜在地刘能贤只是听着,伯父那一套识人、用人的手段,怕是他学上一辈子也是学得不的。
“在大清国若想做个商人,若想自保,一是携洋以自重,以洋人抬高自己的身价,二是结交朝中要员!”
说出这番话时,刘坤一却看了眼刘能贤,似乎是在提点着他用人之道。
“那瘸子初来江宁之时,这两点没一点是他能沾上的。”
“伯父,这是为何?”
刘能贤却是好奇了起来,为什么伯父说那陈默然当初沾不上这些!
“只要那瘸子去开发那个浦东,便携不了洋,自不了重!浦东,浦东那地方的银子烫手而扎手,那是在洋人嘴里抢食吃,除非那瘸子甘心在浦东事成之后,双手奉于洋人,否则自携不了洋,可那瘸子骨子里头逆烦不说,便是洋人的贪婪,恐怕也让那瘸子无法接受,携洋之路可说断于浦东。”
喝一口茶,刘坤一又继续说下去。
“结交朝中要员,现如今朝中要员无非有三,一是李合肥,二是张南皮,三则是老夫,李合肥幕下有盛宣怀,便是那瘸子投去,也是落得下着。至于张南皮,马鞍山铁厂成否,只会让张南皮面上无光,他自不会待见那瘸子,也只有老夫,无论他浦东或是马鞍山都是于老夫两江之地,除去老夫,谁能为其在朝中引为靠山!”
这会刘坤一却是带着些傲意,而刘能贤直到这会才算是明白伯父当初厚待那瘸子的用,这那里是送他一场大富贵,根本就是送上两把刀在那陈默然的头上,洋人刀扎在脖上,国朝的刀砍在腰上,只要他陈默然稍一妄动,恐怕便会落得个刀斧加身之祸。
“能贤你可知,老夫走眼之处所在何处!”
回过头去,刘坤一盯着的跪于舫中的刘能贤。
“所看走眼的正是他筹银子的手段,这手段,别说是他袁宫保,便是西安的老佛爷,怕也是会有所求啊!”
摇头轻叹一声,刘坤一便抬脚朝舫外走去,直到走出数步后才说了句。
“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吧!那瘸子,寻思着这几日就要走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想在那浦东落块地,便去落下,只要他陈然之还有使唤银子的手段,这大清国自然会有人寻他,有人能用得着他!十年八年,许是会没事的!”
[倾情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