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罗记 第五十六章 心死

又到了花形宇宙人该回来的时间了。黑暗里不分昼夜，但每隔一定的时间，花形宇宙人必然会回来，在这里陪她度过几个小时。

果不其然，一盏昏黄的灯，在黑暗中突兀亮起，那微弱的光，似乎很刺眼，又似乎很可怕。

她抬起头，看着走进储物间的宇宙人。

“你又落泪了？”他走过去，将小小的女孩抱在臂弯里，轻轻替她擦去泪，“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乌可，谢谢你。”女孩趴在他肩头，仍然眼神空洞，声音低低的喃喃。

乌可，是这个花形宇宙人的名字，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赛罗已经得知了些。

粗糙的手抚摸过女孩柔顺的长发，温柔，带着一丝安抚。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逐渐平静了些，那伴随着她的死寂，也逐渐被驱散了些。

“真，开心一点，看看我今天给你带回来什么了。”乌可伸出手，枯藤似的手掌中，一颗明亮的珍珠似的果实，像一颗小小的太阳，亮在他的手心里。

“光之国的水晶果？”赛罗看着这颗果实，一眼就认得出来。

这种果实只产自光之国，在别的地方很难找到的。

“嗯。”乌可将果实小心翼翼的递到她的手中，“这个对你的伤，应该有些作用吧，我特地从老板那偷出来的。”

“你明知道我是……为什么还要救我？是为了…将我卖掉吗？”赛罗没有再说下去，她不明白乌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分明在先前杀了两个同样的花形宇宙人，应该是这种宇宙人的死敌才对。

乌可注视着她，轻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也许只是不想看到你死掉吧。”

“诶？”赛罗很意外于这个答案。

“我是一个如尘埃一般的人，不懂老板他们的谋划，也不知道星球之间的战争，但我知道，你只是一个孩子。不管你来自哪里，来自什么星球，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像我女儿一样的好孩子。”

乌可说完，望着储物间的天顶，但仿佛目光穿过了天顶，望向了遥远的天空和宇宙。

许久，他回过神，轻轻抚摸着女孩的长发，道：“我怎么可能将你卖掉？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

赛罗拿着那颗果实，紧紧的攥在手里，仍然低着头，无神的注视着。

乌可的话，让她忽然不那么想自尽了，但她仍然痛恨着自己，仍然无法从卡萝塔的死亡中走出来。

……

她的伤恢复得很慢，在没有光的黑暗世界里，若不是有乌可每天两次的为她换药，可能根本无法恢复。

三个月后，她复原了八成，在这里定居下来。

每天，跟在乌可身后，穿着女仆的裙装，做一些侍者的事情。

这是她主动要求的，她不想总让乌可照顾她，却什么都不做，她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必须要帮乌可做些什么。

她不想回光之国了。

自暴自弃似的，打算永远留在这里，放弃M78星云人的身份，成为一个花形宇宙人的女儿。

她觉得这样挺好的，每天守在这里，逃避卡萝塔的死亡，逃避面对莉莉丝和安佩普，放任自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变了一个人，连赛罗这个名字，也已经渐渐陌生。

这样，安安静静的过去了一年。

女孩仍然没有长高，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她熟稔的举着酒盏和餐盘，穿梭在酒场的各个包厢，为各个不同的客户斟酒。

歇工之后，会随着乌可一并回到破旧的储物间休息。

俨然和这里所有花形宇宙人的孩子一样。

又是平常的一天。

她回到储物间之后，再次坐在铁架床上，对着一面镜子发愣。

在铁架床边，挂着一面圆形的镜子，镜子是前段时间摆到这里的，正好可以映到她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病态的瘦弱，毫无桖色，也无神采。

“真，你的伤差不多已经痊愈了吧。”乌可来到她身后，也看着她。

这个孩子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他大概明白为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赛罗轻轻点头。

她确实已经痊愈了，但身上的伤能痊愈，心里的空洞呢？卡萝塔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那么，是时候离开了。”乌可喃喃，“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回到那颗明亮的星球去。”

“我不想回去。”赛罗坚定的拒绝了，“光之国什么的，还不如这里磊落。表面上看似光明，实际上尔虞我诈，充满欺骗、虚伪、利用、算计…还要标榜成满是仁义道德的地方，贴上正义的标签，哪里是光，分明是黑暗。”

越是耀眼的光明背后，总伴随着越是深沉的黑暗。

光之国的人，偏偏只看见了光明。

乌可站在女孩身后，犹豫了许久，突然，他抓住女孩的手，用力的抓住，一改往常的温柔，非常严肃的道：“你跟我来。”

赛罗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

但她还是乖乖的跟着他走了。

他攥着她的手腕，很用力，捏得她手腕生疼，紧紧攥着，几乎拖着她前行。

他走得很快，她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但她一声不吭的跟着，一路走远。

他带着她，穿过昏暗的回廊，走出了纷乱的酒场。

在地底世界中，酒场以外的地表下，空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完全没有一丝光的绝对黑暗。

酒场的喧嚣，被远远甩在他们的身后，四面八方，都遍布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赛罗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被他牵着，走在这压抑的黑暗中。

突然间，他丢开了她的手。

“乌可？！”赛罗惊慌的向周围看去，但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下意识使用念力去探查，但念力没入这黑暗中，也仿佛被吞噬了一般，什么都看不到。

黑暗仍然是黑暗。

她看向四面八方，全然不知道自己置身在了什么地方，只有绝对的黑暗，还有恐怖的未知。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乌可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她无法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