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煮酒 第315章 春风曾不到

仙玉真人知道无论自己往哪边跑，都跑不过战马的速度，她只是微微蹲下身，剑尖朝着前方，奋力刺出。

这一剑剑势如虹，剑光如雪！

两军阵前的将士都能看得分明，一道无形的光芒射向前方。

这光芒耀眼！

马上之人丝毫没减速，他手里一团黑影，迎着剑光而去。

当——

剑光破碎！

接着嘭地一声，一道白色身影被撞飞！

那赤色战马一声暴叫，忽然一个回旋调转马头。

众人这才看清城下的那员战将。

这员战将虽然坐在马上，依然身材高大远超常人，他披着五色战袍，头上戴着一顶条状札甲头盔，头盔顶上插着六根五彩羽毛，他的脸上有横肉，一脸虬髯，肩上乱发飞舞，胸前贴着一层海狮皮护甲，心口有鎏金护心镜，两条粗壮的胳膊露在外面，肌肉虬结。

这员战将犹如天神，手上举着一条粗大的狼牙棒，气势十足。

让人感到害怕的是，此人只有一只眼，但那只铜铃大眼中，射出残忍的光芒，所有人的目光和他接触，都会禁不住为之胆寒。

仙玉神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胸口满是鲜血。

那员战将催马走到仙玉真人面前，狼牙棒高高举起。

仙玉真人眼睛睁着，她的目光平静而悠远。

那员战将狼牙棒高高举着，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抬头一望，只见狼牙棒上被洞穿一个小孔。

这是刚才仙玉真人集毕生功力的一击。

那员战将脸色微变，他一下跳下马，走到仙玉真人面前，看见仙玉真人的目光没有转动，还是呆呆看着天空，他蹲下来，伸出手在仙玉真人鼻子下一探。

“如果你换一柄好点的剑，或许能伤到本郎主!”

那员战将站起来，朝地上的仙玉真人深深一躬，朝不远处的两人喊道：你们听着，快替她收尸吧！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之后若不投降就攻城，城破之时全城屠尽，莫怪本郎主无情——”

说完，那战将飞身上马，纵马而去。

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斯人已去，仙玉真人一缕香魂已飘散。

肇真流下两行热泪，如果仙玉真人没受伤，如果那员战将敢下马和她作战，可能都不是这个结果。

牛角号响成一片，天地为之一暗。

城上的战鼓一起失声。

“殿下，为何就这么放这家伙走了？”

麻广急得直跺脚。

肇真这才清醒过来，刚才仙玉真人曾悄悄叮嘱他一定要射死万焱阿狮兰，自己怎么被他的鞠躬震撼到，忘记下令？

这时万焱阿狮兰已经跑出去三百多步，肇真一回头，挥手下令。

“巨弩，射那敌将——”

“等等！”

八爷急忙阻拦。

“王爷，那人如果是万焱阿狮兰，射他的最佳时机已过，柳二爷说过，战机一旦错过，就千万不要后悔，因为你在后悔的时候就会犯另一个错，既然万焱阿狮兰给我们两个时辰的时间，我们就放好投石机、熬制好粪汁，准备迎战！”

肇真恨恨地一跺脚。

“好，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应战！”

空中一层乌云压来，这气氛，果然一个黑云压城城欲摧。

当仙玉真人一缕香魂归去，千里之外一片杂草地上，肇驹的身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殿下，怎么了？”

看到肇驹停下马，辛将军问。

“不知道，反正有种不祥的预感。”

“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您说大京国即将入侵中原，我们最好是立即回去报警！”

“我已经写信给十八弟了，既然父皇重新掌权，一定会有防备的。”

肇驹还是想着见到十三公主。

辛将军请的向导带了一条新路，因为高昌国大地震，已经不能沿着阿尔泰山东面去科布多，他们又不敢穿过大京国，那里万焱阿狮兰在画影图形抓捕肇驹。

一行八人绕着高昌国朝阿尔泰山西走去，他们打算先到北庭，再绕过阿尔泰山去科布多，这条路要足足走三十天，虽然远了一倍不止，但这里比较荒凉，相对安全得多，所以辛将军选了这里。

未时时分，阳光正浓。

肇驹等人踏上一片草地。

这片草地的野草刚刚开始发芽，稀稀落落，一块灰、一块白、一块黄。

远处是一片胡杨林。

虽然现在已经四月，但那片胡杨林远看好像和冬天一样，满目苍凉，那些胡杨树枝干虬结，张牙舞爪，十分震撼人心。

“这是哪里？”

肇驹从未见过这样苍凉又瑰丽的景色。

那向导笑道：“这里就是北庭，前面好像听见水声，我们快到赤河了，今天下午就沿着赤河往东走。”

肇驹连连摇头。

“岑诗人错矣，北庭的景色如此壮美，令人陶醉，他怎么可以说这里春风曾不到，汉使亦应稀呢？”

肇驹说的是唐朝诗人岑参的两句诗，那首诗是《发临洮将赴北庭留别》。

辛将军对诗词歌赋并不了解，他闻言苦笑一声。

“殿下，要是小花魁在这里，她或许可以和您有一番探讨，但属下等都是粗人，您这是对牛弹琴啊。”

肇驹听到小花魁，立刻想起玥儿，心头不禁添了几分惆怅。

在辛将军心里，如果小花魁和十三公主二选一，他觉得肇驹无论如何都应该喜欢小花魁，但穅王殿下怎么就喜欢上大鸟国公主了呢？

再向前走，一棵棵胡杨树出现在眼前，这些胡杨树已经开始发芽，显出春天的气息。

越过一道沙丘，眼前的景色让肇驹惊得差点呆了，前面地上好像铺了无数面大小镜子，镜子的颜色都是湛蓝，倒映天空，周围全是抽发绿芽的胡杨树，这片胡杨林一眼望不到边，那些大小镜子都是湖泊，多得数不过来。

下午的阳光下，一群群鸟儿掠过湖面。

肇驹几乎有一种错觉，自己是来到仙境，这里如此广大，却空无一人。

“这、这是什么景色？”

肇驹失声问。

辛将军和其他人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也全都被眼前的景色震惊。

那向导哈哈一笑。

“那里就是赤河，我们当地人叫它塔里木河，这里春天下完雨，地上就会出现这样一潭潭积水。”

他说着牵马走到一个小湖边，放开缰绳，自己弯腰捧起水来喝。

“天啊，这样的湖里，会不会有鱼？”

“当然有，不然这么多飞鸟能在这里栖息？”

“可是这里冬天地面干涸，那些鱼怎么活下来的？”

“哈哈，他们有的钻到泥里冬眠，有的产下鱼籽，等春天一来就变成小鱼，还有一些是鸟儿们拉下的粪便，粪便中有鱼籽，落在水里也能变成鱼。”

辛将军挥挥手，笑道：“今天下午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打些野鸭来打打牙祭！”

大家下了马，纷纷来到湖边放马饮水。

飞骐欢叫一声，一溜小跑冲进湖中，他居然自己洗起澡来，这一路风尘，飞骐早已变成了一匹大黄马。

“哎，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再说！”

肇驹在冰冷的水里一激，叫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下马就被拉到水中，但飞骐可没顾得上他，自顾自在湖里畅游。

岸上辛将军等人哈哈大笑。

……

PS：解释一下，《青》书中用到的地名，一半是参考的是北宋疆域图，还有一半是作者自己编撰，请勿认真核对，呵呵，哈哈。另外附上岑参的全诗《发临洮将赴北庭留别》以供参考：

闻说轮台路，连年见雪飞。春风曾不到，汉使亦应稀。

白草通疏勒，青山过武威。勤王敢道远，私向梦中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