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机关枪“哒哒哒”地响了起来,与其说是在攻击目标,倒不如说是在发泄愤怒或者表示自己的存在,总不能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被动挨打吧!
起伏的地形,密布的山林,皑皑的白雪,令鬼无所适从。雪地跋涉的艰难与缓慢,袭击者的忽隐忽现,精准而诡异的枪法,所有这一切让鬼们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境地。
黄历缓缓而隐蔽地在一棵树下慢慢露出头来,枪口再次瞄向了鬼,打伤比打死能拖累敌人前进的步伐,伤员的哀嚎惨叫能相当沉重地打击敌人的士气。
枪声渐渐停息,只有树林在哀诉,寒风在呼呼地吹,象一个冻僵的老鬼,在它的怒号中,夹杂着呻吟、尖叫和狂笑。
鬼们开始移动,起初是胆怯的,小心翼翼的,然后稍微放大了胆。
呯,枪声又响了起来,一个鬼捂着肚倒了下去,其他鬼慌忙卧倒,土黄色的衣服与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象一张白纸上的霉斑。
呯,枪声不紧不慢地震动着鬼的耳膜,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两名伤员在雪地里痛叫着,扭动着,却没人敢去救治。
高尾几乎要疯掉了,其实他应该庆幸,还没有挨到倒霉的弹。他嘶声狂叫着,得到命令的鬼从雪地上爬起,发出战斗的呐喊,向前猛冲过去。
呯,呯……哒哒哒……枪声响成了一片,在外人听起来是极激烈的战斗,但谁能想到是一个人在与一群人拼杀。
一口气前进了两百多米,占领了一个小高地,失望再次笼罩着“攻击”顺利的鬼,远处四百多米处有个白色的物体飞速隐入一个雪包后,地上只有几个爬卧的形状,还有两道浅浅的雪辙延伸向远方,顺利“占领”的小高地上甚至连个弹壳都没留下。
高尾目眦欲裂,只是这两百多米的前进,又倒下了三个帝国的勇士。每次都是这样,只是看到一个从容而没的背影,留下的是愤怒和无奈。
“给大木下发报!”高尾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紧紧握着毫无用武之地的军刀,低沉而悲伤地对报务员说道:“卑职无能,率部深入山林,我军——有所战损,而且是无谓的,毫无意义的。请下速派警备队前来,由他们充任前锋。”
尽管高尾意气消沉,决定让伪军来充当炮灰,但已经前进了这么远,他还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退回去,这关系到他的荣誉问题。伤员已经有七八个,无论如何不能在野外过夜,用树枝木棍捆扎成能拖在雪地上而行的担架,他分出十几个士兵护送这些伤员返回,然后带着其他人开始宿营。尽管高尾安排了极高的警戒,但这一夜将是他痛苦,无奈,胆战心惊的一晚。为了他的面,这一夜将又有鬼为此而丧命。
夜晚,又刮起了西北风,仿佛山林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冰窑,那扇结了霜的门突然敞开,将冰冷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篝火点燃了,前面一圈,后面几堆,前面的火光有助于发现敌人,后面的则是取暖。警戒范围放得很大,高尾认为即便有敌人来骚扰,也会被发现而无功而返。抓住一个,哪怕是找到一具尸体,也可以让他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火光闪烁,映得高尾的脸忽明忽暗,他轻轻喝着热水,紧紧皱着眉头,象这样的寒冷天气和雪地冰天,应该把关东军调来合适。但他也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关东军与华北派遣军虽然都是日本军队,但隶属不同,要让华北派遣军的军官请求关东军来协助作战,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荣誉,对,中国人管这叫面,高尾苦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山林的深处。这些家伙在干什么呢,是藏在山洞里吃喝睡觉,还是准备潜伏进来袭击我们?
猜错了,或者说只猜对了一半儿。黄历等人确实在休息,等着后半夜继续袭击敌人。而他刚刚分兵,区忠和余成志的小队便得到消息,坐着雪橇,滑着雪板,绕过高尾这股敌人,直扑向山外撤退的鬼伤兵。
天越来越黑,向山外返回的鬼踩着进山的脚印急急地走着,说起来,在黄历等人的狙击骚扰下,鬼前进的路途并不算远,只有十几里地的样,所以,高尾比较放心地让他们回去。但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小分队的移动速度。如果在山林丛里,深深的雪地上,连骑兵也赛不过滑雪。
虎口拔牙,面对可能来自两面的夹击,袭击鬼伤兵便要争分夺秒,打撤。如果情况有变,宁肯不吃这块肉,也要尽量保证安全撤退。
区忠和余成志率领部队紧赶慢赶,终于反超了敌人,卡住了敌人撤退的路线。
借着月光,区忠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很确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鬼还没过去,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迎上去?”
余成志四下瞅了瞅,说道:“就在这里布置吧,地形看起来不错。近战,用手枪,一个回合就灭了他们。不过,伪装一定要做好,选拔坚忍的,身体好的做为主攻,在身体上盖上雪,一定要能咬牙忍住,等鬼走近过来,再暴起攻击。”
“好,再在那个雪坡上布置两挺机关枪,其他人持长枪作为副攻,一旦有意外,立刻进行火力支援。”区忠补充道。
冰天雪地,月光也变得冷凄,漠然地瞅着人间。嘎吱嘎吱,日本鬼走了过来,他们轮流拉着担架,空下来的便持枪走在队伍的前头,负责警戒。伤员裹着厚厚的毛毯,躺在担架上,不时发出疼痛的呻吟。
领头的鬼抹了把头上的汗,再走一段路应该能出山了。不知道受伤的同伴有没有出现意外的,忙着赶路,也没细瞅一下。算了,不要耽误时间了,尽走出去能尽到自己的职责。
路旁二十多米的林里静静卧着十几个微小的雪包,负责主攻的队员趴在雪地里,全身都是雪白,有伪装服的白色,有身上积雪的白色,只露出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走近而来的鬼。
区忠轻轻扳开了驳壳枪的击锤,真要感谢老三,这批盒炮在近战时的凶猛火力绝对不是日本鬼的三八大盖可以比的。远有狙击手,近有盒炮,小分队的战斗力在无形中已经上升到一个非常高的水平。一长一短的双配置,这可不是一般部队能够拥有的。
时机到了,此时的鬼队形正与埋伏的队员成为平行,区忠大吼一声:“开火!”,随即从地上一跃而起,一甩手中的驳壳枪,将半梭弹横扫向鬼。“啪,啪,啪”……队员们纷纷从地上、雪堆里跳出,向着鬼射出了无情的弹。
十几支驳壳枪的连射威力不是盖的,密集的弹迅速笼罩了猝不及防的鬼,几个持枪警戒的鬼还没来得及开枪还击,便抖动着倒在了雪地上。拖曳担架的鬼是连枪都来不及摘,便一命呜呼!
密集而激烈的枪声不到一分钟便宣告结束,区忠带着队员迅速围拢过去,捡起鬼的步枪,用刺刀对着担架上的鬼伤兵猛下杀手。一阵惨叫和闷哼之后,所有的鬼全部报销。
迅速打扫战场,区忠和余成志率领部队速撤离,只留下了一片血腥的杀戮场。
………………
寒风将树顶上的雪吹了下来,细小的雪尘在空中飞散开来,随风而飘,扑在人的脸上和身上。
鬼哨兵跺着脚在火堆旁来回走着,不停地烤着要冻僵的手,盼着换岗时间的到来。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两点,正是人们疲乏,困倦的时候。
就在鬼已经严密戒备了大半夜,精力不济,放松警惕的时刻,四五个雪包样的物体缓慢地向鬼的宿营地靠近过来。休息完毕的小分队狙击手出动了,要让鬼再享受一次死亡的盛宴。
在鬼宿营的时候,黄历便观察着高尾的布置,他的想法是好的,用火堆照亮敌人的踪迹,使之不能轻易靠近。但这样寒冷天气的夜晚,要不停的加柴维持,本身就是有困难的任务。即便鬼尽职尽责,维持火堆不灭,但走近加柴的时候,不也给狙击手提供了可以袭击的机会吗!换句话说,只要你有耐心和体力,那就没有钻不到的空。
黄历停止不动了,这个距离就可以,他不需要冒险再靠近,但对于其他狙击手来说,还需要再向前一点把握。即便如此,加装了瞄准镜的狙击步枪也要比鬼射得远,打得准。
静静的等着,黄历没有首先开枪,他希望能狙杀有价值的目标,白天那个鬼军官,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呯!枪声响了起来,黄历看见一个靠近火堆的鬼身一晃,倒进了火里,砸起无数火星,随后身上的衣服头发开始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