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加离奇的是,所有人的手机竟齐齐黑屏,跟板砖没有区别。
不过众人也没有工夫多想,因为接下来,那尊显灵的神像居然又自行裂开了!
在完全没有人干扰的情况下,那神像上威势磅礴的金焰好似被喷了无形的灭火器,竟在迅速消减,好似要油尽灯枯。
然后胡林成就疯了。
他号称有一尊真正的仙神蒙尘久矣,如今便要重现人世,而万寿八仙宫不知几世修来的福份,正是这尊神祇重新扬名的第一站。
上次的显灵时这尊神祇露出真容,便是对他胡林成,也是对万寿八仙宫的一个考验。
而他虔心明悟,借记忆重现仙神真容,加急命人赶制出这座五官容貌和那尊神祇相符的新神像。
也就是说胡林成经受住考验,得授天命,瞻仰仙神尊容,成为感召之人,同时也是这尊神祇重新现世后的第一位信徒。
于是今天,在神像落成之际,这尊仙神自然要俯视过来,体察祂的神殿。
可胡林成先前会错了意,以为这是都天大灵官显灵,因此张冠李戴,将这新神像当成了王灵官来供奉。
而真仙一怒,神像即刻显灵,昭显煌煌天威,以彰其名,以正视听。
虽然胡林成及时勘破,幡然悔悟,将涉及王灵官的东西通通砸了个遍,但.会错仙旨,岂是这么简单就能糊弄过去的?
仙神的怒火仍未平息,这渐行渐熄的神像金焰便是最好例证。
祂,行将离去。
而一旦这尊神祇彻底收回目光,那这显灵神像也跌回凡物,那万寿八仙宫,自然也等同于失掉仙眷恩宠。
所谓得之我命,失之不可能!绝不可能!
都给我滚开!滚开!!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啊!!
逆徒!还不快过来一起谢罪!
我.我来我来我来,我来叩请真君息怒!!!
当然,以上这些说辞通通出自胡林成之口,在众弟子们看来他就是疯了。
“您好,情况就是这样子的。”有远离神殿一路跑到宫观外的弟子发现手机恢复正常,连忙打通了精神病院的求助电话。
“好的,请尽量保持病人的情绪稳定,我们已经派出救护车前往目的地。”接线员的声线甜美且镇定,还细心地补充了一句,
“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闻言那名弟子担忧地看了一眼宫内,还是小声回绝道,
“不用了谢谢。”
“好的,请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会随时和你取得联系。”
叫完救护车,那名弟子小心翼翼地回到宫内,回到殿门前。
“怎么样?”其他人捅了捅他。
“已经.”这名弟子压低声音,做贼似的盯了一眼殿内毫无动静的胡林成才接道,
“.叫救护车过来了。”
“呼~”众人的出气声连成一片。
“小乙啊。”忽然一声呼唤传来,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那名刚回来的弟子。
小乙怕怕地望了眼殿内,自然听出这是胡林成的声音,却不敢应答。
“小乙啊。”胡林成更大声地喊了一句,众人纷纷挤眉弄眼,指点推搡小乙。
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轻声应了句,
“住持,您喊我?”
“是。”胡林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顿了顿才接道,
“进来吧。”
“啊!啊啊?”小乙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面如土色,无助地朝周围师兄弟们张望。
“进去.喊你呢。”
“是啊,快点儿。”
“进去吧”
不料就在小乙生无可恋被架着往前走的下一刻,胡林成的声音再度传来,
“其他人也进来吧。”
于是小乙的脸色好像会传播一样,将周围人的脸也染了个遍。
不知为何,他一下子感觉好受了许多。
“聋子啊!”此时胡林成忽地一声暴喝,吓得众人连跌带撞齐齐挤了进来。
刚刚胡林成言称仙神降乩于他,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暴怒,将所有贵客臭骂一通全都赶走。
还好那些贵客的素质普遍不低,虽然气愤,但终归还是没有把气撒在众弟子身上。
“都过来吧。”胡林成此时依旧盘膝端坐,语气重归平和道,
“来我面前,给真君磕头。”
众弟子唯唯诺诺,照着胡林成的吩咐叩首祷念一番,最后还是小乙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住持,您说的这这尊神仙,叫什么名号呀?”
这一问,就把胡林成给问住了。
他沉默片刻,随即脸上映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哦~~”
“我明白了,这也是真君给我的考验。”
“真君的尊号我暂时不知,你们也称真君或是真人,心意到了就行。”
“记住了——”
胡林成忽地提高嗓音,让心思各异的众弟子皆是一惊,
“心诚,则灵!”
这声箴言如同棒喝,让众弟子为之一震,纷纷将目光投去。
但见胡林成宝相庄严,双目炯炯,好似有两团永远燃不尽的金焰在其中跃动。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胡林成.不是疯了,而是真的蒙受仙眷??!
“小乙你让一让。”胡林成忽然吩咐道。
“哦。”小乙依言照做,随便往旁边挪了寸许。
“还有你,往左边左一点,你往右,你你你,都离我远一点。”
“住持,我们挡到什么东西了?”有人好奇发问道。
“触手。”胡林成愣是吐出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词语,
“周围有好多,好多可怕的触手,我怕伤着你们。”
“.”众人望着空无一物的四周,全都沉默了。
“住持。”小乙大着胆子试探道,
“那要不,我们先出去?”
“别动我!”胡林成一惊一乍,又把众弟子们吓了一大跳,
“不要碰我.”
“我正悬在天上飞呢,小心别把我碰掉了。”
胡林成稳稳坐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众弟子面面相觑,交换眼神过后悄悄坐远了些,而后再度遣出小乙,赶紧催促救护车开过来。
隐仙会总部基地。天上的光之鹰忽闪忽灭,笼住基地的半透明羽翼不断颤动,似乎即将破灭。
然而仓库废墟上,抬头望天的博士看着这一幕,却并没有多少放松之色。
他眉头紧锁,思考着这隔绝基地内外的古怪力场怎么就是不散。
按理说,随着那袭击者被冥界一角彻底吞噬,肯定是必死无疑,怎么这术法还不自行消解?
莫非施术者其实另有他人?
还是说.那个被吞进冥界的人.还活着?
博士小心翼翼地将视线一点点向侧面移动,直至聚焦于那片怪异且扭曲的空处。
哪怕本就不是人,也不需要用肉眼视物,博士依旧如临大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那可怕的所在吸入。
罗酆山泉,那是传说中冥界的实物具现,关于此物,就连博士也有太多谜团没能得到解答。
毕竟很多时候求解便意味着风险,而这件“大凶”留存物所潜藏的风险,就连博士也不知自己能否承受。
无论如何,那一角冥界被唤来现世之后,除了一开始的可怖场景外,之后便难以观测,也不可靠近。
唉.博士很想叹气,但由于这具身躯受损,所以暂时模拟不出人体的发声器官。
无奈,他只能先在这旁边守着,一刻不敢分神。
毕竟让这样一件本不该现世之物现世,除了灭杀那来历不明的入侵者外,博士其实还存了一点实验的心思,去验证他心中,某些不敢,也不愿相信的事宜。
不知所在处。
陈泽以一种第三视角盯着自己的躯体随波漂流,同时他又回归自己的身体里面,感受身边某种难言又沁入体内的跃动。
黑。
这里好黑。
他感觉浑身上下都浸透着“死亡”的概念,却又没有真正化作死者,依旧保有一丝本来面目。
另外这里好像和陈泽先前燃起金焰时去过的地方一样,没有“时间”这个概念。
于是陈泽在每个瞬间,都在做着无数件事情。
他吃饭,睡觉,打桩,修炼,阅读,作战,赶路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场景同时进行,好像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纯粹的“无”。
而在其中,又有某一幅场景尤其吸引人。
檀香烧出的烟雾萦绕缥缈,一个颇为眼熟的中年男人正身着道袍,发髻散乱,朝自己拼命磕头。
很奇妙的是,明明陈泽是以一种第三者的视角去看待,可偏偏心生感应,知晓这人是在朝自己磕头。
而且不同于其他走马灯里的记忆画面,陈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
于是他集中注意力细看,瞧见室内的香炉梁柱墙饰,这才想起来,这是他去过的万寿八仙宫里的灵官殿。
这个念头甫一成型,陈泽便立觉天旋地转,自己在瞬间置身于那座殿内。
他低头看看,发现自己竟是一尊塑像。
转瞬之间,陈泽便想明白了一切。
这尊塑像,是他上次临走时在住持胡林成面前刻意露的一面,想不到还真被造了出来,且似乎和自己产生了某种玄而又玄的联系。
所以说,眼前这幕场景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而且陈泽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并非真的身处殿内。
而是一种虚幻的存在,好似枪战游戏中,阵亡后附身到队友的视角观看比赛。
这尊塑像,便是他此刻附身的对象。
与此同时,那磕头磕到印堂发黑的胡林成似乎感应到什么,抬首高呼一些什么“真君”“仙眷”“神临”“恩宠”之类的话语,面容狂热至极,听得陈泽都有些尴尬。
但随着胡林成的一声声嘶喊,陈泽倒真的泛起一股回馈般的感觉,于是顺着感觉,“伸手”朝前一触。
他并非真的身处殿内,因此这种“触碰”自然也并非实体。
却见在陈泽真正所处的这片空间之内,一个跟胡林成一模一样的虚影即刻显现出来。
只不过一现身,这虚影就似乎受到某种冲击,神情呆滞僵硬,只知浑浑噩噩地朝自己叩首。
他每磕一下,陈泽的意识便跟着清明一分,直至看清了自己此刻的状态。
通体暗金,耀金为纹,金焰外罩。
依旧是那副神祇一般的形象。
刹那间,陈泽明悟了自己和胡林成之间建立的联系。
他是自己的信徒,真正意义上的信徒。
所以自己可以看清他身边的景象,还可以对他施加影响。
那我应该是.神吗?
思维是一种没有上限的力量。
在陈泽找回自己的形象,重新建立起自己的认知以后,他那刚刚明悟出来的“神格化”视角也重新回归。
恍惚间,陈泽再度看见了那片漫天尽是仙神重影,没有“时间”概念的不知名所在。
这一次,陈泽依旧近在咫尺,他便用力踏前一步,顺理成章地踏进这片所在,真正身处其中。
而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主动向他靠近。
时间是变化的度量。
因此随着这个身影变化的过程,陈泽终于稍稍找回了一丝时间流逝感。
少顷,那道人影彻底清晰起来。
只见对方身披宝甲,面如赤枣,凤嘴银牙,豹头环眼,眉心生有第三目,此时正睁大了朝陈泽看来。
“王灵官?!”陈泽失口喊了出来。
没想到忽然就和这位威名赫赫的护法山神本人打上了照面。
“然也。”对方瓮里瓮气地开口应下,声音粗犷得好似戈壁滩上的硬石,
“汝何人也?”
“我?”陈泽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是.额,余名陈泽。”
“你”王灵官的语调几经变化,最终以陈泽熟悉的白话腔调答道,
“我不认识你。”
“我可以用你习惯的方式和你交谈。”似是看出了什么,王灵官又补充了一句,
“你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陈泽几次张口欲言,最后还是试探着反问道,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这里。”王灵官认真答道。
“.”陈泽决定换一个问法,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你”王灵官居然动了,常人大小的身躯却仿佛山岳一般沉重,绕着陈泽哐当哐当走了一圈,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