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别!”此时其中一人见陈泽走近,立马大声求饶道,
“我招!我全招!”
“你们倒是先问问我啊!!”
“我早想招了!!!”
“我知道的都可以招!”
其他几人闻言怒目而视,几乎同时蠕动被捆住手脚的躯体,朝着叛徒靠近。
而惟一不动的人却厉声喝道:“他是装的!想当双面间谍!保护我!我才是真心想招的!”
“你放屁!”
“你才是叛徒!”
“我我我!我也要招!”
“我才是真想弃暗投明的!”
“我是自己人啊!我混进来潜伏几个月了!”
“我们两个一起的啊!”
“我也是!我真的是!”
短时间内众人吵作一团,聒噪嘈杂,甚至不少人趁乱偷偷做起了小动作。
然后啪的一声,陈泽连出数巴掌,速度之快乃至听起来只有一声脆响。
众人齐齐晕厥,随后被陈泽抓起来催眠拷问。
他才懒得区分什么真假叛徒,或是多重间谍狼人杀,直接一个个用神识刺激就完事了。
【经验值 200】
又是一套无比熟悉的拷问流程,陈泽历时一月有余,终于得到了隐仙会总部基地的确切地理位置。
和他想象中出入不大,确实在狭义上秦岭的周边某处,藏在无人区的荒野之内。
陈泽心中默算坐标,找准方向后遥遥相望,心神沉凝,似乎能感觉到一股大势。
一股蛰伏的大势,似乎就在那个方向,在秦岭深处。
天地间隐隐有一种“势”聚拢在那个方向,陈泽也隐隐有所共鸣。
“秦岭。”虺突然起身站到陈泽肩旁,同样盯着那个方向,
“我以前藏在那里待过很久,不知道我的窝还在不在。”
陈泽侧目望去,却见虺此时极目远眺,明眸皓齿更衬出清冷之色,虽算不上冰肌玉骨,却偏偏有种出尘脱俗的气质。
挺好一姑娘,只要不提吃的
陈泽观测完毕,量子叠加态塌缩,虺此时显然正处于有脑子的状态。
“你还挺念旧的?”陈泽一边把玩着从几名俘虏身上收缴的法器,一边和虺闲谈起来。
自从虺愿意开口,便时常会和陈泽聊上几句往事,让后者大开眼界。
“念旧?不,只是偶尔多愁善感而已。”虺微微摇头,
“以前可不是什么好时代。”
“多少年了,我就是有些好奇,这秦岭现在是什么模样。”
“其实光是听说秦岭还存在,我都有点.难以置信。”
“不,我不该这么想的。”
“哦?”陈泽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
“此话怎讲?”
“我讲过大批妖族去追寻母巢,然后通通被为首大妖坑害殆尽”
“我记得。”陈泽点点头。
“那之后。”虺跳过前因,接着叙述起来,
“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旧妖族几乎绝迹,而衰退后的天地也诞生不出新妖族。”
“我不断换地方躲,遇到的妖族越来越少。”
“有次我住的河又决堤了,就一路奔逃找地方躲,竟然连一个同类都没见过。”
“倒是碰见个好心的人族修士,年纪不大,看着乳臭未干,结果手上玉剑一挥,天上下来一道雷,直接把我临时藏身的盐池整个烤干,差点没把我吓死。”
“他把我抓起来看了很久,说我可怜,也没害过人,最后还是把我放了。”
“临走前他告诉我,他是被皇帝老儿叫过来这里除妖,回去以后会谎称斩掉一头孽蛟,让我逃走以后不要声张,免得招来祸事。”
“我都惊了,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杀妖,就问他名字。”
“他说他叫张继先,做完这件事就要回山归隐,不问世事。”
“我本来想赶紧爬走,可是被那道雷吓得浑身麻痹,动都动不了,只好待在那里听他念叨。”
“他说天快塌了,修士们越来越难熬,已经杀疯了,妖族杀光就杀人,不讲道理地杀,就为了能活下去。”
“修士们自顾不暇,皇帝老儿没了助力,手下奸臣当道,国库空虚,气数快要尽了。”
“要不了几年,北边的金人就要下来,哪怕不改朝换代,赵家朝廷多半也要被赶到江南去。”
“后来我能动了,他就给我指了条明路,让我爬到秦岭去躲起来,多半没人理我。”
“嗝——”
阵阵飘香传来,虺转头看去,陈泽居然将她未完成的羊腿烤好啃了起来。
“你继续。”陈泽吃得满嘴流油,
“别停啊,我听着呢。”
“.”虺的额头青筋直跳,最终还是扭过头去,努力忽视掉那根肥美的烤羊腿。
咦?
陈泽没想到虺居然能抗衡住烤羊腿的诱惑,看来是讲到了什么关键地方。
“我不分昼夜地爬,连食物都没空吃,都快饿扁了才爬到秦岭。”
“结果.”虺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目,睫毛轻轻颤抖,
“我才刚到那里就被阵法罩住,天上飞来好多人族修士,每一个都强大得不敢直视。”
“我以为被骗了,都在心里把那姓张的祖宗十八代骂过一遍,结果突然地震,真是太太可怕了。”
“地缝里飞出来一只水牛那么大的四脚兽,长得很像老虎,背上有一对翅膀,身上的毛跟刺猬一样。”
“它明明那么小!还没我眼珠子大!可我一看就知道,它强大到难以置信,我连它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在一旁啃烤羊腿的陈泽将其外貌特征在脑中检索,默默和“穷奇”这个名字匹配在一起。
“那头大妖飞上天和不知道多少人族修士大战,真的要把天都打塌掉。”
“我不敢想象,怎么会有妖族这么强?还有人族修士才会的那些神通法术!”
“我猜,那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远古妖族,没想到流言居然是真的。”
“人族修士杀到没妖可杀,居然连这种凶兽都找了出来!”
“当时真是天崩地陷,我这样的小妖根本没人在意,很快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周围空荡荡一片,那些山居然全都被夷平了!”
“我本来还想逃,但是身上被砸得破破烂烂,骨头全露出来,就快要死了。”
“那时候迷迷糊糊,我在本能的指引下往一个地方拼命爬,吃了一根好像刺猬一样的毛。”“吃完我就清醒过来,还发现身边聚了好多妖!”
“各种各样的妖!毛、介、鳞、羽、倮,什么都有!”
“他们全都在吃,在吃尸骨血肉的碎块!我明白,一定是那头会神通的远古凶妖!”
“它居然死了!被碎尸万段!可是那些人族修士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真奇怪,他们应该就是为了这些血肉才来猎杀凶兽的。”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同归于尽了说不定。”
“当时我仗着身长嘴大,抢在别的妖族前面吞吃了好多血肉.你瞪我干嘛!”
“它都死了!我不也是为了活命才吃的吗!”
“跟你手上那根烤羊腿是一个道理!”
“好好好,你继续。”陈泽收回目光,不再逗虺。
不料虺的两道柳眉上下舞动一阵,最后还是忍无可忍,蹲到陈泽边上抢过烤羊腿开始大快朵颐,
“啊呜!唔.那些血肉实在神奇,不只很快把我的伤势治好,还让我变得更强,一口起码能吞下三头大象。”
嘶啦~
虺说着狠狠咬下一口金黄酥脆的连皮羊腿肉,内里鲜嫩的汁水爆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但很快,我就觉得浑身怪怪的,体内的妖炁变得很诡异,好像很容易沾染侵入别的东西。”
“发现不对劲没多久,我就昏昏欲睡,好像要冬眠一样。”
“自从成了妖,我就从来没有冬眠过!”
“于是趁着还能动,我连忙胡吃海塞,到处乱吞,连花草树木都填进肚子里。”
“最后吃到实在撑不开了,我就顺着那些裂开的地缝往下钻,钻着钻着,我就睡过去了。”
“等我再醒过来,从地缝里钻出来一看,外面居然已经大变样!”
“青山绿水,该长的全长出来了,只是跟以前两个样。”
“我一看自己身上都饿扁了,就知道这一觉肯定睡了不知多少年,赶紧悄悄溜出去找人问。”
“结果我找的人一见我这样,全都吓得半死!”
“他们居然不知道妖族的存在,甚至连会飞天遁地的人族修士都没怎么见过!”
“幸好我机灵,找到间破落书斋,里头是个写闲书的穷酸书生,最喜欢打听志怪异闻。”
“见了我他居然不怕,告诉我那些仙人,也就是人族修士,大部分都销声匿迹,妖族更是一个都没,所以普通老百姓根本不认识这些。”
“原来我这一觉,竟然睡了好几百年!”
“我居然几百年没有吃东西了!”
“几百年!!饿了几百年!!!”
“我们聊了很久,我告诉他很多以前的妖怪故事,他很满意,说以后要写成书。”
“作为回报,他告诉我在江南那里的昭萍好像有墨家传人的踪迹,如果我要找修士,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然后我就跑到昭萍那里,找了好久,正好地震把墨斗机关城给震塌显露出来,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昭萍即是萍乡的古称。
墨斗里的那些记载,被陈泽拿到手后,虺自然也看过。
嘶啦——
陈泽不知何时又掏出了一条烤羊腿,啃得正欢。
经过虺的这一番叙述,他脑海中许多缺失的历史拼图总算是得以补全。
现在让陈泽按时间顺序来理一理思绪。
首先远古时候,传说有某些掌握神通的特殊妖兽,但不知真假。
而后几千年前,虺,这条生来就执着于干饭的蛇妖诞生。
她吃了睡,睡了吃,直到刘邦斩白蛇那阵才开始记事。
当时的天地环境恶化已经显出端倪,修士为求自保开始屠杀妖族,虺就开始边吃边睡边逃命。
此后千年间,虺一边经历曲折,一边吃了睡,睡了吃。
直到北宋末年,天地持续恶化,妖族被屠到几近绝迹,连人族都开始内斗,虺遇到龙虎山第三十代虚靖天师张继先,得到指点前往秦岭避难。
结果等虺逃到秦岭,就撞见疑似远古凶兽的“穷奇”和人族修士大战,遭到波及,而后吞掉穷奇的一部分血肉,获得特异,也陷入数百年的深眠中。
等虺醒来,已经是数百年后,按墨斗里的记载,那时候应该是明末清初。
当时妖族已经灭绝许久,人族修士也几乎绝迹。
凡人的时代正在到来。
而后墨斗被地震损伤,虺这条大肥蛇便趁虚而入,鸠占鹊巢。
简单来说,若要用一句话总结虺的一生,那便是
“吃了睡,睡了吃,吃完再睡,睡完接着吃。”陈泽盯着虺缓缓摇头,惹得后者一阵鼓嘴瞪眼。
自此,陈泽算是对以往天地衰退的过程有了一个更全面的认知。
但其中却还有一些小小的盲点虺未曾提起。
“你说你睡了几百年以后醒过来”陈泽眼疾手快,将手中烤羊腿举高规避掉虺的偷袭,
“去找人问情况也就算了,怎么还非要去找人族修士,就不怕人家再把你宰了?”
“哼”虺被诱人香味勾得急得直跳脚,却怎么也够不着,
“把肉给我!”
“说了就给!”
“啊呜.啊啊啊啊——”
虺气得朝陈泽手臂一口咬下,差点把牙给磕掉,眼里泪花打转。
“让你咬我,就当长点记性。”陈泽给逗乐了,伸手去戳虺,却被她跟炸毛小猫一样顶了回来。
“给你给你。”结果陈泽一递烤羊腿,虺立马眉开眼笑,美滋滋地抱起烤羊腿又开始啃。
只要有口吃的,虺向来不怎么记仇。
“为了躲。”虺这才解释道,
“为了不被吃掉。”
“不被谁吃掉?”
“天!”虺大口嚼着腮帮子,眼睛瞪得贼大,
“所有的所有.这片天地要吃了我!”
“就跟那些疯了的人族修士一样,天地也疯了!”
“你没事吧。”陈泽伸手去摸虺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
“我说真的!”虺羞恼地甩掉陈泽的手,
“我是被咬醒的!我一醒过来就感觉无时无刻,肉身都在被蚕食,好像要被天诛地灭一样!”
“其实我在秦岭醒来的时候,旁边还有一具妖族的尸体,应该是想吃了我,结果自己先死了。”
“我亲眼看见它的尸骨血肉崩解,消散,就好像被整片天地给连骨头带皮吃掉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