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女 第七十九章 稀饭榨菜

在农村那个年代“离婚”这词儿像是要了女人的命，所有人都会看不起被抛弃的女人，娘家也会看不起，觉得是自己女儿的错，是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奇耻大辱。

就这样兴喜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没有父亲的疼爱……

后来兴喜有了后妈，又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小小年纪的她什么家务活都会，人小小一个心里成熟得像个小大人，那个还是烧柴的年代、生火、做饭，她天天都要做。

有时从早到晚，三顿饭下来，她要到山上准备不少柴。

假如家人说：“你不吃菜？”每次烧好菜，她自己倒是舍不得多夹一块，一口菜可以吃完一整碗稀饭。

她便回答：“刚刚炒的时候，多吃一了口。”

家人说：“小孩不能养成这种习惯？”

她说：“知道了，下次不这样。”谁也没有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她并不伤心，做给一家人吃饭是开心的。

在喜兴八岁的时候，她爸爸上吊自杀了，还是因为她爷爷的执拗，把住家庭钱，什么也不给，让一个男人的尊严扫地。

还有兴喜爸爸第二任妻子的纠葛，有太多说不清的家庭自厝同异。

她爸爸死后，后妈耐不住寂寞，很快另寻了归处，将三个孩子留在一个没有双亲的家里。

那个家，还是她糟老头子爷爷在当家。

一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糟老头子，但兴喜没有抱怨，还是抱着一颗感恩的心。

  和所有无根无底的打工仔一样，兴喜和白芷眼看着钞票每个月都所剩无几，靠一点点剩余支撑下去。

其实真没有花什么钱，但是就是没有钱，日子都是紧绷绷的，什么都要省，买东西都要看有没有特价，有没有买一赠一。

兴喜最开始的公司是出了名的抠门，每月还要拖上好几天才花工资，每月到手的工资才1000，这在当时也就是刚刚够花。

可是兴喜每个月还要往家里寄500，给正在读书的弟弟妹妹寄100生活费，房租150，幸好是合租的，早饭不吃，公交车都舍不得搭，每天很早起床，跑步去上班。

牙膏都是挤了又挤，挤不出了再用剪刀剪去盖子，牙刷在里面扫上一点一点继续用。

稀饭煮一锅配榨菜吃，一顿改善伙食都是舍不得，多余的钱全部用来买书看。

想吃点甜的，就在稀饭里加点糖，大口大口吃起来生活还是甜的，她边吃边流泪，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兴喜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的女子，但是她知道，要和男人一样拼命工作，除了坚强，别无选择……

一到月底就开始心慌，就怕自己会做不好随时丢掉工作，她挨饿了不要紧，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兴喜住在一家私人租房里，一个杂乱、拥挤而闷热的家……

那时有许多外省女孩来到南方下海……

她住的那一带特别多，刚刚开始因为便宜才租的，后来知道了又继续找房子，可是白天都上班很少有休息，只能暂时住下。

每次走进那条小巷弯弯，逼仄又绵长。

她从这头，走向那头的住处都是低着头红着脸不好意思。

一个个站在门口接客的女人，穿着艳丽暴露的衣服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粉涂得像白墙，腮红像鸡屁股一样，穿得破绽百出，扭腰摆臀。

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个男人脸上转来转去。

小巷幽幽，她经常也让那些男人误以为是做那一行的，会从她身边突然冒出一句小姐多少钱一晚……

她噙着满眶泪水，默数着忧伤，哀怨又惆怅。

这条路，她一点也不想走……

楼道里挂着各种颜色的裤衩胸罩，一栋楼里是五湖四海的租客，说着不同的语言，一到晚上，烟尘四起，人声鼎沸，整栋楼都好象要飘起来。

白芷找的住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左侧住着一个四川的女子，有一天晚上白芷睡得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场噩梦醒来。

先是听到一个男的三更半夜的敲那女人的门，接着就是一些肉麻的话，隔音真的是差到让人想拆了重新修，后面就听到那女人**……

白芷听得想吐，她直接躲进被子，谁知不管用，那对男女绝对是偷情的，才会如此激烈，叫得真是让人没法睡。

她索性起来带上耳机听歌，看一会书，此刻她也想江晨之，说不定江晨之也在想她。

白芷一度怀念校园的生活，怀念和江晨之在一起复习功课，怀念江晨之经常讲不一样的故事。

有一次她梦见……她等江晨之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江晨之忙完了手上的事就过来找她，见白芷准备的一桌菜，饭菜都是纹丝未动，是白芷亲手为江晨之下厨。

他推开门走进去，只见白芷等久了蒙头向里睡在沙发上，一动未动，似乎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

他放轻了脚步，一直走到沙发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却将脸一偏躲了过去，他笑着说：“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她恍若未闻，依旧躺在那里，他便坐在沙发侧，伸手轻轻将她一推：“好啦，都是我不好，让你等了那么久，别的不说，这桌饭菜辛苦你了。”

她脊背绷得发紧，仍旧不理不睬。

江晨之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你，我下次不会让你久等了，如果有下次，就罚我做给吃。”

她待要不理他，可是实在忍不住，翻身坐起：“学习是最重要，如果我耽误你就成了罪人。”口气虽然依旧冷淡。

江晨之却笑起来：“你是最理解人，遇到你真的太幸福了。”

白芷说：“你还说，你还说。”

他却笑逐颜开：“看来我要全部吃完这些菜。”

白芷说：“你全部吃完，肚子就一个，会不好受。”

他笑说：“我可不要浪费你做的菜，吃吐了都愿意。”

白芷笑说：“再说俩句，我们就吃饭。”

江晨之笑说：“1……2……3，三句了……”

她们在一起真的很简单很开心……

想到这些她此时一个人在这种喧嚣混乱、充满了动荡与不安的生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物都可能出现，就象一出自发上演的、没有编剧、没有导演的电影。

你是旁观者，但你随时有可能成为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