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达摩II 章叁玖壹：狂热的心

艾伦进入狄达摩神教并不是因为虔诚的信仰，他希望自己能够借此掌握更多资源，从而给范斯彼尔德家族增添实力。范斯彼尔德家族在查理国王上位之后被施加了压力，家族商会中的很多物品都被限制于皇室使用，这一方面给范斯彼尔德带来了官方的名气，但又一方面损失了巨额的家族利润。

艾云尼以及之前的君主从来没有让范斯彼尔德家族做这做那，查理国王还是第一次做下如此激进的手笔。这种卑劣的阳谋显然被范斯彼尔德家族看在眼里，一时之间，却还不能对查理怎么样。假若要扳回一城，那么必然要从其他方面来打击查理的力量，比如说居民的支持率，以及其私人军队的实力。

据说雅力士的首席术士塔拉被解雇，这位可以算是雅力士最强的术士之一，却也惨遭降职。这对范斯彼尔德家族来说却是一次机会，在趁着塔拉被解雇的时候，正好可以抓住一切机会，对查理国王进行“侧面打击”。艾伦这次所发现的狄达摩神教很有可能就可以被当成手中的一枚筹码，假若可以掌控教徒的行踪，那么就可以从侧面来打击查理的威势。

范斯彼尔德家族先前也同黑星进行交涉，希望得到黑星的帮助。虽然黑星拒绝和范斯彼尔德家族合作，却也没有明显地向着查理国王，和这位历史上极有特色的君主站在一个立场了。黑星的掌权人，众所周知是塔拉的弟弟，看来塔拉被降职同样对黑星和皇室的关系有着消极影响。虽然手中的这张牌很容易失控，但只要黑星不作为，那么这个极其庞大的地下组织便算是帮助范斯彼尔德家族实现自己的野心了。

艾伦的这次行动并没有上报给自己的父亲，他知道，只有证明自己的实力，家主之位才不会受到挑战。范斯彼尔德作为一个体量极大的家族，家主之位不乏各种旁系血亲的觊觎，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让未来的自己有这个资本坐在自己的父亲落座的地方。

正因为此，艾伦抽出自己的“空余时间”，希望能够抓住身边一切能够抓住的筹码，趁机削弱查理在雅力士的政治力量。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名十余岁的孩子，他迫切地希望能承担下一任家主本该担负起的责任。然而，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为这一在雅力士偷偷滋生的“野生教派”抽出大把大把的时间，是否有些不合时宜呢？他终究是个孩子，作为大家族的直系子嗣，他的未来还很宽阔。

在这一段时间里，艾伦总算是摸清了狄达摩神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一言以蔽之：一群落魄之人的避难所。教派内大部分成员都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他们无一例外地自称“命运不公”，他们的青春大多是值得回味的，正因为值得回味，以往的酸甜苦辣筛得只剩下了苦涩一味。他们企盼将印记留在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位存在能够让自己得到救赎，将他们带到充斥着换了的彼岸。

近来加入教派的大部分人都与查理国王最近的政治经济改革有所牵连，扩张军费必然意味着削减政府其他部门的支出，并且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还课了不小的税，积少成多的压力也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教派内平日里的工作实际上很是简单，集体颂念狄达摩神教的教义，遵守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戒律，以及帮助托马斯布置地下广场内的一个巨大术式。按照这个老家伙信誓旦旦的包票，他说，只要将术式完成，并且付出与之相应的代价，便能成功与伟大的创世之神——狄达摩构成链接，让祂带领他们进入幸福的彼岸。

虽然艾伦并不吃这一套，但他还是在表面上听从托马斯的安排，协助完成教派内的一切事务。他也曾派人去研究潜藏在这一广场上的术式到底是什么，然而，即使是家族内资历极老的学院派术士也无法准确说出这个术式沟通的对象到底是什么。

“这术式......触及到了生命，命运和时间的法则，但其中法则的排列顺序令人费解。可能还是我资质不够......”这老东西身子骨半截都得入土了，却还显得如此谦卑，“艾伦少爷，您说触发术式的媒介.......是人类的鲜血？那您可得小心了，以鲜血作为媒介触发的术式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狄达摩神教内部的教员的鲜血不能满足术式的需求，这才朝外收集其他人的血液——以某种合法的志愿者身份。艾伦实际上颇为小心，在投入鲜血的时候将自己与狗血掉包，他可不希望到时候再启动术式的时候自己身上沾有不好的东西。

而这次在路上遇见梅林和马歇尔纯属碰巧，假若对方过来多问两句，说不定他还得费一番心思把他们解决掉。幸亏这两人并未搭理自己，那他也少了一事。而一旁的托马斯似乎看出了面前的两人和他有点关系，和蔼地问道：“你认识他们吗？要不要劝他们来献血呢？”

艾伦摇了摇头：“万一他们后面来盘问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说不定会把教派的事情传出去。”

“这倒也是。”托马斯双眼微眯，老皮在额头上积聚成大大小小的沟壑，“也真是辛苦你来帮衬着我们收集鲜血了。无上的狄达摩会赐予你最大的祝福。”

艾伦心底冷笑，倘若神有用，那全国各地的人都会前来祭拜这位名叫狄达摩的伟大神祇，香火不绝了，还轮得到他们这些寄生在犄角旮旯里的社会蠹虫。托马斯看上去光鲜亮丽，但他找人彻查过这家伙的来历，他的学识甚至都没有自己高，在他最年轻的二十年里，他甚至是作为街头乞讨者这一身份面世的。没想到当他老了，竟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一神之下万人之上的异教主教，真是有趣！

夜晚的浮云很快被冷风刮了个一干二净，巨大的血缸也被抬回了地下广场之中。狄达摩神教的信徒们逐一离开，只剩下艾伦和托马斯几人在做血液的最后封存工作。

“这样看来，再过一两天就可以把血液全部收集好了。”托马斯眉眼含笑，眼中却闪烁半遮不遮的阴冷之色。

“希望到时伟大的狄达摩能够为我们降下最丰厚的神恩。”艾伦吃力地将带有封印术式的木盖严严实实地塞在血缸之上，浓郁的血腥气即刻消失，“今天大约收集到了两千个人的血液。”

“好！这是天神降临到世间的第一步。”托马斯呵呵地笑了，“艾尔，我现在特许你再贡献一次血液，我会在旁边替你祷告，伟大的狄达摩会赐予你双倍的恩泽。”

艾伦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为什么要额外赐予我恩泽呢？神不是向来一视同仁的吗？”

“但神总会照顾最虔诚的信徒。”托马斯搭上了艾伦的肩膀，将他推到那尊最大的血缸跟前，他的嘴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似乎正在体验某种能够给他极大欢愉的事情，“来吧，没事的......没事的......我相信狄达摩会庇佑你的！”

鞋底的刮擦声在空阔的地下广场不断回荡，冷汗一股脑儿地从艾伦身周冒了出来，种种不好的想法在他脑内明明灭灭，而他作为小孩，甚至力气还比不过这个老人！假若他现在出手杀掉他的话，那他好不容易抓到的这张筹码又会白白溜走！

到底要不要冒险......明明已经付出了如此之多的时间......

就在艾伦犹豫之时，托马斯极快地撩开了封印血缸的木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缝间忽然冒出一根细小的银针，蜻蜓点水般地在艾伦食指之上一刺，甚至还未来得及挣扎，一滴属于艾伦的鲜血已然落入血缸之中。

“你！”艾伦连忙抽回右手，顿觉巨蟒缠身窒息之感，整个人的气息骤然慌乱，他吞了口唾沫，朝后退了两步，他最终还是犹豫着要不要从怀里掏出那杆小小的手铳......

然而，托马斯忽然振开双臂癫狂地吃吃直笑，甚至笑得捧起了自己的腹部。艾伦的眼神逐渐冰冷，右手牢牢按住刺出的伤口，杀意浅浅透出。倘若这家伙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会在半分钟之内让托马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笑声径直持续了半分钟之久，而托马斯似乎也懒得朝艾伦辩解什么，临走之前，只不过留下一句：“祝君好梦。”他旋即打开地下广场侧边的一个小门——这里是他一向居住的地方，与驻守在此处的信徒们休息去了。

艾伦最终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制止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沉默着回到了魔法学院的住处，眉宇之间阴云密布。而这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你好像不太高兴。”诺艾儿将一杯淡茶端至艾伦身边，艾伦轻轻地瞟了她一眼，将茶一饮而尽。在这几年时间里，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走近了一些。作为艾伦的女侍，诺艾儿已经能为他分担一些忧虑了。即使是单纯的聆听，或许也能让讲述者的心情平复下来。

“如果......我说是如果。”

“嗯。”

“如果有人盯上我了，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办？”

“有人盯上少爷？”诺艾儿撅起小嘴，“很简单的事情，找人把他们做掉不就是了？”

艾伦双手垫在膝盖之上，侧眼瞧着诺艾儿灯光之下的面庞。

尚未脱去稚嫩之色的美丽少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诺艾儿是极其有价值的年纪，不论是从劳动的潜力，还是......身体的潜力。

艾伦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飞快地朝诺艾儿的双唇一吻，心头的阴霾似乎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踹散了不少。这位小姑娘却是陷入了慌乱，毕竟这还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吻。她曾经想过有这样的可能性，但她从未料到，今天居然会是初吻被夺去的日子。

“这是作为女侍的职责。”艾伦舔了舔嘴唇，狡猾地抓起书桌上的一份报告，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诺艾儿才不吃这一套：“哼！我会上报给少爷的父亲的。”

“我相信你不会的。”艾伦很是笃定，“毕竟，你可是只属于我的女侍。”

毕竟，诺艾儿还要靠着他进一步学习魔法知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