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福最爱两只爪,一是川味泡椒水晶凤爪,二是她上回做的粤式豉油皇凤爪。
豉油皇凤爪之所以好吃,主要在于它的凤爪先经过高温油炸,把鸡皮炸起泡来之后,才用鸡汤熬制的豉油酱汁,浇在炸好的鸡爪上进行蒸制,让带着韧劲又起了泡的鸡皮充分吸收酱汁的香浓美味,再度松软下来,这样才能得出既绵软又不失口感的美味凤爪。
“这酱汁的做法,我只能说个大概,具体如何让他们家自己研究去。”
欧阳康一面下笔如飞,一面点头,“这样就行了。你倒是说说,那个水晶凤爪是怎么做的?”听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念福眼神亮了亮,“要说起泡椒凤爪,那就是另外一种风格了,爽脆劲辣,如果把豉油凤爪比作外表妩媚的温柔女子,那泡椒凤爪绝对是外表单纯,内里火热的泼辣妹子。做那个凤爪其实更简单,只要把凤爪洗净浸出血水,再放入盐、花椒、生姜的开水里煮一会儿,再捞出来用冷水冲凉,再放进有花椒泡椒的凉开水里泡上半天,然后捞出来,那滋味,又酸又辣,又麻又香……”
念福说不下去了,狠狠的吞了把口水,无比回味。
欧阳康受不了了,“那就做一回呗,要什么材料,买!”再贵他也认了,看她说的样子,一定很好吃。
可对面的女孩不无遗憾的告诉他,“那泡椒我还真没见过。倒是从前在怀安镇时,黄县丞的夫人那里见了点辣椒,但跟做这个的小米辣还不太一样,要是哪天能弄到这玩意,我一定做你尝尝。”
可他已经等不了了!欧阳康喉头滚动一下,急急追问,“那不能有别的材料替代吗?”
念福为难的摊手,“要做出正宗的泡椒味,还非得那个小米辣不可。用别的,总感觉不地道了。”
“那你就做个不地道的先试试呗。”欧阳大少很忧伤。总比把胃口吊一半强啊。
念福不敢立即答应。“那我明儿去北市找找,看有没有可以替代的材料。”
这还差不多。不过欧阳康忽地想起件事来,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开了口,“今儿苏先生听耀祖他们说起那日来家里吃饭的事。表示也要带朋友来坐坐。我想咱们搬了家。还没正经摆过酒。不如借这回一并请了吧,只是到时可能得辛苦你了。不过也不用太麻烦,就把你刚才说的什么白玉凤爪弄些就是。反正咱们就这个条件。也不必大操大办。”
有人想来吃白食?念福扬起了小下巴,轻哼了一声,“想来混饭可以,告诉他们,都得送礼!”
“这个自然。”欧阳康早想好了,送礼的事就让关耀祖说去。反正他皮粗肉厚人面广,这种事不交给他交给谁?再说了,国子监那帮公子哥们一个个非富即贵的,干嘛便宜他们?
只是既要请客,总得有个象样地方。
欧阳康打算借这个机会,把眼下住的这栋二层楼给收拾收拾,从左边楼梯那儿,单独砌墙隔出来,楼下做饭厅,楼上做客厅,就显得独立又体面了。
可念福却不甚赞同,“咱们这栋楼虽是空了些,可将来总有人要来住的。象是新来的仆役,或是做客房什么的,你弄一半去做了客厅,人来人往的不说,若底下吃饭的有人喝多了吐一地,那整层楼都没法住人了。还有吃饭必有油腻,秋冬还好,等到夏天得有多招蚊虫?依我说,不如就把前面那所拆了的长廊利用起来,那里原就是用客厅的,地方也够,也好收拾。到时给我建所大点的厨房,做起事来也便利。”
欧阳康走到窗前,看着那处被拆掉门窗,只剩屋顶和地基的屋子直皱眉,“你这想法虽然有理,可你瞧那破得,这光换窗户恐怕就得好几百两银子了,况且一时之间怎么能得?”
念福倒是有个主意,“不用那么麻烦,你就买几匹便宜厚实点的布,当作帘子四面一挂,不就行了?再涮个漆粉个墙,若是怕冷,再把咱们新做的火炉搬两个去,又能费多少钱?”
欧阳康摸摸下巴,觉得这话很是在理。好吧,这事就交给他了,念福忙一天,也累坏了,欧阳大少体贴的手一挥,让她回去休息了。
才要走人,念福忽地顿住脚步,疑惑的问,“我才想着有什么不对劲,你原摆桌上那小熊砚滴呢?”
这个砚滴自送了欧阳康后,他非常爱惜,一直没舍得用。直到要去国子监上学,天天要带套文具走,才把这小熊砚滴取出来,摆在了书桌上。可今儿怎么换成一只粗瓷白盅了?念福相信以欧阳康的细心,断不至于摔了,难道是那小狼崽子干的好事?
可这回念福却是错怪人家了,那砚滴被欧阳康收起来了,至于原因么?咳咳,有些不方便说。
含糊找个借口把念福打发了,欧阳大少却只觉得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在他表示收下庄瑾之后,庄瑾犹豫了下,指着桌上那只小熊砚滴问,“可否问一句,这只砚滴底下,可有木子山人四字?”
木子山人?不是李山人?
看着欧阳康这副表情,庄瑾默了默,斟酌着措辞告诉他,“木子山人乃是前朝咸通年间的瓷器大家,也是位名士,因好烧造,他自己弄了个窑,专门做些文房用具。这只小熊砚滴造型生动自然,包浆肥厚,开片自然,一看就不是凡品。如果真有这个落款,必是木子山人的真品无疑。”
顿了顿,他才告诉欧阳康,“家祖一生除了酷爱读书,还酷爱收藏,我家曾有只鱼形砚台。似与这砚滴曾是一对,只不知如今流落何方。”
看看他满眼的怜爱与暴殄天物的心痛,欧阳大少瞪大眼睛再看着桌上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忍了半天才把这货到底值多少钱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转手就把这只小熊收拾干净严严实实的包好收起,特特锁在箱子里,这才略略安心。
他不是有心瞒着念福,只是也不太敢轻信庄瑾,想等到日后寻个明白人打听了那只砚滴的底细,问明白身价几何,再给念福一个惊喜。
咳咳。对于他们这样的外行人来说。什么木子李子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价钱!不过就算这只小熊确实值很多钱,欧阳康也没打算卖了这货。这可是念福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多少钱他也不会卖的。
欧阳康在屋那头寻了庄瑾来商量装修请客事宜。念福回房。两个新来的小丫头来求她赐名。
念福本觉不必这么麻烦。原来叫什么现在还叫什么不完了?可两个小丫头却含泪跪下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离了官奴所,求姑娘可怜可怜。别嫌弃我们。有什么不会,请姑娘尽管责罚,我们一定会用心学的!”
呃……念福忽地想起这时代民情不同,奴婢到了新主子家,重新命名就相当于重定义身份,表示主人对奴婢的接受和承可,只有那种准备随时转卖或送人的才会允许保有从前的名字。
闹了个误会,念福挺不好意思的,把人叫起来,和气的道,“我不是嫌弃你们,只是我怕起不好,惹人笑话。”
这两个丫头虽然出身不凡,但却是年纪小小就国破家亡了的。在官奴所里受尽打骂,早失了官家小姐的排场和气度,非常老实听话。听了忙道,“姑娘说笑了,大少爷说过,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主子,哪怕您叫我们阿猫阿狗,我们也是开心的。”
既如此,那念福就给她们赐名了。她不知谁是五品谁是六品官家的小姐,随意那个稍矮些,长得明媚讨喜的道,“那你以后就叫小舞了。”又望着旁边那个高挑俏丽些的,“你就叫小柳,如何?”
二个小丫头终于破涕为笑,清脆甜美的应下,忙不迭的伺候她洗漱歇息。被这样服侍着,念福还真有些不习惯。
再想想自己那个下落不明的老爹,她突然又没有那么讨厌了。如果那个叫沐绍勤的家伙当真傻乎乎的把她们母女带在一起,如今的她是不是也在做着小舞小柳的事?
这样看来,那个爹似乎也做了一件好事。
算了,不想了,睡觉睡觉。
忙了一天,念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把一件很要紧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而有人没忘。
在陆府,有人深夜还没睡,正孜孜不倦的制作着一份和念福一模一样的水晶卷。
陆文氏不放心的走来瞧瞧,“滢儿,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陆滢头也不抬的答,“没事的,娘。我弄完这一份就睡了。”
看女儿忙碌的身影,陆文氏帮不上忙,只好表达下自己的关心,问了句,“你那个内贼查出来没有?”
“没有。”终于大功告成,陆滢直起酸痛的腰,拿筷子拈了一口试过,半晌,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
陆文氏知道,这是女儿对自己的菜表示满意时才有的表情,也松了口气,便想多追问几句,“那找不出内贼,往后再有人偷你的方子怎么办?”
陆滢回过神来,心情放松的道,“我身边用的都是老人了,断不至于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出卖我,或许真是那姐儿自己研制的也不一定。况且,她做这米浆皮所用的工具确实是我想不出来的。”
陆文氏有点紧张了,“那个姐儿真这么有本事?”
陆滢却自信的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就算有点本事,也是卖弄小巧,还不配做我的对手。娘你就别担心了,快去歇着吧。”
陆文氏满是骄傲的看着女儿,“我家阿滢当然是最好的,不过后儿去赴欧阳家的宴会,你可别忘了。”
“好的,我不会忘的,不过我要先出去办点事,忙完了就来。”
送了母亲回房,陆滢也休息了,心中充满的是必胜的信念。却不知那个对手,早已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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