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到访者 137 通天塔（二十）殒命

“这，这是……”

莱特瞪大了眼球注视着这一幕。

透支精神力带来的反噬，再加上百倍伤创，他的看似完好，可实际上已经仅仅只是吊着一口气了。

“哈哈，哈哈！”

但他林狂笑起来，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如此狰狞：“小家伙，这家伙是你的人类同伴吧？是不是很可靠？很值得信赖？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将灵魂都献给恶魔的可怜虫啊！至于理由？都是烂大街的理由啦！这家伙原本是一国之君，可由于更高阶级的命令不得不放弃了整个国家，最终连自己也难逃一死，为了复仇，转而就投入地狱一方啦！身心都受过改造，怎么还能使用原本的光属性能力？强行使用便是这样的结果啊！”

这是巧合。

他使用雷电进行范围攻击的选择完全封死了莱特的路径，这一点并没有错。

然而……但他林猜测过那突然消失的能力会十分强大，但怎么也想不到那是连对莱特存在的认知都短暂抹去的力量。不过，就算但他林知晓也无法改变什么。毕竟在莱特发动能力的瞬间，他便会忘却这一点……

莱特同样并不能完全掌握“不染一尘”的全貌，他仅仅只是知晓那是不能放过的机会所以拼死地发起进攻而已。

为了能够使攻击命中，在最后莱特不得不解除“不染一尘”。

然而那短短的刹那，从意识到莱特的存在再做出反应……终究多了一个步骤。

在和葛温融合之后，但他林唯一剩下的本体的手段便是对梦境的掌控，除此之外的保命手段一概无法使用。

施展雷电之林后一瞬的僵直依旧不足以致命，可再加上这多出的步骤让但他林稍稍延长了的反应时间……

终于让但他林被迫使出了唯一能够在那个瞬间进行防御的方法。

但是……终究还是莱特率先倒下了。

但他林笑着笑着，终于缓缓站了起来：“若非他本身的就已半恶魔化，就算有着地狱之蛇的力量，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完成融合呢。不过，在和我融合之后，这反噬之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莱特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对手已经缓缓恢复，而他现在连动弹的力量都没有了。

这真是最糟糕的状况！

就连但他林也能轻易地洞悉莱特现在的状态。那灵魂之火脆弱的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然而，莱特的眼中却依旧没有丧失战意。

“你的意志，还真是前所未见……过往不是没有见过意志达到超凡境界的人，但某种意义上，你的意志比他们更加坚定，更加难搞。”

这绝境之中，莱特却从但他林的话语中再次发现了崭新的突破口。

在但他林愕然的眼中，那原本黯淡的灵魂火苗突然再次窜起一个高度，银白的月光垂落至莱特的刀刃之上，朝他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突然增加的意志让原本枯竭的精神力的泉水再次泌出了水流。

莱特的伤创和灵魂的负荷同样不低，可濒死的状态同时触发了残血的状态，再加上忘却之幻刃依旧未中断的增幅效果——

这一刀的速度是否抵达了超凡的领域？

无论如何，这速度已经超越了虚弱的但他林反应的极限，即便存在躲过致命一击的可能，那可能性也在银白的意志窜入其灵魂之后被抹去。

利刃斩断了他匆忙抬起的胳膊，但他林的身躯在这一刻忽然僵直，于是锋芒继续往上，缓缓嵌入了脖颈，分开血肉——

咔嚓。

无数次的空间穿刺，同时承受了无数次极境剑意，再加上这最后达到巅峰的一击。

陪伴了莱特无数战场的长刀在这一刻终于碎裂。

但他林脖颈上的豁口最终停在了最外层的肌肉组织上。

啪嗒。

长刀碎裂，莱特的眸光熄灭，倒在地上的身躯缓缓化作灰色的粒子消散。

他在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和精神力之后，终于殒命。

一枚银质的戒指落在了莱特消失的地方。

那一刀没能斩断但他林的脖颈，但但他林的眼中却失去了焦距。

可下一刻，但他林的双眼却又缓缓恢复了神采，甚至……连那漆黑邪恶的幽邃也消散。

站在被无数雷电肆虐过的废墟中的但他林……不，葛温，他看着那静静地躺在莱特死去的地方的戒指，神情复杂。

他知道……自己失败了，导致了所有人的死亡。那么，是谁击败了自己？

看到那枚戒指，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然而，那个少年又去了哪里？

他走过去，拾起了那枚一度送出的戒指，恰好在此时，一个陌生的人类凭空出现在了那戒指出现的地方。

葛温怔了怔，他确信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年的面容，通天塔的近两百位试炼者中也没有一人和这少年相像。

可看着手中的戒指，再看了眼少年，他忽然有所明悟，接着蹲下身，将诀别之誓戴回了它的新主人手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瘫坐在了少年身前，看着那枚名为诀别之誓的戒指，目露追忆之色。

忘却之力无法对守护者造成任何伤害，但对试炼者的葛温却依旧适用。

趁着但他林虚弱的那个瞬间，纯净的力量将葛温漆黑的世界撕开了一道裂缝，而后，葛温回想了起来。

回想起那天和妻子的诀别。

“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凯旋归来。”

是否该将真相告诉所有的国民，将抉择的权利交给民众？

他一直在犹豫，一直在挣扎。

理智告诉他，一旦将这样的事实告诉民众，哪怕是最拥护圣教和国家的圣教骑士团也会发生bao

an，在深渊大军到来之前，国家就会因为内乱而千疮百孔，更加不堪一击……别说一成的人口了，恐怕唯有极少数人能够逃离战争的漩涡苟活下来。

隐瞒和欺骗，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是……感性告诉他，这等同于自己替所有国民做了生与死的决定。他们本该有权抉择，哪怕选择叛国而生还的概率同样近乎于无……

天平的一边是欺瞒国民，强迫他们进行送死，但这样还能有一成的生存名额；而另一边，是听天由命，强者独存……

他的选择已无需多言。至少对一国之主这样的高位而言，哪怕临阵脱逃，也无法逃离圣教的追杀。

哪怕真的能够隐姓埋名避过这一切，他也不想让妻子和自己一同过上国破家亡，还要担惊受怕随时提心吊胆的生活……

然而本该在那一成的人数之中的妻子……最终选择了守候。

他没有阻止，没能阻止，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汇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他如何能够阻止？

他只是在那最后的时光中静静地抱住了她，而后，将那戒指以项链穿好，戴在胸前，誓言着再会而诀别。

结果不会因为一个美好的约定就改变。国家最终陷落，堕落为魔的他寻到了二人初遇的那片小山，那里无可避免地早已被深渊之火烧尽。

之所以想要送出这枚戒指，正是因为心中悔恨难以释怀。

其实直到此刻，他都未曾释怀。

每每梦见的都是那痛苦的决意，还有布满硫磺岩浆，尸横遍野的战场。

他知道，其实自己和残酷的圣教没有区别。圣教为了大陆内部更多的生命选择了牺牲他们，而他为了能留下火种而牺牲了将士……

那枚戒指，是妻子对他的宽恕，正是因为他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最终没能拯救国家、拯救民众、拯救家人的自己，所以强迫自己不能想起那残酷记忆中唯一美好鲜艳的画面。

若是沉浸于宽恕之中，那将是对所有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死去的人们的背叛。

他的潜意识一直在抗拒着救赎，而不断用痛苦的回忆折磨自己，试图用那血与火的痛楚时刻提醒自己。

然而……他终究被迫回忆起了不愿面对的那道生命中炽热的光。

罪已无可赦免，可此刻，当他闭上眼睛时，那片白色的花海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眼前，在那尚未被硫磺和岩浆覆盖的世界中，她站在白色的栀子花丛中，微笑着向他挥手……

“现在的年轻人唉……不知道给老人家一点脸面的吗，说起教来还真是扎心啊……”

伴随着一声苦笑，融合了阶层守护者的人类老者如风消逝，化作飞灰。

漆黑的气流完全注入了莱特的体内，而后巨大的门扉在这废墟之中嚯地敞开，矗立在这被毁灭性的力量破坏得深陷进去的深坑之中。

在那门扉之前的深坑中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少年，以及一柄静默地插在布满焦痕大地之上的暗青色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