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喆开脱了田小蓉又承接了陈为满,陈为满听了面色稍霁,这时李成业进来说赵副市长带着香港的投资方已经进了大院,要看看大院的建筑,陈为满说:“让他们看。先这样,田副市长那一块工作还要抓紧。”
田小蓉和冯喆一块出来,因为田小蓉的横向面积比冯喆要大,冯喆让她走在前,到了分开的时候,田小蓉说:“顾金山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
冯喆点点头,和田小蓉各自回办公室。
听话听音,靠得住是说人老实,老实人在某方面靠得住,但并不代表在工作中能挑大梁,老实有时候也是对某些事无能为力的同义词。
田小蓉以前负责文教这一块,对顾金山比冯喆要了解,她明着褒扬暗地里说顾金山工作能力不行,算是在善意的提醒冯喆。
没过一会,黄榕下来拿了一盒茶叶,说是田副市长让给冯副市长的,还说田副市长说了,她一直喝红茶,这盒茶放在那里也是放着。
今天在西城门为田小蓉解了围,刚刚在陈为满那里又替她说了话,田小蓉这是让黄榕代表自己感谢来了。
冯喆和黄榕说聊着,拿出了两包茶叶,分量很足,包装也很精美,让黄榕带走,黄榕笑了:“我还赚了,一来一回,人没离位就多了孳息。”
“那你要多来。不过没有你拿来的茶好,这茶是从兆丰带来的,小地方产的,都说能明目提神,我倒是没觉得好,你和田副市长鉴别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那么传神。”
冯喆说的意思是两包茶叶黄榕和田小蓉一人一份了,黄榕更高兴,说:“小处见大,怪不得冯副市长的眼睛这么亮还有神,原来有秘密武器。”
黄榕和冯喆又说了几句,才拿了茶叶走了。
西城门外的事件虽然很快被平息了,但是在社会上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上面分别对郭中州和陈为满提出了批评,接着武陵开了常委会专门对事件进行了总结和反思,开会的时候让田小蓉也去通报整件事的过程。
冯喆不是常委,会议也没有让他去说明当时现场处置的过程,但听大院里的传闻,郭中州对陈为满非常不满,这主要针对的是陈为满所说的那些补偿和缴纳养老保险金,副书记苏铭更是很尖锐的指出,对待工作和问题要正视,不能没有原则的迁就,不能搞一团和气,更不能随口许诺来化解矛盾。
每次开常委会,总是有人比常委们参加会议还积极,而且往往常委会上一旦做出了某一个决定,外面立马就有人能得知消息,但是这些消息还都是真的,让人觉得这个大院实在是没有秘密可言。
除了苏铭所说的那些,有人还提到郭中州指出有人在西城门的事件中就是和被征地的农民做了一次交易,郭中州批评要同志们在工作中不能犯个人山头主义,不顾全大局的话,会给市委市政府造成公信力下降的危害,更不能想当然,想到哪里做到哪里,这是非常有害的。
冯喆听了怎么都觉得郭中州不光是在说陈为满,而且也在暗指自己在处理一中教师拖欠工资的问题上没能及时请示上级:将车子放在学校,看似解决了问题,也为冯喆自己赢得了声誉,但这对市委市政府却造成了危害。
那当时要自己怎么做?有人不就是想看笑话吗?难道要将自己留置在一中让“主要领导”拿钱去赎人?
常委会开完后,陈为满主持召开了政务会议,会议一开始他先问赵观海,和港商接触的怎么样?
赵观海说:“不容乐观,市委的指导价咱们每亩底价一百万,那就是三千五百万,渡边那边回应的是每亩四十万,差距太大。”
赵观海和渡边小野接触的事情原本没必要在这里公开的问,冯喆觉得陈为满肯定已经知道了结果,他是有意在给在座的人传达一个讯号:如果说陈为满在西城门事件中搞山头主义,那郭中州要将市政府大院卖掉,并且实质上是卖给日ben人,还卖不上一个好价钱的做法就是出洋相。
等众人都谈了近期各自的工作,陈为满批评西城门的主要领导在事件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参加会议的西城书记葛兴来当即表态,说自己对群众利益沒有能及时地放在心上,解决问题力度不够,今后将努力解决……
陈为满越听越皱眉,他打断了葛兴来的话:“西城区这次发生问题的原因是什么?主要还是工作没做到位,不要总是想着客观因素,要在主观思想上多反思。”
“群众利益要求政府多给钱,你给不给?你们工作做不好,给市政府造成了多大的被动?田副市长被困几个小时,你们究竟都做了什么?”
“就为了你一个解决问题力度不够,差点酿成了难以收拾的局面,如果冯副市长也困住了,还要谁去现场做工作?”
葛兴来听了连连点头,陈为满依然措词严厉,他要求西城区集体向市政府做出深刻的检讨,接着又批评了李长风和顾金山在一中教师讨薪事件中的表现,说谁觉得胜任不了工作就辞职,然后宣布散会。
散会后,李长风和顾金山一先一后的到了冯喆办公室,两人都向冯喆做了检讨。
有些话听听也就罢了,顾金山的确是在自责,而李长风就是在走形式,冯喆也没有当真,结果两人走后葛兴来也到了冯喆这里,说了惭愧之类的一些话。
葛兴来也是刚刚到西城区工作不久,以前他在市委那边,对于手头的工作也是刚接触,而坐办公室写材料与领导一起出去搞搞视察是和直接的当分管一方的一把手有着迥乎不同区别的,葛兴来还在摸索当中。
与会的人都能看出陈为满今天主要的火气冲着葛兴来则是为了回敬郭中州,谁叫葛兴来是从市委那边下到基层的呢?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葛兴来恭维了冯喆几句,说还是冯副市长有水平,那天到场后几句话就控制了局面,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挽回,而后要请冯喆去西城区指导工作,说如果冯副市长现在没事,那现在就走。
现在去指导什么工作?快下班,马上就是饭点,无非吃饭喝酒罢了,冯喆也没有推脱。
到了葛兴来的地盘后,葛兴来充分发扬了主人翁风格,将西城区自己的人几乎都叫上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一通下来喝的五迷三道,冯喆的酒量很好,也有心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气氛于是就很融洽。
喝着聊着,三句还是不离工作,葛兴来就说虽然陈市长批评我了,可是批评的对,我虚心接受,这样鞭策我们西城的工作才能前进,这叫领导重视。不过农民的问题好解决,教师们才难以对付,农民顶多不种地,可教师闹意见就会耽误学生上课,那责任就大了,这事刚刚在会上陈市长也没说通透,还请冯副市长多多指示。
“我能说什么。我也刚到市里,情况还没有你了解的多,拆迁都是有标准的,按照标准走就行了。你说农民的问题好解决,说的也是,不过市里财政困难,最后还落在钱上。”
葛兴来点头称是:“归根到底还是钱,市里有钱也不利索的给,哪次不是三番五次的跑?牙膏挤了一次又一次。”
冯喆觉得葛兴来话里有话,但是他不现在问,转移话题说:“你也见了,一中老师工资拖欠,也是陈市长问了几次才拨完的,财政确实不宽裕,哪个地方都要钱,要不书记能主张和外商洽谈卖市政府的事情?”
冯喆话里滴水不漏,分别讲了陈为满和郭中州的好话,谁也不得罪,葛兴来说:“缺钱是缺钱,这谁都知道,教师的事情属于财政问题,但西城本不需要经历这一劫的,征土地和拆房子与财政沾不上边。”
冯喆将葛兴来的话记在心里,又喝了一会,看看众人都酒意阑珊,才说:“环城路修到西区,这是一次机遇,拆迁过程中是会遇到一些问题和困难,但风物长宜放眼量,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今后西城区是大有可为的。”
葛兴来说:“机遇和困难总是双宿双飞,我知道西城今后会越来越好,但眼下这一关就难过,这不,还要向陈市长作检讨。”
“检讨又不是什么处分。爱之深嘛。”
葛兴来叹气:“我刚到西城,和区里的人刚刚对了脾气,担子就来了,迎头一棒啊。冯副市长,你是领导,基层工作经验多,你说哪有没准备好要做什么的,就动员拆迁的?征土地能花多少钱?拆楼那得多少钱?拆迁启动资金在哪?这合理吗?要是拆迁的钱到位,光农民哪能闹那么大事?所以我说和市里的财政没关系。”
“这环城路它离教师的住宅区有多远,打一枪都撂不倒一个人。这就跟不给教师发工资一个道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给钱,老师们往哪搬?教育局那边楼房还没钱盖呢。”
冯喆听了也一脸思索状,一个副区长见葛兴来在诉苦,过来凑趣说:“我听说,要开发西区这一块的开发商已经将钱打到市里了,但市里没给咱。”
葛兴来一愣:“我怎么不知道,确切?”
“我也是打听出来的。这不,这两天大家都不得劲,我觉得不是味,结果,我一个搞房地产的朋友说,他那会也看好了咱们西城的地,但抗不过人家,没搞成。”
“谁?”葛兴来问。
“百盛,省里的百盛地产,”这副区长打着酒嗝:“不然为什么要将那一片全搬迁?”
李德双?
果然涉及到了房地产开发,教师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既然西城的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必然已经有开发商在和市里洽谈,市里主要领导肯定心里有数,于是就借着修环城路将那一块土地全都拿到手,至于钱不到位,是出于保密不想泄露还是什么原因,这些都有可能,或许是百盛或者哪家开发商已经将钱给了市里,但是这些钱挪作别用了。
再有一种可能,就是政府在悄悄的囤积土地资源,想待价而沽,这也是增加财政的一种方式,这事冯喆在兆丰的时候就干过。
不过冯喆关注的是百盛,是李德双,他想再试探一下葛兴来:“那十来个社会人员怎么回事?”
“每人给二百,有人出钱让他们捣乱的,至于是谁在指使,他们也说不清,整个没脑子。这些家伙有钱就是娘,他们拿了钱还讲什么义气,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冯喆默然,如果是李德双在幕后的话,他这招有点低级了些,起不到作用还适得其反。
在兆丰,冯喆将李建设给收拾了,还将百能公司连窝端掉,手段凌厉一刀见血。原因无他,李建设是百盛副总李万发的弟弟,百能其实就是百盛的子公司,李德双这些年因为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早就将冯喆恨之入骨了,而冯喆对财大气粗的李德双也早就厌倦之极。
李德双和赵枫林都在暗地里对冯喆使坏,冯喆一步步能有今天,一定意义上李、赵两人都“功不可没”。
李德双和王趁铃的哥哥马隆骉关系很好,而王趁铃多次在马隆骉那里建议提携自己,可是马隆骉都没有应允,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在省里工作的时候,李德双将供销总社的老区楼盘以低价纳入彀中,后来又和阚敢为吴思凡一起在供销总社开发新楼盘,狠狠的赚了两笔,冯喆不想和阚敢为吴思凡同流合污,又无力去改变什么,被逼的走投无路,等于是逃亡到了兆丰。
而兆丰是冯喆这一辈子最不想去的地方。人人都以为他当县长当书记的很风光,没人知晓他每天都要面对不想面对的究竟有多痛苦……
有人越喝酒越糊涂,冯喆越喝头脑越清醒:现在,如果李德双早就想染指西城区的开发,并且已经付诸实施了的话,甭管他是和郭中州一伙还是与陈为满联合,自己是不能让他如愿的,也不会允许他如愿以偿。
这无关其他,就是自己不愿意。
时过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