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淋漓着小雨,就像是冯喆此刻的心情。
谢芳举报顾金山是假文凭给冯喆提供了一个思维的新角度,但他到岭南大学了解了情况之后,决定放弃从这个方面调查赵观海。
从岭大毕业后已经十余年,这十来年的光阴中,冯喆竟然从来没想起过这个在自己人生的长河中占了一席之地的校园。
别人提起母校都会感叹万千的如何如何,冯喆却丝毫在心里泛不起一点的微澜,也有校友搞同学会什么的邀请过他,但是冯喆都以工作忙没时间为理由推脱了。
见了面大家在一起说什么呢?
在校的那几年,整天的朝夕相处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出了校门天南海北的不见面倒是找到了共鸣点?
冯喆非常质疑这种借着同学聚会的真实用意。
有句笑话说的是:同学会同学,一准搞破鞋。虽然有些以偏概全,但也不是没一点道理。
也许大家都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从前青涩岁月的遗憾,或者想借此关系拓展今后发展的道路吧。
不过,人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有些人一转身,真的就是一辈子。
此刻站在毕业的当晚所伫立的那幢楼的楼顶,鸟瞰着校园,冯喆思绪万千。
如果昨日重来,是否还会发生像那晚针对张光北的事情?
会。
是的,会!而且会做的更隐蔽更从容不迫。
我的人生不是让你来指手划脚来糟践的。
年纪大了,阅历多了,才发现小时候人多是词不达意,长大了则会言不由衷。
越来越了解到张光北针对自己的原因以及真相后,冯喆觉得张光北其实很可怜。
有些人的心灵上就是长满了毒瘤,他们就是以压榨他人致使他人痛苦来快乐自己的,因为作恶就是他们全部的生活和人生,你要不让他们那么做,他们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不会生存,他们会觉得生活完全的失去意义。
假如人人向善没有丑恶,这个世界上为何会存在法律和监狱?
……
冯喆放弃调查赵观海的原因很简单,赵观海取得管理学博士研究生学位的时期,马苏的父亲就是赵观海的导师。
不管赵观海的文凭是真还是假的,涉及到了马苏的父亲,查出什么结果都是没必要了。
冯喆到了岭大后旁敲侧击了一下,得知张光北前不久中风了,如今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他的儿子张晓光在监狱服刑,儿媳已死,也没有后人,老两口晚景凄凉。
如今冯喆和张光北级别相同,但冯喆如朝阳初升、张光北已经日暮西山,一个前程广大,一个江河日下,完全没有了可比性。
张光北落得这样的结果,如果真的知道如今,他会悔不当初吗?
张晓光进监狱、阮若琳死的时候,冯喆曾假设自己以探视老系主任为名去见张光北,会不会过于残忍?
但此刻终究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连想起张光北的念头都懒得有了。
……
文化局的副局长陶晓敏来给冯喆汇报工作,还没说几句外面走廊有人在嚎啕大哭,陶晓敏一愣,看看冯喆,说:“是个女的。”
冯喆听出来了,外面在哭泣的是赵英武的老婆叶红艳。
如今一个官员出问题往往概率最大的,就是在经济上栽跟头。赵英武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有半年了,但一直吊着,冯喆曾通过一些渠道打听了一下,这些消息汇总起来基本形成了一点:赵英武涉及的经济问题不是太大,但是也不小,但赵英武没有从正面交待,都是属于旁证。
那也就是说,赵英武自己还是没有说什么。
陶晓敏按照曾经向冯喆汇报的,已经对市剧团做出了一些整改措施,取得了比较鲜明的效果,她今天来还是想争取建文化苑的事情。
冯喆心说我比你还急,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想干事,我也想,不过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外面叶红艳的哭声越演越烈,陶晓敏几次谈话都被打断,一会听到肖宝玉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叶红艳被人带了出去。
“我再向陈市长汇报一下吧。”冯喆说着心想肖宝玉能出面,那肯定是陈为满派的,否则像这种涉及到个人的事情,事不关己,人人都唯恐避而不及,不然为什么自己到了武陵都几个月了,叶红艳能隔三差五的到大院闹却没人管呢?
等陶晓敏走了,冯喆决定去一下陈为满那里,不过他还没走,陈为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他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趟。
冯喆过去,肖宝玉正在陈为满的办公室里,陈为满说:“大门口的接待室形同虚设。从现在起,政府的秘书长轮流值班,副市长按照每周带班。”
肖宝玉答应着,嘴里请示了一句:“信fang那边……”
“不能把什么事都推到信fang局,最后还不是要到这里來解决?”
肖宝玉再次答应着走了
陈为满看起来很不高兴,等冯喆坐下,问:“前一段有个女人跑到你车上是吧?”
冯喆点头:“我觉得是误会。让宗善明查了,但是没那女人的消息。”
“死了。”
“啊?”冯喆真的吃了一惊。
“你看一下。”
陈为满将桌上一个文件夹递给冯喆,冯喆看着陈为满的眼睛接过,翻开一看,是公安局几张现场勘察的照片,照片上的地点像是在一个水库旁边,上面的一具女尸穿着裙子,从面孔依稀还能辨认出就是那天上了自己车又跳车跑了的女人。
从一张照片中女尸腿上的痣的观察,冯喆确定了这女的就是那天骚扰自己的那个短裙女子。
陈为满手指敲了敲桌子,皱眉说:“每天都是这样乌七八糟的事情。发现的场所是在上面的水库,现场勘察得出的结论是自杀。要是被杀,谁还将鞋放在岸上?也许是溺水。”
陈为满的言辞虽然倾向于自己,冯喆还是要辩解几句的,他再次重述了那天的情况,陈为满听完说:“好了,让他们慢慢查。那个巡抚衙门论证的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该有个结论了。”
自己当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宗善明去督促查那个上了自己车的女人,可是查出来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还直接的摆在了陈为满的办公桌上!
有人还是在恶心自己。
某些斗争没有媾和的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冯喆揣测着陈为满的意思,说:“省里的专家论证之后,有的研究员要在省里一些报刊上**证文稿的,因为没得到市长你的批示,我委婉的说服了一下,后来,他们只是小范围的在学术性的期刊上进行了探讨。”
“现在市长这样指示,那,我就联系一下,按照你的意思,把咱们市的这个讯息,发出去。”
冯喆用的是请示的语调,陈为满点头说好。
冯喆想陈为满叫自己来到底什么意思,于是又说了陶晓敏刚刚来的事情:“市长,你看,要不,我跑一趟首都,毕竟文化苑都立项一年多了,往上面走走,联系一下比较好。”
“你去,将文化苑的事情给落实了。做事不能等,也不能靠,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机会总是要争取的。”
冯喆明白了,关于西城门外面开发的事情,有了自己所不知道的改变。
也就是说,西城门外面的征地拆迁一直是郭中州在主导而不是陈为满。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别的自己就管不了了。
回到办公室,冯喆给亓思齐打了电话,说自己要去首都街头捡钻石胸针,看看亓思齐知不知道要捡哪种的好?
“哪种钻石大哪种就好!哪种最贵哪种就好!”
冯喆在兆丰的时候在首都给亓思齐买过一个钻石胸针,说自己在京城的街上捡的,亓思齐调侃他自己想要一个钻石戒指,让冯喆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捡一次。
“你去不会只为了捡便宜吧?”
冯喆却不说这个了,转换话题问李德双的事情怎么样了?
“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不关心,这不是和你没关系吗?”
“是和我没关系,不过现在我要将马苏论证巡抚衙门的事情见报,你想让我怎么写?”
“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你们武陵怎么做事,用不着看别人脸色。”
“好,遵旨。”
冯喆说完就挂了电话,亓思齐打了过来:“敢挂我电话!我就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告诉你,李德双想开发西城门那件事没可能了。我告诉你他什么都别想。”
“哦。”
冯喆不吭声了,亓思齐倒是耐不住了:“据说他有偷税漏税的问题。想查他总有十万八千个理由。或许还会有工程质量的问题。明白了吗?冯副市长!”
原来如此。冯喆由衷的赞叹亓思齐:“他一个小生意人敢让你老人家生气,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屎),也亏有你主持正义了。”
亓思齐哼了一声:“别拍马屁,那是我,要是有人知道马苏这么被人骚扰,会让他后悔为什么出生。”
“你还是心慈手软了?我知道你从来都是菩萨心肠。”
冯喆想问亓思齐说的那个护着马苏的人是谁,她却将电话挂了。
冯喆想想,让宗善明联系了宣传那边,将省里专家论证武陵巡抚衙门的事情见报,报道的内容一定要有分量。
焦海燕在宣chuan部是常务副bu长,冯喆到了武陵之后虽然在一些场合见过面,但是由于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大家彼此俱在减少碰面的机会。
焦海燕是副处级,冯喆已经是副厅,刚开始焦海燕还一直害怕冯喆会拿阮煜丰的事情来要挟自己,但是几年过去了,冯喆丝毫没有任何的流露,焦海燕慢慢的放了心,知道冯喆志向远大,但毕竟想起来还是有着一点毛躁的,她也知道,自己从前得罪冯喆的不是一星半点,可是,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未来倒是尚能把握。
没几天,省日报发了一则新闻,该新闻稿中提及了省里专家论证明代武陵巡抚衙门发现论证的经过,还介绍了在专家论证的基础上武陵市发现了明代巡抚衙门的古墙,目前正在抢救性的挖掘保护之中。
报道中着重的肯定了武陵市委市府高度重视保护地方历史文化资源、极其尊重专家学者意见,原来准备在巡抚衙门遗址那一块进行项目开发的,现在毅然调整方案,不惜伤筋动骨,增加大量投入,致力于经济建设的同时开发传统文化,既着眼如今放眼未来更保护历史,实乃是高瞻远瞩、为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和构建社会和谐的表率。
同时,省报还配发评论,对武陵明代巡抚衙门论证的事宜以及当地领导卓有远见、以高度的时代责任感守望精神家园,传承华夏文明,创新人类文化的精神赞赏有加。
文中提到的当地领导有郭中州、陈为满,这是必须的,但也提到了负责文教的冯喆,这个冯喆觉得是焦海燕有心示好自己,而对于那些参与论证的专家新闻稿中一个名字都没提,更没有说到当时在论证会上据理力争放“炮”不断的马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