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回路
“你们要到那里去呀——”老头子拿根草棍在地上划拉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从这边走,出了山,再过了这条xiǎo河,就差不多了。”
“嗯,差不多。”林大猷搜寻着记忆,chōu着烟袋锅,点着头说道:“年轻时走过一回,现在有些记不太清了。”
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消息,几个人都很高兴,虽然路还要走不少,但已经非常接近了,早晚能到达那里。
“老爷子,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人能给我们带个路,我们必有重谢。”沈栋客气的说道。
“有两个,他们是专mén到外面换些盐巴的。”老头子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惜现在他们还没回来。”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了吗?是不是快回来了。”xiǎo队长韩德光心急的问道。
“嗯,一来一回大概得十多天,算日子是差不多了。”老头子扳着手指头算计着说道:“不过,他们是不是愿意,我也不好说。这里日子虽然苦一些,但我们就图个安稳。”
几个人观察着这屋里的陈设,他们信服了老头子说的话。老头子用来chōu烟,老婆子用来簪发,媳fù用来捻máo绳的xiǎo物件,基本上都是用兽骨削成。屋里很多工具是石器,好看的兽角兽皮,和féi大的果实种子一同张挂在墙壁上,这是他们的生活资料,也是他们的装饰品。
在老汉家吃过饭,沈栋等人便走回了营地,让战士们拿出了部分大米送到村里。在山里,这些百姓很少能吃到这种粮食的,刚才老者的外孙nv,已经七岁了,却只吃过寥寥几回大米饭。除了大米,沈栋还送给村里一些缴获的日本饼干和糖果,让村里的孩子们仿佛象过年一样高兴。
村外的树林里,被解救的矿工们瞪着饿成绿sè的眼睛围坐在火堆旁,不顾汤热烫嘴,狼吞虎咽的吃着喝着。
“长官,他们吃干的,咱们怎么喝稀的?不把咱当人看吗”一个矿工有些不满地瞟了一眼在外围就餐的特勤队员们。
一个蓬头蓬脸的汉子坐在石头上面,穿着件扒下来的鬼子的军服,野人一样的máo发,虽然默不作声,而且也不象旁边人那样吃相太难看,但身上却隐然有一种气势,很多人对他都很客气和尊敬,看起来是个军官。
“放屁,这是我的主意。”这个汉子把饭盒咣地一下墩在石头上,瞪起眼睛骂道:“这就不把你当人看了?在矿上,鬼子给你发霉的饭吃,还用鞭子chōu你,怎么不见你硬气几句。吃干的,你想让大家伙都撑死啊”
“长官,您别发火,吃块ròu。”一个战俘的眼神里明显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用树枝做成的筷子将ròu夹了过去。
军官轻轻让了让,躲开了,说道:“入了战俘营,我就不是什么长官了,你们不要这个样子。”
“长…,区大哥。”另一个战俘咽下嘴里的粥,低声说道:“您是正牌军校毕业的,那些人充其量不过是打着**旗号的土匪,搞不懂您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弟兄们可都是看着您的面子才来的,您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兄弟们肯定支持您。”
“放屁,你还是人不是?”区忠差点把筷子摔到这家伙的脸上,大声严厉的斥责道:“我有什么别的想法?咱们hún到给日本鬼子当牛当马,吃猪食的份上,还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别忘了是人家救了咱们的命,嘴里吃着人家的,还起着乌七八糟的念头,你还有点良心吗?不管人家出身如何,人家敢跟鬼子叫板,敢在沦陷区坚持抗战。”
“区,区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被区忠披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见这个战俘被训斥得满脸羞愧,另一个战俘急忙帮腔解释道:“他是说,按您的资历能耐,就算当不成营长,我们大家也支持您从xiǎo军官干起。”
“什么官不官的,别再提这个了。”区忠放缓了语气,说道:“想想在战场上阵亡的和在战俘营被鬼子折磨死的袍泽,咱们能活下来,就是老天开眼,让咱们打鬼子为兄弟们报仇。我们算是捡了一条命,也就放得开了,鬼子杀我军中士兵甚多,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大多中国人jīng明而不聪明,对于xiǎo团体的利益永远看得比国家、民族、集体的利益要重,拉帮结派,搞山头主义。想搞垮一个人很容易,可要想连根拔起一个圈子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虽然沈栋带着特勤队解救了这些矿工,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戒心。而且,他和几个xiǎo队长在远远的看着,观察着,将矿工中几个领头模样的家伙牢牢记在心里。
抗日时期,在鬼子占领的矿山里面不但有战俘、农民,还有不少读书人,鬼子将中国抗日的知识分子当成战俘驱赶到山区进行摧残xìng的开矿,他们的结局注定非常悲惨。而在矿工中,虽然同是受苦受难的同胞,但由于脾气、出身的不同,也有着各自的xiǎo团体。战俘是一帮,人数最多;被抓来的农民其次,知识分子又是又一伙。
区忠没有多吃,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家伙,不象别的矿工,连粥带汤,撑得只能靠在树干喘气。轻抚着肩上被鬼子用铁丝穿过的伤口,虽然还很疼痛,但心里的压抑一扫而空,jīng神变得很安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这支xiǎo队伍。
装备很好,基本上都是一长一短双家伙,不到三十人的队伍竟然就有两tǐng机关枪,不,现在已经是三tǐng了。区忠微微眯着眼睛,象是在假寐,但脑海里却在想着昨夜矿上发生的事情,对特勤队能干净利索地消灭日本鬼子而感到惊讶。这不是一般的抗日武装,这些人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区忠最终下了结论的同时,也jī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他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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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两个汉子向前走着,身上背着两个大箩筐,满得满满的,却挡不住他们健步如飞的脚步。
“xiǎo滑子,可是被山下婆娘给摄了魂了。”中年汉子调侃道:“让你不要多看,偏不信,扎在心里出不来了吧?”
“嘿嘿。”年轻人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二叔,这么多漂亮的婆娘,还有形形sèsè的物事,我的眼都有些huā。”
“你呀,别光想着漂亮的婆娘,山外的人日子并不好过,担惊受怕的,哪里比得了咱们平平静静的山里。”中年汉子语重心长的教导道:“管你是哪朝哪代,管你是民国政fǔ还是日本人当家,咱们不捐税,不纳粮,躲在山里才是最保险的。”
年轻人点着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外面的huāhuā世界多好,窝在山沟里,一辈子就做那些事,见那些脸孔,闷也要闷死了。
“我就不想带你出来,只是这tuǐ被野猪拱了一下,时不时的犯máo病,只好找个替换的人。”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年轻,外面的事情……唉,不吃亏不长记xìng,想当年,我也是和你一般的想法。”
二叔絮絮叨叨的说着,就象一个老和尚在教训下山回来,俗心dàng漾的xiǎo和尚,xiǎo滑子默默的听着,时不时咧嘴笑笑。年轻人的心啊,你想开一扇xiǎo窗,他却偏要敞开道大mén。在凡人眼里的红尘世界对xiǎo滑子这样初涉繁华的年轻人具有太多的yòuhuò,能看破它的人是需要经历一次次心灵上的震撼与冲击,经历一场场悲欢离别,才能剪去三千烦恼丝,远离尘世烦恼忧欢,把拥有的和企图拥有的统统抛弃,安心过着那平淡甚至是枯燥乏味的生活。
二叔和xiǎo滑子回到了深山的家里,才发现一支陌生的部队,对村里人很和气。
得到了向导,沈栋等人兴奋极了,为了以防鬼子追上来,他们只休息了一夜,让矿工们恢复下面力,第二天早上便又出发了。
二叔的老tuǐ病又犯了,而且他不愿意去带路,xiǎo滑子则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向导。部队出发了,临走时留下些食盐和日用品,让这些纯朴的村民非常感jī,送出村外,招手告别。
“等打跑鬼子,我还真想在这世外桃源度过余生。”队伍走出了很远,沈栋回头远望,感慨道。
“山清水秀,与世无争,与他们相比,我们都是一些俗人。”韩德光自嘲道。
“嗨,xiǎo子,你藏了些什么东西?”余成志奇怪的看着xiǎo滑子从一个树dòng里掏出个xiǎo包袱背在身上。
“嘿嘿,没什么。”xiǎo滑子咧嘴笑了笑,跑到前面带路去了。这是一只不知深浅的xiǎo牛犊,就要用自己的犄角去闯世界,他的心中充满了快乐和新奇,还带着一丝丝兴奋和恐惧。
部队暂时休息了,在这一直爬上来的笔峭的山路上,战士们有的脸朝山下,坐在石子路上;有的脸朝左右的山谷,倚靠在路旁的岩石上;有的背靠着背,有的四五个人围在一起。人们打火chōu烟,烟是宝贵的,火石却不缺少,道路上每一块碎石,拾起来都可以打出火星。快要走出大山了,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快乐,这人迹稀罕的山谷,突然被人气充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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