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煮酒 第379章 无用之人

镜先生早就装不出高深的模样，他发髻掉落，披头散发，刚才他在春暖阁想逃走，结果被椅子绊了一跤，半天没爬起来，而肇恺对他全然不顾，丢下他就跑。

肇恺本就不想接这个皇位，现在要被抢走也没什么留恋，他垂头丧气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

郜太尉还不知道柳开俊被杀，他听到前殿里有宣读的声音，不禁恨恨地瞪了郜斌一眼，他让儿子掌控宫里的禁军，但这小子实在太草包，三个禁军副总管，居然有两个哗变。

在后殿看守他们的禁军，是一个姓熊的校尉。

郜斌哭丧着脸。

“爹爹，他们想干什么，会杀了我们么？”

郜太尉转头看着肇恺，一脸委屈。

“陛下，这件事是因您而起，老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肇恺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反而不再害怕。

“什么陛下，本王现在肯定已被废，怎么，太尉大人要将责任推到本王头上，说投降的不都是你们，是你说我们和大京国没有一战之力，所以才要投降！”

“是啊，这次哗变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太子殿下应该没这勇气吧？”

“肯定是林诚勇、夏子溪、陈礼荣他们几个——”

“他们不是被关在宗正府吗，老臣早上还派了朱将军将他们关到大理寺去，难道姓朱的被他们买通了？”

肇恺撇撇嘴。

“那是你办事不力，你们几个都是没用的东西！”

郜斌连忙摇头。

“不是，我刚才看到带着禁军闯进宫里的，是个女子！”

肇恺和郜太尉都是一愣。

“女子，是谁？”

“我、我没看得清。”

那熊校尉鄙夷地笑道：“你们别乱猜，那是端妃娘娘，现在是太子继位，上次平叛也是端妃娘娘立下大功！”

肇恺和郜太尉面面相觑，郜太尉没想到这次哗变，居然是这个女人坏了他的大事，自己明明将她关起来，怎么就跑了？

郜斌一下醒悟。

“不错，就是她，走路的样子不是小花魁还有谁，她气势汹汹地带人杀来！”

郜太尉气得要吐血。

“你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就转身逃走？”

郜斌讪讪地低下头去，郜太尉啐了儿子一口，又问那熊校尉：“柳大人和雷大人现在哪里，他们也投降了端妃娘娘吗？”

熊校尉嘿嘿一笑。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本校尉就告诉你们，他们两个都被杀了！”

肇恺有些意外，郜太尉吃了一惊。

“什么，他们两个都被杀了，谁杀的，是端妃娘娘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姓柳的押着三千宫女嫔妃去犒赏大京军，在拱辰门被哗变的禁军杀死，姓雷的是在城上被禁军杀死！”

“啊，为什么？”

熊校尉鄙夷地道：“因为你们下的命令人神共愤，只要有人站出来喊一声，大家都会跟着他干，你们的眼里只有自己，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肇恺望着郜太尉，恨恨道：“都是你这老匹夫，你们几个一心煽动本王投降，是你害了本王！”

郜太尉并不知道之前雷銘一到城上，就下令挂起白旗准备投降，那些禁军觉得屈辱，很多人发起牢骚拒不执行军令，一个校尉上前询问雷大人，结果雷銘大怒，开口便下令杀那校尉，结果激起兵愤，有禁军冲上去一刀便将雷銘捅死在地，若不是后来林诚勇赶到，那校尉差点要带手下造反。

郜斌十分绝望，口中念叨起来。

“爹，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

郜太尉忽然仰头哈哈大笑。

肇恺十分奇怪。

“太尉大人，您笑什么？”

“我笑太子太傻，被人当枪使，这个烫手的座位他也敢坐！”

肇恺眼中露出惊惧之色。

“是我逼大哥去大京国做人质，他、他一定恨死我了，他会不会又将我送去大京国做人质？”

“不错，一报还一报。”

肇恺想起前天晚上睡马厩的经历，又发抖起来。

“不、不会，四郎主已经说了要换一位皇子去谈判，不可能再派我去！”

郜太尉怜悯地看着肇恺。

“那样的话，殿下岂不成了无用之人，无用之人留着干吗？”

“本、本王成了无用之人？”

“不错，你说你还有什么用，是不是，镜先生？”

那镜先生没有表情，还是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

郜太尉又狠狠骂了儿子一句，他并没绝望，因为郜太尉还隐藏了一步棋，只要大京军打下京城，他一定可以重新化险为夷。

肇恺舔了舔嘴唇，忽然叫道：“水，水，本王要喝水！”

熊校尉皱了皱眉，他对肇恺一点都没好脸色。

“殿下，您以为自己不是皇上了，还能退回去当王爷？告诉你，这里没人伺候，先忍着吧！”

肇恺气得差点大骂。

此刻大庆殿中，大臣们争吵得十分激烈，众人分成两派，一派主张继续议和谈判，必要时可投降，另一派坚决主战，就是坚守城池等待援军。

主张议和投降的以文官为主，他们基本被舒辛予串通好，知道只要投降就能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且他们都觉得大风城除了城高墙厚，别无倚仗，打起来一定输。

梁俭余、陈礼荣、夏子溪等人从议和派变成了主战派，但他们人少，渐渐落了下风。

玥儿听着听着便觉得十分棘手，虽然玄灵跟她讲解过朝政，但真进入其中还是不一样。她觉得处理国家大事，比后宫的明争暗斗要难解得多，虽然后宫的争斗也牵连到国家大事。

嫔妃间的勾心斗角，虽然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但国家间更残酷，它是真刀真枪，已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荣辱，而是一群人、一国人的兴亡。

有不少没说话的大臣朝殿望去，他们现在要看新皇帝如何表态。

肇恒终于要开口，他有些尴尬。

“咳、咳，诸位臣工，适才卿等所议，无非是和是战，其实和与战，关键并不在我朝，若大京国要亡我大崋，必然战之，若仅只想劫掠财富，尚可谈之！”

玥儿站在边上听肇恒这么说，觉得他没有快刀斩乱麻地表明立场，刚才自己的劝告全没听进去，万焱阿狮兰的目的就是灭亡大崋，要将这里纳入大京国的版图，肇恒到现在还抱着幻想！

果然这话说得有些软，舒辛予就站了出来。

“陛下，既如此，那我们便应按照大京国的要求，派出皇子和使臣去谈判，另外也好打探他们的虚实！”

夏子溪跳出来，指着舒辛予骂道：“你这苟且偷安的无耻之徒，大京国根本没诚心谈判，不然晖王和郜太尉怎会被赶回来，你一拨一拨去和谈，大京国便将你看穿，不如死守京城不予理会，他们要打就打，时间拖得越久越对我们有利！”

“要打就打，我们拿什么打？京城现在只有两千禁军！”

“不是还有厢军和民兵吗？”

“厢军和民兵能不能打还是个未知，一旦战败，你就是想投降，人家还未必接受！”

夏子溪朝舒辛予啐了一口，忽然冲上去，一把抓住舒辛予的胡子往地上按，舒辛予则抱住夏子溪的腰，将他朝后顶，下面又乱作一团。

肇恒一时不知所措，他眼巴巴地望着玥儿，眼中露出求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