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演阴阳 第三百九十七章 神行于世

蛮荒之地，这是一个仙道始终不曾侵入的地方，生活在此地的人们，有着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部落，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之间维持了数百年的和平，只因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

蛮荒中心，这里是所有部落共同的圣地，一个不算高大的雕像立于部落中央，岁月的侵蚀，让雕像的表面已经有些斑驳，但雕像下方方圆百丈范围内打整得干干净净，赵彤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雕像就是李道元，雕像的地步，侧躺着一个女性，头枕着雕像的脚尖，面带微笑，面容恬静。

三人无声无息落在百丈外的一处石屋外，没有停留，走入石屋，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套桌椅，一张石床，墙边立着一根笤帚，此时的石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听到动静，老者睁开双眼缓缓起身，眼中没有外人忽然闯入的慌乱，沟壑纵横的脸庞上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目光在李道元的身上停留片刻，有些许的失神，但很快就恢复了，缓缓起身，动作缓慢的整理了一下淡薄的床单，老者这才回头道：“随便座吧，我这里可没什么好招待的。”

而此时外面这是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很快一个精装的小伙就填满了整个石门，焦急的开口道：“阿祖，他们是什么人？”在小伙的后面，还跟着一队年轻人。

老者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你们退下，不要打扰。”

小伙在三人身上警惕的打量一会，这才不放心的带着身后的人退了出去，但也没有离开，而是绕在旁边静静等待。

“外面的雕像是谁？”赵彤试探着问了一句。

“哦，那只是一个雕像而已，一代传一代，已经没人知道那是谁了。”老者的说的很慢，声音也很轻，但赵彤还是听清楚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失望。

“呵呵，雕像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带给蛮荒的信念，这世上没有神，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心中的神，敬他、爱他，就是敬我们自己，爱我们自己，这也是雕像主人当初为之奋斗的初衷，蛮荒之人不信雕像之神，但信心中之神，敬心中之神。”

赵彤心中微惊，思索良久之后竟觉得其中隐含深刻的道理，于是脸色很快释然，超老者微微躬身道：“我明白了。”

随后拉着李道元走出了石屋，楚凝期间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其实她此前对蛮荒也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在蛮荒的圣地，至今还崇拜着李道元的雕像，不过如今看来，这种崇拜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盲目崇拜，一时间也不知道心中是应该欣慰还是失落。

三人离开后，那小伙才匆匆进入石屋道：“阿祖，他们是谁？”

“神行于世间。”

“神性藏于心中。”小伙拍了拍胸脯，接起了老者的话，这是蛮荒礼神的敬语。

老者回以微笑，缓缓点了点头，小伙有些不解，见老者没了下文，继续焦急开口道：“阿祖，你还没说他们是什么人呢，要是心怀歹意，毁了雕像怎么办？”

“那就从新立一个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老者说罢缓缓摆了摆手。

小伙挠了挠头憨厚笑道：“也是，下次我们就直接立一块大镜子，这样人人都可为神。”

“呵呵，闭目可观自身，又何须镜子，雕像的意义是提醒，神性在于付出。”

“哦。”

小伙再次挠了挠头出去了，随后外面想起小伙疑惑的声音：“哎，对啦，你们刚才看到那三个人往哪里去了？”

“没有。”

“没有。”

……

“奇怪，神行于世间。”小伙疑惑摇摇头，刚才匆匆一瞥，似乎觉得三人中的青年有些苏醒，但一时竟也想不起来了。

……

“这些就是我所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了。”半个月后，楚凝带着赵彤来到了当初三化宗旧址，此地已经完全荒芜，与周遭群山融为一体。而李道元至始至终没有显露出任何苏醒的迹象，从来到古元星开始，李道元只是在楚凝出现的时候开口说了一个名字，便彻底陷入了迷茫状态，而在知道了李道元这种状态后，楚凝才知道李道元叫出那一声名字有多么珍贵，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忧伤，但总归觉得这些年的坚持与守望没有白费。

“物逝人非，不过这也是我能做的最大努力了。”赵彤缓缓开口，随后又道：“我该离开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对吗？”楚凝眼中闪烁希冀的光芒。

赵彤知道楚凝指的即是李道元不会回来古元，也是李道元本身的意识再也无法回归了，即便苏醒，或许也是另外一个人了，于是点了点头。

楚凝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心中一下子变得空落落起来，与之相比，她觉得还不如此前那种怀着希望的坚守。

“凝魂到炼魂，意识起了关键作用，但目前已知的方法中，吞噬意识这条路很危险，你若是想尝试突破炼魂，就要做好长时间沉睡的准备，而炼魂之后……”赵彤回头看了一眼李道元，继续道：“修者本身或许已经不能用人来称为了，以我现在的理解，更像是融入了这天地一般。”

“我不会让吞噬意识的事情在古元上演了。”

赵彤点点头道：“这次传承山的变故，有很多人必然对你抱有敌意，你能解决吗？”

“问题不大，月华陨落，月华宗必定分崩离析，不可能团结对外了，对当年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知道真相的，所以解决并不难。”

“那就好。”赵彤说罢，拉着李道元，借助虚空挪移盘，打算返回北斗星，因为她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去找到你说的那个人，如果他还有一点希望能够苏醒，那个人的可能性很大，即便不能苏醒，我想也是他此生的执念，可惜那只是她的一缕残魂，要是能真正找到玉念，或许他能够完全苏醒。”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爱情，也许是这世上唯一的奇迹了。”赵彤的语气有些低落。

楚凝见状欲言又止，赵彤疑惑的看向楚凝，想了想，楚凝才继续开口道：“他对她也不一定完全是爱情。”

“这话怎么说？”

“他与玉念之间很复杂，爱情的因素肯定是有的，但我觉得他之所以这么执着，应该还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亏欠，当初玉念因为找她陷入绝境，他为此不惜一切将其救回，而在这之前，他们只是普通的同门关系，后来他入魔，玉念再次舍身，复活后他们结为道侣，又在最后那一场巨变中为了他而死，所以在他的心中，对玉念的感觉，应该是亏欠多余爱情的，他是一个好人，别人对他付出的，他总是会不顾一切的去偿还，他们的爱情，是建立在这种相互亏欠上的。”

赵彤点了点头，开口道：“爱是很神奇的东西，你很难说清他是怎么来的，我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觉得除了玉念之外，也许还有人是他的执念。”

“谁？”

“你说的温青，还有你自己。”

“我，呵呵。”想到过往种种，虽然那时候的李道元已经不再纯粹，但比起玉念的一缕残魂来，李道元前后的反应可是天差地别。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你能够带着他行走？”

赵彤身躯微震，随后开口道：“他突破到当前的状态，与我有些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我，是他的一部分。这就是我能带着他的唯一原因。”

楚凝看着李道元，随后开口道：“不，他眼里有你，也许你可以从自己身上找找，说不定能够让他苏醒。”

“我会试一试的……”

赵彤说罢，带着李道元消失不见。

楚凝仰望天空，许久之后，双目有泪顺着脸颊低落。

……

百年之后，北斗星永夜之地，赵彤带着李道元首先来到了此地，顺着漆黑的旋涡前进，这被称为生命禁区的永夜之地，对两人完全没有任何影响，此时的赵彤眼角已经显化了一丝皱纹，脸色苍白，一头黑发更是变得花白。

很快，两人出现在了永夜之地旋涡的中心，两百多年过去，这旋涡中心的时光好似冻结，他们很快见到了那道凝滞在旋涡中的身影。

赵彤回头看了一眼，李道元的双目中有星光急速闪动，某一刻，这星光定格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李道元首次主动脱离了赵彤的手掌，身形缓缓漂想前方，四周顿时笼罩在一股极致的悲凉之中，恍惚间，赵彤好像听到四周有哀嚎之声传来，似天地悲鸣。

李道元的右手缓缓抬起，与温青那抬起的手掌轻轻接触，随后无声无息中，温青的身影崩溃为碎片，碎片绕着李道元如蝶般飞舞，片刻后涌入李道元的身体，彻底消失不见。

赵彤眼中有哀伤闪过，即欣喜李道元有苏醒的迹象，又失落于让李道元苏醒的对象是另外一个女子，不过赵彤的内心没有半点嫉妒，因为温青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子。

就在这时，李道元回头看向赵彤，凝固的星光开始涣散，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眼中光芒消散，李道元的身体呆立，刚刚开启的嘴唇合上，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李道元，你真的回不来了吗？”赵彤恼怒的嘶吼一声。

身前的李道元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缓缓飘上前来，主动伸手拉住了赵彤，恢复了这两百年中一直持续的样子，自然而然，宛如本能，赵彤顿时泪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