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看看。”虺摊开手讨要。
陈泽递了过去,本来指望她说出什么高见,结果虺却是还回来无奈道,
“我看不出来。”
“你们人类的器官就是弱小,不借助工具什么都做不了。”
“那我给你换具身体?”陈泽随口接茬道。
“不。”虺认真摇了摇头,
“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们人类。虽然弱小,却得天地独宠,有通天的潜力。”
“是嘛。”陈泽一瞅有机会,顺藤摸瓜追着问,
“你以前那躯体多威风啊,几百米长,还那么粗,又结实,都活了多少年了?”
“哦对了,还有其他.额,野兽,有别的野兽跟你一样的吗?”
“我们不是野兽。”虺用力白了陈泽一眼,本想鼓嘴,可鼓至一半似乎觉得幼稚,便又泄了气,
“我们是得天眷顾,有灵开化的动物,和其他野兽有本质区别。”
“虽然意思不太对,你可以管我们叫妖,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约定俗成,就无所谓咯。”
“你们妖族多吗?”陈泽嗅到了秘闻的味道。
要知道这位无脑.咳咳,有脑美人,实则可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巨蛇大妖!
“很少很少。”虺抬头望向远方,
“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
“远古时候多,后来就越来越少。”
“跟天地环境有关?”陈泽把握到了本质。
“对。”虺肯定道,
“从前天地.跟现在比,简直不是同一片天地。”
“万物兽类,偶然受宝地庇佑,或者先天受到恩宠,甚至是因为修士斗法、起阵、炼丹,祭器的余波,都可能开化灵智,化作妖族。”
“就好像狗生来会游泳,被蛇咬了知道找草药。我们妖族新生之后,开了灵智,便知道循着本能去找那些元炁浓郁之地,吞吃天材地宝。”
“嗯主要是些草药之类的。”
“其实那些宝药的诞生也跟妖族差不多,只是绝大部分没长脚不会走路,就只有被吃的份。”
“那你是怎么开的灵智?”陈泽听着突然插嘴道。
“早忘了。”虺想都不想地摇摇头,
“等我真正开始记事,嗯.我想想,可能有六七个人连起来那么长的时候吧。”
十几米长,陈泽在心中默默翻译。
“一口只能吞下一头河马,太大的还不行,只能先吞半头。”
躯干周长不会超过一米,陈泽继续默念。
“那时候我跟着一条大白蛇住在山上,我横过来都没有人家粗,我估计它一口能吞掉一座肉山!”
三句不离吃.陈泽不禁在心里暗自腹诽。
“可能因为同族的情份,它看不上的那些宝药都会让给我吃。”
“那段日子无忧无虑,我到现在都怀念。”
说到这时,虺笑了,但笑容很快收敛,
“直到某一天,一个邋里邋遢的修士跑到山上来,一剑把山劈开,直接把那条白蛇给剁了,连骨带肉全都带走。”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拿走骨肉是为了起义,给手底下士兵炼器用。”
“起义?他这么厉害还需要起义?”陈泽有些不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哦我知道了,当时皇帝背后也有修士支持是吧?”
“唔,那当然了。”虺微微侧头,同时撇了撇嘴表达不屑,
“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多着呢,你们做人的就喜欢搞这些明争暗斗。”
“活得简单一点不好吗?有的吃有的睡,非要去争个你死我活。”
“真是无情啊我知道那大白蛇从来没吃过一个人,也没有出去外面招惹过谁,偏偏因为一身蛇皮骨肉,被扣上污名,白白丢了性命。”
“呵呵呵后来我听说那个修士一统天下,当了皇帝,我也不奇怪。”
“自古无情帝王家,不是吗?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
“你说的那个人.”陈泽被说得心里痒痒,迫不及待想要验证猜测,
“不会叫刘邦吧?”
“就是他,我记得清清楚楚。”虺脸上却是显出释然的神色,
“不过他也没那么坏,至少他放过了我,还有其他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妖。”
“比起后来那些人他简直算是大善人。”
提及“那些人”,虺咬牙切齿,面容微微扭曲。
“你们妖也分好坏?”陈泽及时岔开了话题。
“自然是分的,连你们人都分好坏,我们当然也分。”虺介绍起来,
“有的妖为祸一方;有的妖浪迹天涯;有的妖离经叛道,嗜好变态;有的妖还会庇护百姓,受人祭拜。说不准的。”
“你们吃人吗?”陈泽的好奇心仍未得到满足。
按照志怪神话的惯例,恶妖似乎都喜欢吃人。
“一般不吃。”虺用一副看白痴的目光看向陈泽,
“你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人,你应该懂的。”
“普通人又没什么肉,也没法力,有什么好吃的?吃了也填不饱肚子。”
“我们争的都是那些宝药、福地,杀人抢地盘是没办法,但除了那些脑子有病的,没妖喜欢吃人。”
“这倒也是。”陈泽深以为然,哪怕他那种看似“吃人”的行为,也是为了炼神,是受限于天地环境的代替之举。
差不多可以说是前无古人,所以平时修炼遇到关隘想找个先例解解惑都难。
“那修士呢?你们吃修士能增进修为吗?”陈泽接着提问。
“也不能。”
“妖吃妖可以,只有你们人最特殊。所以没妖喜欢招惹人族,打赢了也不一定有好处。”
“哦。”虺忽然略显得意地纠正道,
“是我们,我们人类。我现在也是人!”
“那你们妖族。”陈泽组织了一下语言,顶着虺不满的小眼神继续道,
“就不能跟你一样,找具人族肉身夺舍?”
“夺舍比登天还难。”虺耐心地陈泽科普起修道常识,
“元神和躯体一比一配对,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别说妖夺舍人,哪怕妖夺舍妖都做不到。”
“我听说哪怕是那些修炼到出阴神,出阳神的大妖,甚至你.我们人族修士,也做不到夺舍之事。”
“所以万物皆有寿数,谁也没办法无休止地长存下去。”
“除非是那些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没准还能做到。”“比如道家四大天师,那可都是如雷贯耳,我们这种小妖哪里见得到。”
说到这里,虺情不自禁自卖自夸一句,
“我真是越来越像人了,瞧我这口才,以后去说书都行。”
“.”陈泽选择性忽略掉虺的臭美显摆,
“我帮你转生的时候不挺简单的?”
“你?”虺饱含深意地看了陈泽一眼,
“哪怕你这样的怪胎”
“也要凭借‘母巢’之物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母巢?”
“母巢。”
“不会是这个吧?”陈泽随手取出一罐黑树汁液示意道。
“就是它。”虺的眼神肃穆起来,
“这东西绝对是从母巢里流出来的。”
陈泽明白了,这所谓“母巢”,恐怕又是外墟的一个别名。
就跟“灵桥”、“阿鼻”一样,这些代称指向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关于母巢,你都知道多少?”陈泽瞥了眼角落里已经烧到七十度的吴家归,默默加快语速。
这小子跟小强不,他的生命力可能比小强还要顽强。
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吧?
至少还没熟。
“我知道的也不多。”虺开始以她的视角叙述,
“打我记事起,天地环境就已经有了恶化的苗头。”
“等我一口可以吞掉一头大象的时候,就已经乱起来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虺柳眉倒竖,嗔怪地瞪了一眼陈泽,
“我们妖族修炼就是靠吃,吃奇花异草,吃天材地宝,吃洞天福地。”
“好吧,我理解你。”陈泽总算是明白虺为什么对干饭有这么强的执念,
“不过你们就没有功法什么的?”
“没有功法。”虺答道,“我们妖族很少聚集交流,大多是各自占山为王。只要吃到好东西,身体自然会运转炼化。”
“除非传说中,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神兽或者叫凶兽,才拥有妖族的至高传承,能够掌握和人族相媲美的神通。”
“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没准是以讹传讹。”
“你们妖族这么爽?”陈泽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这么说来你们才是得天独厚,光靠吃吃吃就能变强。”
“不。”虺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代价就是我们妖族的肉身,不仅对彼此,对人族而言也是大补之物。”
“炼器、炼丹、培育灵兽灵药、布阵、画符,样样都能用到妖族骨肉。”
“有时候我们都在想,好像妖族全是好养活的大肥猪,专门被天地生养来,供人族杀生取宝。”
“原先还好,人族修士知道不能竭泽而渔,还有个度。”
“但后来,天地变了,洞天福地都枯了,以前随处可见的宝药也变得凤毛麟角,修行者道行衰退,世道就全乱了。”
“我们妖族首当其冲,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几乎被人族修士赶尽杀绝,扒皮抽筋,熬骨拆肉,放血吸髓,炼成各种宝物用来互相争斗,或者保持修为精进。”
“我只能逃,拼了命地逃,拼了命地吃,多吃一点东西,我就能多一分自保之力。”
“偏偏我们妖族修为越高,体型越大,连功法都没有,自然也无变化之术。”
“人族的修道者只要腾云驾雾,法眼一扫,我们妖族根本无所遁藏。”
谈及伤心处,虺目光下垂,少见地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只可惜被陈泽一句打岔将氛围破坏得干干净净,
“你哪学的这么多成语一套套的。”
“你不会真要考研吧?”
“哼哼哼”虺立马转变为气鼓鼓的神色,
“这叫出口成章,妙语连珠!”
不过她又随即想起了正事,
“我说到哪了哦,母巢。”
“这个说法好像是突然出现的,就.非常突然。”
“我们逃难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说有一个地方,叫作母巢。”
“母巢是所有妖族的归宿,是我们奔波的理由,我们都应该回到那里去。”
“本来没妖信,可是后来,有一些从母巢里流传出来的东西出现了。”
“简直是太,太不可思议了。”
“那些东西的功效,完全不讲任何道理,不遵循任何规律。”
“它们甚至可以用来转生、夺舍、延寿、合体、变形、生死妖肉白骨.”
“不管什么毫不相干的东西,只要经过母巢之物调和,就一定能产生点什么效果。”
“只要想得到,绝没有母巢之物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说你,虽然你很强,我也搞不懂你是怎么修炼的。”
“但要帮别人,不,别妖夺舍,你的道行还远远不够,差得远呢!”
“可是靠着这些汁水,你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我救下来,入主人类的躯体。”
“那些东西,就好像天然是为了破坏规律,违反规则,来到世上就为了造出反例。”
“亲眼看见母巢之物的玄妙,大多数妖都信了。”
“有几个大妖领头,将剩下还活着的妖族聚起来,浩浩荡荡的要去寻那母巢。”
“我胆子小,看他们聚在一起这架势就会怕被人族修士找到,躲起来没敢跟上。”
“后来我听说它们果然被发现了,还中了圈套,给杀得尸山血海,倒是那几个领头的大妖趁机逃了。”
“我才知道,原来它们是故意把同族卖掉的,肯定是跟人类有合作,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奸诈!狡猾!狠毒!阴险!都从人类身上学来的,简直是我妖族的败类!妖奸!”
“你现在也是人。”陈泽适时提醒了一句。
“噢”虺神情一滞,剩下的脏话也骂不出口了,
“总之那些大妖后来怎么样,究竟有没有找到母巢,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快死了。”
此时虺突然指着吴家归提醒道,片刻后嗅了嗅小巧的琼鼻又补充一句,
“也快熟了。”
“我知道。”陈泽不以为意,手上的墨斗残块微微发光,隐约映出亿万数不清的纹理。
他刚刚一边听故事,一边仔细探究这些碎块。
在连续尝试十八种方法后,陈泽终于找到技巧,发觉其中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