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当又一场雪降下的时候,念福的山洞蘑菇长出来了。
看着那一丛丛打着伞的小宝贝们热热闹闹的挤满了整个马槽,不止是一帮孩子们,连钟山的下巴也快掉下来了。
这……这居然真的给她捣鼓成了?这不是闹着玩的?这怎么就能真的长出来了?
哈!哈!哈!
身后又响起那标志性的独特笑声,不作他想,全家会这么笑的,除了那个始作俑者,没有第二人。
要是平时,钟山一定会暗自摇头,觉得太过不雅,可是现在,他只想跟她一起,这样放声大笑!
要知道眼下可是大冬天啊!放眼整个京城,就是皇上家现在能未必能吃得上一口新鲜蘑菇。可他们家有,这是什么?这说明他们家要发大财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熊孩子带的头,突然就那么放声欢呼起来,然后一传二,二传三,一帮子大人小孩就肆无忌惮的在山洞里纵情欢呼。
“哦!哦!我们家长蘑菇啦!我们家长蘑菇啦!”
那样喜悦的声音,连关在楼上养伤的欧阳康也听见了,放下手中的书卷,“那边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罗武是个尽职的好护工,念福没发话,一直和连成在楼上寸步不离的守着欧阳康,所以错过了这场见证奇迹的时刻。把窗户推开一小半,探头往那儿看了看,“好象是山洞那边传来的。大少爷你别过来。小心吹了风。”
“我都没事了。走,咱们下去看看吧。”
“不行!”罗武当即关了窗,把他拦住了,“祝姐姐说了,你的伤养好之前,坚决不许出门。要是放了你出门,我就得挨罚,大少爷,你行行好,就别为难我了。”
欧阳大少现在觉得。他家念福有时也挺烦人的。一是吃的管得太严。二是人身自由限制得也太死了。
他的伤口已经结痂,也能下床活动了,只是怕留了疤,所以御医嘱咐要格外注意。可就是留点疤又怎样?男人嘛。只要把脸护好了。适当留几个疤不还显得更有男人味?
可他家念福不依。还敢威胁他说什么要是留了疤就不要他了!真是岂有此理。
可不管欧阳大少怎么满心腹诽,总之这个楼他是没下去。
不过很快,他家念福就抱着一捧东西。身后追着一串孩子,飞也似的向小楼跑来,“欧阳康,欧阳康!你看哪,我们家长蘑菇了!我今天给你做小鸡炖蘑菇!”
欧阳大少一下子又觉得无比满足,那满肚子怨气也不知消散到哪一国去了,再也不顾罗武的警告,推开他走到窗前,“好啊!你慢着些,当心地下……”
最后一个滑字还没出口,那个兴奋过头的丫头就不知踩到什么,在楼下雪地上摔了狗啃屎。
哦,真丢脸!欧阳大少捂脸,随即又睁开急问,“你怎样了?”
“没事没事。”念福自己从雪地上爬起,拍了拍雪,宝贝般的把她的蘑菇捡起,还嘿嘿直乐,“幸好雪厚,穿得又多,没摔坏蘑菇就好。”
这个财迷!欧阳康恨得牙痒痒,不过一点子东西,她至于么?
后头阿蚕追上来拍手直笑,“羞羞,羞羞!这么大人还摔跤,羞羞脸。”
“你敢笑我?”念福怒了,把她的宝贝蘑菇交到赶上来的章大嫂手上,转身把小胖妞一推。
咕咚!包得象个球样的小胖妞应声而倒,坐在了雪地上,呆了半天还没回过神来。长这么大,没人这么对过她啊,可怜的孩子连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小样儿,起来报仇啊!”那个欺负人的家伙还变本加厉的捏了个雪团砸小胖妞身上。
啊啊,她欺负人!终于回过味来的阿蚕怒了,嘿唷嘿唷的想爬起来,可惜穿得太厚,有点吃力啊。
“阿蚕,看我给你报仇!”
“小心!”
欧阳大少的提醒还没落地,一个雪团就从后面飞过来,直直砸中念福的后脑勺,打得她一脖子的雪。
背后偷袭,不是好人!欧阳康当即从窗台上捏了团雪,给他家念福报仇,只可惜他准头不够,砸中了旁边的钟山。
“大少爷在上面偷袭!大家小心哪!”罗长唯恐别人不知道的大声嚷嚷着,迅速激起了孩子的斗志。
“看我的!”
一时间雪团往楼上狂飞,打得欧阳大少只好当了回缩头乌龟,关窗高挂免战牌。
孩子们在楼底下哈哈大笑,那样愉悦的气氛把大人们也给感染了。
“好啊,你们这坏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哼哼,念福可不是好欺负的,抖落脖子里的雪,立即揉两个大雪团,还以颜色。
“我也要来收拾你!”终于被罗小言拖起来的小胖妞举着大雪团也杀进了战局。
很快,念福跟一帮子小孩子们欢快的“打”成了一片,有些大人看着也坐不住了,同样捏着雪团加入混战。
玩闹本就是所有人的天性,这下子连尽忠职守的罗武也呆不住了,眼神不住的楼上楼下来回的瞟,欧阳康笑着看他们一眼,“都去玩吧。”
连成还有点不好意思,可罗武忽地不知何时也捏了个雪团在手里,往他脖子里塞了就跑,这下不用劝了,连成追着就跑了出去。
一时间自家楼下是雪团飞舞,打得人仰马翻。
连旺财和紫霄小白龙都被兴奋的情绪感染,加入战局了,它们不会捏雪团子,就跟着人乱跑,不管是故意被砸还是无意被砸,都玩得很开心。
欧阳大少重把窗户推开半边,就这么站在楼上笑着看着。腮帮子酸了也不自觉,忽地眼角余光一扫,好象有人来了。
略推开窗,再眯眼一瞧,哟,还是个熟人!
欧阳康眼神一冷,就那么袖着手儿站在楼上看着那人步步进来。
场中玩闹的人们察觉到有客人过来,不觉都停了手。忽地,一只雪团横空飞出,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客人面门。又啪地一下散开。顿时染了他满头满脸的雪,引得众人闷笑连连。
没规矩,实在没规矩透了!
欧阳锦恼得胡乱将脸一抹,就见念福笑盈盈迎上来了。
“哎哟喂。不好意思。这不是欧阳大人么?您怎么有空来了?”
“刚才那个打人的是谁。叫他站出来!”只见一帮下人孩子在玩闹,并没有苏澄关耀祖那帮人在场,欧阳锦果断抖起了官威。“竟敢以民犯官,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听到没有?究竟是谁打的欧阳大人,还不赶紧站出来!”念福狐假虎威的也冲下人们吼了一嗓子,然后赔笑道,“您瞧瞧,咱们这么多人打雪仗,恐怕就是谁扔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不,您去报官吧。我们可都是良民,绝不会躲的,就在这儿等着官差上门来抓,绝不会跑的。好走,不送啊。”
欧阳锦一下子给噎在那儿了,为了给人砸一雪团子就去报官?京兆尹衙门就闲成这样了?可话已说出,又不好收回,只能忿忿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算了,姑念你们无心之失,本官就不追究了。欧阳康呢?叫他来见我!”
他冲着念福冷笑了下,“他总不会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躲着不见吧?”
“怎么会呢?”念福挑眉一笑,望旁边道,“大少爷在哪儿?”
罗武一愣,大少爷在楼上啊。却是连成到底在官宦人家呆过,顿时恭声回道,“大少爷还昏迷着呢,大夫嘱咐过了,不许见风,怕坏了伤口。”
念福顿时一脸无辜的摊手道,“看,这可没法子了。不过要是欧阳大人您一定要见到大少爷,一定要他出来受风那也没法子,谁叫他是您儿子呢?上楼去,使劲掐,不行就泼盆雪水什么的,一定醒得过来。只不过要是到时大少爷伤得更重,脸上又留了疤,可得麻烦您去御医还有苏先生面前解释解释,可不是我们照顾不周。”
欧阳康在楼上听着直笑。看欧阳锦被噎得面色发青,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父慈子孝。当父不为父,子又何以为子?
欧阳锦僵在那里好一会子,才面色阴沉的道,“你要是怕担什么责任,走就是了,何必赖在此处?你一个姑娘家,成日跟我儿子厮混在一处,你不嫌伤风败俗,我还怕坏了我家的门风!”
欧阳康又惊又怒,没想到他爹居然能说出这样话来。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话一出口,本身就是对自家门风的一种玷辱?
而且这样的话,让念福如何自辩?怎么辩都是错!
自家的亲爹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他是诚心要毁了这女孩子的名声啊!可他凭什么这么做?
太过分了!
看他家念福气得脸都涨红了,欧阳康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到那份愤怒,才要下楼,却见又有人来了。
“欧阳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人不敢小视。
欧阳锦还当真不认识那顶青布小轿里的人,可看看人家身后的仆役和手中捧着的贵重礼物,他又有些犹豫,“请问先生贵姓……”
清华高贵的男人在轿子里静静道,“鄙姓沐,前来拜会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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