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园。
在安顿好从宫中回来的家人之后,苏澄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让钟山把罗武等几个年纪大些的孩子叫来问道,“那个刺客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多少?”
罗武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抓抓脑袋道,“我只记得那个刺客当时好象是这么说的,‘狗皇帝,你弑君叛国,欺师灭祖,不得好死!’”
他们如今也念了不少的书,一些稍带文采的话也能明白个大概意思,学得自然就快。
苏澄对此并不意外,当今皇帝,最让人诟病的就是这个了。不过,这刺客说算是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前朝余孽,也有可能是哪里的叛党打着这样的旗号来惑乱人心。
于是苏澄又问,“那这个刺客抓到了吗?”
“好象是抓到了,也不知道死了没有。”罗武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刺客最后还喊了一句什么,他姓庄,是替全家来报仇的。”
什么?一旁的钟山陡然瞪大双眼,“你说他姓什么?你没记错?”
罗武给他的样子吓坏了,“钟大哥,你怎么了?那个……罗明,你也在的,他是姓庄吧?”
罗明也给吓得不敢肯定了,“好……好象是的吧?要不,去问问吴大公子吧,他是读书人,肯定记得清楚些吧。”
钟山一张脸陡然变得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呆呆的看着苏澄,那一瞬间。眼神有如死灰。
姓庄,庄家人,又有能力去行刺的,除了庄珂,还会有谁?
那件被念福遗漏的要紧事,就这样石破天惊般震傻了钟山,也震惊了苏澄。
罗武他们不知道,可苏澄却是清楚的知道钟山的本名是什么。
可连苏澄也不知道的是,欧阳康和念福曾经帮助庄珂做过些什么。
可到底又是谁,把庄珂当作刀子。送到了刺杀高显的第一线?
让罗武他们出去。钟山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到了苏澄跟前,哽着嗓子,几乎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勉强自己说出话来。
“先生……我。我弟弟,我……这回真是连累家里了,您。您把我交出去吧!”
可眼下连皇上都生死未卜,把你交出去又有什么用?苏澄苦笑,只觉造化弄人。
可既已入局,又得怎么破?
京城一片恐慌之中,有人依然悠然自得。
如意居。
柴荣甚至颇为愉悦的召来几位美姬,说是为庆贺家中一株新开的名贵牡丹御袍黄,在房中吹拉弹唱,饮酒作乐。
“爷。”当大管事匆匆进来回事时,柴荣也招手示意歌舞不停,只命人垂下纱帘,让姬妾们在帘外继续。
大管事附耳低语,“宫中传来消息,圣上似乎不大好,您看这时候,咱们是不是……”
柴荣和着节拍摇了摇头,“你知道,当年周朝大乱时,天下共有多少路起义的兵马吗?”
大管事一怔,不解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柴荣饮了口酒,自问自答,“略闯出些名堂的就有二十八路,可这么多的英雄豪杰,最后为何会让高家得了江山?别小看陛下,那实在是个人物。这样一场小小的刺杀,还没那么容易要他的命。且等着吧,自有那傻子要去出这个头。咱们只管安心等着,看看情形再说。”
大管事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咱们要不要在这个乱局里搅上一搅?说真的,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干点什么,我都觉得不甘心。”
说着话,他又给柴荣添上一杯酒。
柴荣睨他一眼,笑了,“你还嫌爷搅得不够乱吗?知足吧,做人总要留三分余地。横竖咱们手上已经有了一张王牌,你要是实在闲着,就把这消息悄悄散出去。”
“好咧。”大管事应得颇为愉悦,才要离开,却又想起一事,“嘉善郡主昨儿被召进宫里去了,说是让她来帮忙救命呢。说来这位郡主也实在好福气,上回得她相助,那永安公主的小叔子就活过来了,这回又把她弄来,说不定又能立功。”
柴荣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也露出几分探究之色,“这倒实在是个异事,那施瑞一家也说,从前也不知道这丫头会那么多新奇菜式,她究竟是怎么学到的这身本事?”
大管事道,“那要不要……”
柴荣摆了摆手,忽地眯眼一笑,“这些事,等着日后她进了家门,我亲自来慢慢问她。”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势在必得的捕猎般的快意。
大管事一笑,悄然退下。
晋王府。
有人坐不住了。
“王爷,真的不能再犹豫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成败就在此一举!”
国子监的教习,也是晋王侧妃的大舅子闵业苦苦劝道,“昨日本就是最好的时机,可惜王爷犹豫了。今日,朝堂之上,已经有多位大人提出要皇长子楚王代行监国之事。一旦皇上有个好歹,这接下来的事,就是顺理成章了啊!”
在此等大事之前,就算是一向豪爽的高长孝也还是有些犹豫,“齐王也未见得会同意,此事何必如此心急?”
“王爷!”闵业加重了语气,“谁人不知楚王无子?而齐王正妃却育有二子,他们两家又素来走得近,若齐王打的是过继皇子的主意呢?将来的天下不也是他家的?”
一句话,终于让晋王心动了。
他酷爱男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膝下也有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是嫡出。虽然长子生母闵良娣的出身也不差,但跟齐王妃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小儿子的母亲出身还是奴婢。母凭子贵,子亦凭母贵。没有强大的娘家,就是过继也没人看得上的。
那么,真要下决心吗?
可皇宫里的那个,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闵业甚至跪下了,“王爷!不能再犹豫了。一旦大事已去,咱们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那,那就拼一把了!晋王终于下了决心。
夜深了。
宫里报时的大鼓远远的敲了三记,一直躺在床上假寐的念福睁开了眼。
“郡主。”王皇后派来的宫女轻轻唤了一声,走了进来。见念福已然睁眼,恭顺而小心的服侍着她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裳,带她去了皇后寝宫。
王皇后也换好了一身宫女装束,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便带着她夹杂在一队宫女太监中鱼贯而出,往皇上的寝宫而去。
这个时辰是宫中下人换岗的时间,也是皇子们轮换的时间。要离开的是皇长子楚王,接班的是皇六子高长顺,要过去救治皇上,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鸦雀无声的走在寂静森严的宫殿长廊上,念福无声的深吸着微凉的空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虽然皇后的安排已经尽量考虑周到,可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所以她一定要平复好心情,用最清醒的头脑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腰牌。”
就算领头的是熟面孔,可在进入皇上的大殿之前,还需要通过晋王的侍卫校验。身为大梁朝战功最为彪炳的皇子,他掌握着京城十六卫中的七卫。如今在禁宫的御林军里,也有不少曾是他的嫡系。
念福从前不懂为什么皇上会在禁宫里也放上旁人带出来的兵,弄得历史上总是会有逼宫的事情发生,可随后有一回无意中跟沐劭勤聊天时,给老爹科普了一回。
皇上掌控天下兵马,却甚少会身临其境去打恶仗险仗,所以他的大部分兵马都是分散给众臣与皇子,替他征战天下,等到天下太平之后才渐渐收回。但眼下建朝才几年?纵是皇上有心,也没那么快收回兵权。
她想,经过这回的事情后,只怕皇上醒来的头一件事,就是要削一削晋王的兵权。当然,这个前提是,皇上得在晋王还没有所行动之前,就控制住局势。
校验过腰牌,顺利进入了寝宫。
楚王正在跟六弟高长顺低声交待着诸如要谨慎小心之类的话,看她们进来,略说两句也就走了。
王皇后显然跟承平早就说好了,对一个眼神,承平吩咐闲人退去,让新来的几人过来给皇上擦身。
这种私密之事,就是当儿子的也不好围观,于是高长顺很自觉的退到了偏殿,等着这边忙完再过来守着。
为掩人耳目,王皇后亲自上前,拿着帕子实实在在给皇上擦起身来,示意念福在一旁,低着头端着热水就行。
幸好从前受过赵尚宫的训练,念福的一举一动都颇为合乎标准,就是不认得她的人也没看出什么不妥。
等到承平寻个借口,让其他几人退下收拾,内闱里只剩下她们几个,递个眼神,念福迅速上前,跪在龙榻之前,先拿块打湿的帕子搭在手上,才将那只小药瓶开来,放在了高显的鼻下。
真臭!
饶是念福已经事先做了防范工作,可离得最近的王皇后还是给那扑面而来的异臭薰得变了颜色。只是她在宫中历练出来的修养极好,硬是忍着,只微微掩了掩鼻。
等了大概有五息的时间,高显终于有了反应。
大概也是受不了这堪比生化武器的臭气,浓眉紧锁,眼皮抖动着,似是要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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