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被关押在天牢里已经有二十天,信王一直也没来处置他,就像是忘记了有这么个人一样。
“王爷!明日便是先帝入葬之时了。”
雍王妃与他合关一处,这会儿正揣揣不安。
以本朝的惯例,皇帝过世,要在其生前的寝宫开设灵堂,召集宗室百官哭丧二十一天,凑齐三七之数。
算算日子,明天也该到头了。
“信王,会把我们杀了么?”雍王妃鬓发散乱,止不住的哆嗦道。
瞧见自己的妻子这般害怕,雍王冷冷一笑,眼中露出一丝狠色。
多日前,信王当众袭杀卫介,以善战之名声威吓御林军,迫使自己这边的人手反水,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可他既然能够隐忍多年,并且几乎没有露出破绽,自然也不只有这点城府。
若是他没算错的话,此刻梅氏的人早就前往饥荒蔓延的地方,想尽办法鼓动民怨了。
等到大周各地的百姓纷纷揭竿造反,看这杨世信还怎么安心坐在那龙椅上面。
以梅氏为首的叛军威势日益扩大,届时信王便只能和梅氏达成协议,将他放了,以此换取短暂的安宁。
这是梅氏买通狱卒后,费劲传进来的消息。
双方已经商量妥当,等雍王获得自由,便以拨乱反正的名义,率军大举进攻大周。
之后,大周的江山,便由梅氏与雍王平分占领,各取一块。
……
因着这个计策,为了表示诚意,雍王已将自己最后的底牌:暗地里收集到的朝臣罪证。全透露给了梅氏之人。
甚至,他为数不多的埋在暗地里的人手,也一一交给了梅氏。
为了保密,他在与狱卒传递消息时,连自己的妻子都回避着。
故而此时,雍王妃焦急不已,雍王的表情却没有她那么凝重。
他坚信,梅氏一定可以完成此计,而自己也一定能够重见天日。
不多时,又到了夜里。
“雍王殿下!”狱卒偷偷摸摸地进来了。
其他的狱卒,这会儿都醉醺醺的,眯不开眼。
看见这名其貌不扬的狱卒,雍王脸上露出喜色,急忙问道:“是不是梅氏又传来消息了!”
他现在盼梅氏盼得几乎快望眼欲穿了,可是消息总是来得那般迟缓。
看见雍王那充满期待的目光,狱卒嘴角一勾,露出讥讽笑容:“雍王殿下,您该不会以为,梅氏真的能够买通人手,把消息传进天牢里面吧?”
狱卒的话,令得雍王脑袋“轰”的一声,彻底懵了。
“你说什么?”
他脸上喜色散尽,剩下的只有几欲崩溃的绝望。
梅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可这根稻草,却是别人故意放出来的。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雍王的心思疾速转动,“是杨世信对不对?”
他瞬间就想到了信王。
这时,天牢的拐角,一双金丝纹底的黑靴子,踏进了天牢里面。
正是信王,王曲也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往前走。
字下午回宫以后,信王直接派人过来,将他传唤到勤政殿。
直到夜里,他脚都站麻了,才被带到天牢里面。
“原来是看望雍王来了!”王曲望向信王,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信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疑惑,面朝雍王所在的地方,一步步走过去。
“梅氏会按照你所说的,去饥荒蔓延之地煽动人心。”
他边走边说,脸上的表情戏谑中带着几分漠然。
“他们会死得无比凄惨!”信王几乎是以杀意十足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
“原来如此,你故意让我把消息传给梅氏,让他们派人前往灾民汇集之地……好一招引蛇出洞!”
雍王咬牙道。
绝望之后,他的脑子反而更加清醒了。
信王的用意,并不难猜到。
梅氏三大家在大周境内的据点繁多,朝廷又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方位,想彻底清扫的话,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未免太大。
若是能够将那些人汇集到少数的几处城镇,反而更好下手。
“灾民汇集之地?”王曲却从雍王的话里,听出了另一重意思。
赶往边关的日子一再缩短,他却迟迟没有出去招募人手,信王非但没有过问,反而连提都没提起过一句。
对方应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
上回在信王府,王曲还曾向信王询问过,哪里有饥荒发生。
如今,雍王暗通梅氏,让他们去这些地方鼓动人心……
这几件事串联到一起,变得相当复杂。
他沉思之时,原本躲在角落的雍王妃看见信王,急着飞奔过来,抓住狱门,迫切地望向外面:
“皇上,我们王爷是无辜的,先帝不是我们害死的啊!”
对外,所有人都知道雍王是因为与梅氏之人合谋,害死了先帝,这才被下了大狱。
许多人对这个罪名信以为真,包括雍王妃。
更何况,从高高在上变成一名罪犯,雍王妃心底的那种落差感,早已使她精力憔悴,精神有点失常。
如今,披头散发,浑身恶臭的模样,与多日前差别巨大。
信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将全家害得这般倒霉,王曲心中瞧见这个雍王妃,心底不觉间有些凛然。
他明白,若是信王夺位失败,今日被关在这里面的,可能就是自己这一些人了。
而将来,如果在与杨承文夺位之时,他落败了————雍王便是前车之鉴。
雍王已经没了用处,留着也是祸患,王曲忽然明白,信王为什么要带自己过来这里了。
皇室中人,哪怕是死,也会死得体面。
饮鸩酒,也算是比较体面的死法了。
信王今日带他来此,不为别的事情,就是想让他看看,落败者饮下鸩酒之时的绝望。
王曲屏气凝息,静静地看着雍王夫妇双双毙命。
饮下毒酒之后,还未毒发之时,雍王破口大骂,状若狂癫。
可惜,他那些骂人的话,并不能够改变信王的主意。
“走吧!”
眼看着雍王呕出毒血,信王淡淡地看了王曲一眼。
出天牢时,周围一片安静。
“你觉得雍王该不该死?”信王问道。
王曲笑答:“雍王作恶多端,毒害了先帝,自然死不足惜!”
“呵!”信王哼笑,摇了摇头,“你说的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随后,他加快了脚步,走在王曲前面,声音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
“你今日所做之事,实在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