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煮酒 第631章 随风而逝

本来舒太妃这一生本来会平平淡淡下去。

这个女子，对权力**不深，心机也不够深沉。

她唯一的优点是能忍。

虽然参与了一些明争暗斗，但大多是为了自保，而且她也不是主角，之所以肇恒的位置能慢慢坐稳，那是太后和玄灵的功劳，太后和玄灵都觉得天下要太平，不能出变故。

舒太妃一直觉得自己是有老天眷顾。

她不争、不抢、不会斗心机，儿子却能平安地坐上太子之位，如果没有这场劫难，她的后半生一定安逸祥和。

可世上并没那多如果。

当司空文岚对太后出手，舒太妃毫无办法。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一步步夺得大权。

后来，元妃勾结赵华文差点阴谋得逞，她也同样无能为力，要不是横空冒出个玥儿，舒太妃早已失败。

她对玥儿是可怜，包括她让佘尚宫放过玥儿，那不过是一念之善。

经历那次劫难后，她对玥儿改变了看法，变成感激。

当然这里也有私心。

一是玥儿虽然聪明，却很单纯。

二是玥儿容易接近。

她想，以后这孩子跟玄灵在一起，总比跟林昭仪那些女人好相处，而且当玥儿昏迷时，她看玄灵心碎的眼神，可以感觉到玄灵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她觉得玄灵已经离不开玥儿。

但命运跟舒太妃开了一个玩笑，当她以为一切已经平息，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回到起点时，接二连三的打击向她袭来。

先是大京军的入侵，京城被围，接着玄灵逃亡，在京城的皇子全都变成了缩头乌龟，谁也不敢触碰继任皇位，要不是危难之时有玥儿挺身而出，大崋的局面可能早已崩溃，但玥儿逼迫肇恒继位，却是对舒太妃最大的一次打击，因为肇恒性情懦弱，一下被逼疯了。

等到那天肇恒去世，舒太妃觉得自己的一切已经轰然崩塌，她活在这世上再无意义，那一瞬，她只想跟着恒儿一起走了。

但也在那一刻，她看到了那么多人渴望自己的目光，国家的命运风雨飘摇，这时她不能放下一切，甩手而去！

所以舒太妃咬牙撑下来，她告诉自己，她活下去的理由是仇恨，如果没有那些草原上的蛮贼，自己不会这么惨！

所以，当敦石盏带人打进来的时候，舒太妃没有在王汝霖等人的护卫下离开坤宁殿躲进地宫，她要守着自己的恒儿，此生不能看他成为参天大树，那就在他棺木前留下一缕香魂。

舒太妃最后一眼看到了宜妃，她心里仅余的遗憾是，自己为何当初会选定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嫁给恒儿？

“近寒食雨草萋萋。著麦苗风柳映堤。等是有家归未得，杜鹃休向耳边啼。”

这是肇恒小时候舒太妃唱给他听的吹眠曲，这一刻，这首曲子在舒太妃耳畔萦绕，这是她归去的召唤。

在这纷扰的红尘，她终是一个弱女子，她最大的抵抗，便是随风而去，像花一样，在季节末凋落。

有一种悲哀，叫无可奈何。

此刻，战斗还在继续。

敦石盏杀完舒太妃，又用刀指着黄吉恩，这个老太监，看自己的眼神这样仇恨，自己不能留他！

马有志见状忙上前摆手。

“大将军，这个死太监您现在还不能杀他！”

“哦，为什么不能杀他？”

“这家伙是太妃娘娘的内官，一定知道不少宫里的秘密，随便杀了太可惜！”

敦石盏点点头，吩咐人把黄吉恩绑起来，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宜妃。

“来人，押着这女人去迎阳门当人质，她不是小皇帝的妃子么，肚子里还有孽种，看谁敢伤她！”

“是——”

那些护卫拉起宜妃，就往外拖。

宜妃大哭。

“不，不能啊，我怀的是大崋皇帝之子，你们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啊！”

她喊的敦石盏根本没听懂，就算听懂了，也不会改变主意，因为他从地道杀进来，已经打了大半个晚上，要是还不能打开城门放骑兵进来，自己这一战算是白打了。

迎阳门这里有一道内墙，大京军和大崋将士在这里展开激烈的争夺，双方都用弓箭向对方射击。

指挥这里战斗的是肇安仁，迎阳门十分重要，杀出去就是北门的门下，本来宫中的将士比大京军要多，但大京军的战斗力要强许多，双方厮杀起来占不到优势，反而伤亡更大，所以慕容胥在情势不明之前，下令大家死守。

敦石盏叫人推着宜妃向前走。

有人大叫道：“呔，对面的人听着，这是你们大崋的皇妃，有胆就放箭吧！”

肇安仁看到黑暗中大京军退出一个女子，不禁大吃一惊，宜妃肚子里还有皇上的骨血，自己要怎么办？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皇上死了，我是宜妃娘娘——”

宜妃被人用刀顶着前进，她大声哭喊。

肇恒驾崩的消息一直隐瞒，宫城里知道的只是极少数，宜妃这么一喊，军心一阵浮动。

肇安仁忙叫道：“大家不要听她胡说，皇上已经进入地宫，不要相信这女人！”他虽然这么叫，但还是有人信心动摇。

敦石盏经验老道，他一发觉对面有变，马上一声令下，命手下发起冲击。

肇安仁发现自己真是糊涂，急忙下令放箭，但为时已晚，大京军已经冲到门下，双方短兵相接。

这一轮厮杀十分惨烈，肇安仁虽然士兵人数比敦石盏多，但还是被敦石盏率人杀开一条血路。

此时宜妃一个人跌坐在迎阳门下，周围都是喊杀声，不停的有鲜血飞溅到身上，她的面前尸体在堆积，还有残肢落下，宜妃双眼发直，她已经叫不出声来，躲也不知道怎么躲，只能像个木偶般呆坐在那里。

“嗖——”

一支冷箭射来，正射在宜妃肩上，她啊地叫了一声，伸手想去抓羽箭，但身子一偏，边上一个大京军发现有个沾满鲜血的东西在动，他想也不想一狼牙棒挥出，正打在宜妃额头，嘭地一声，可怜宜妃瞬时香消玉殒。

宜妃这一生，一直活在梦中。

她本来天真烂漫，但一入宫门就变了。

她有了幻想，有了期望，也有了嫉妒。

她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即使到了危难时刻，还想着要去抢夺权力，完全没想过自己是否能去掌控，所以，自不量力是她最大的悲哀。

有些人自不量力，只是闹些笑话，但有些人会祸国殃民。

宜妃不单自不量力，还极其嫉妒，在国家危亡之际，她居然为一己之私，对主持大局的玥儿出手，只可惜刺杀玥儿没有得逞，不然京城早已陷落，她的下场会更惨，因为落在大京军手里，一定生不如死。

现在，梦了结。

其实这对宜妃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迎阳门的战斗十分惨烈，因为情势不妙，肇安仁派人立刻禀告慕容胥，慕容胥闻讯，亲自带人杀向北门，他决不能让敦石盏把城门打开。

此时天色已经明亮，大京军分清方向，攻势更加猛烈。

但慕容胥还未赶到，北门的通道就被敦石盏打通，只要这北门被打开，骑兵冲进来，宫城就彻底沦陷！

肇安仁指挥将士拼死拦截，但还是拦不住。

一个谋克极烈带着两百个大京军，拼死杀到城门下。

轰隆一声，拱辰门的门闩被人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