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太硬了。
就像是用石碾子去磨金刚石,天地大磨盘依旧在合体,只是某处和陈泽相触的地方寸寸碎裂,化作残块齑粉,愣是被他凿出了一个容人空间。
而陈泽静观其变,直到大磨盘彻底合为一体,中间再无半点缝隙,只余远处的榫卯相连声仍在遥遥传来。
他被围在方寸之地,视野受阻,便尝试扩出神识。
结果这机关巨城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神识在其中扩散极为艰难,只能延伸出数米远的距离。
元炁也是如此,遭遇的阻力有些出乎意料。
在不破坏的前提下,举步维艰。
此时陈泽也听不到多少动静,想来应该是这机关巨城彻底成型。
毫无疑问,激发这座机关巨城的动力能源正是陈泽提供的那海量元炁。
于是他闭目自感,一身元炁储量已然去了七成,只余三成左右。
三成应该还够用。
陈泽自忖实力,当即决定对这机关巨城内部探索一番。
咚咚。
陈泽伸手敲了敲身边的障壁,这材质介于金属和木材之间,出奇坚固,远胜钢铁。
应该朝上还是往下呢
虽然身在其中看不太清楚,但陈泽还是隐约能分辨出这机关城分为上下两个部份。
陈泽略作思考,决定先下去。
于是他聚起元炁,足尖绷紧如椎刺般向下一戳。
当当当!
就像是爆碎的钢化玻璃,大量细碎的硬物屑块飞溅四射。
陈泽如此在原地不断下沉。
【经验值 5000】
【经验值 8000】
【经验值 10000】
底下暗藏玄机,有着不少认不出用途的零件。
陈泽一路开凿至数十米深,再配合延伸出去的神识,迅速察觉到了空洞的存在。
他当即加快动作。
同一时间,外界。
“啊啊——”
吴家归从天而降不断坠落,忽然感到一股拉力自衣领处传来扯住,惨叫声才戛然而止。
他艰难地睁眼一看,自己居然被挂在,被挂在.被挂在了一处不知什么玩意儿的黑色凸起硬物上面。
吴家归小心地朝下看了一眼,立马掩耳盗铃将眼睛闭了起来。
底下不知离地几百米远,若是摔下去的话
“啊~啊嚏!”
嘶啦——
吴家归一个喷嚏连带衣领布料猛地撕裂,整个人身子沉沉一坠。
“挖槽!”
吴家归连忙手脚并用紧紧抱住这处凸起,顺着上面凹凸不平的劳什子零件一步一步爬,逐渐翻了上去,落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平台上面。
“啊嚏!”
这个喷嚏夺走了吴家归的全部力气,只能双手环抱住肩膀蜷作一团,侧躺着瑟瑟发抖。
他此时的模样颇为凄惨,本就可怖的脸冻得毫无血色,还挂着鼻涕水。
吴家归刚刚没来得及撤离,被陈泽随手抛上不知几千米高空,来了次紧张刺激的无绳蹦极。
好一会儿他缓过劲来,神志也逐渐恢复清醒,这才有空注意起身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像是一座无边无际的巨大建筑顶部,他从未见过这般奇景。
哪来的这东西?
吴家归挣扎着站起来茫然四顾,却见周围已经大变样。
见过无数次的群山销声匿迹,附近像是被理发学徒用推子稀里糊涂剃了个大秃头。
难道我被丢到别的地方了?
吴家归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还在官山自然保护区。
隆隆隆——
忽的一阵震动将他晃得东倒西歪。
等吴家归好容易站稳脚步,却见平台不远处传来光亮,当即拔腿跑了过去。
光亮似乎来源于一个洞口,一道人影动作利索地从里头蹿了出来。
“你好!”吴家归几步来到近前喘着气大声呼喊,
“这里是哪,哪.”
眼前寒芒一闪。
吴家归霎时间停住脚步,眼神僵硬斜视抵住自己的利刃,脖颈处如遭针刺般泛起成片的鸡皮疙瘩。
机关城内部。
陈泽最后一记重踏。
当!当~啪哧!
脚底下被踹出一个大洞,些许异味随之传了上来。
陈泽朝底下一张望,似乎还有光线透出。
于是他一松手,整个人便通过大洞落了下去。
噗~
落脚很滑,地上布满了滑腻腻的不明液体,浓郁的异味即刻充斥鼻腔。
陈泽借着源自墙上某处的微弱光线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个几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墙壁的材质和机关城内部一模一样,但此时却泼洒溅满了某种不明液体。
陈泽走动两步来到墙边,发觉房间内都是同一种液体,略微粘稠,散发着一股地沟油臭馊掉的怪味。
他伸手摸了摸,冰冰凉凉,可以拉丝,像是透明中带着些许浑浊的热芝士。
房间内还七零八散地摆放着形似漏斗、铲子、锤子等等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的工具。
啪。
陈泽打出几朵元炁焰火环绕身边照明,同时以神识探出侦测。
这里的空气除了臭以外没什么特别的,无法阻挡神识。
幽蓝光芒照彻房内。
很快,整个房间的情况尽在掌握。
除了工具杂物外便是一个占了房间一半面积的大凹槽,模样像是公共浴室里的水池。
里面装着的全是那种油腻腻不明液体。
陈泽猜测原本这种液体只存放在池子里,因为刚刚机关城的生长变形颠簸,所以才洒得到处都是。
而池子底部还攒着厚厚一层既像陈年污垢又像藻类的东西,陈泽掏出一点握在手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经验值略有增长。
【经验值 1000】
算了还是不吃了吧
也不差这点经验值。
陈泽最终将这块触感恶心的东西丢开,决定先找找有没有人。
按照吴家归的说法,这里是某个盘踞本地多年的组织的大本营,想必应该会有不少人居住。
这个房间内还看不出多少居住痕迹,陈泽左右一扫,径直朝门口走去。门扉的形制很简单,就一扇门一个把手,没有任何装饰。
可细看之下却相当精致,动轴处似乎都是机关传动,推起来嘎吱嘎吱响得极有韵律。
门没锁,陈泽一拉把手就出了门。
外面是条宽阔的走廊,两侧还有许多相同的门扉,有的紧闭,有的虚掩,有的大开。
走廊上没有光线照明,只有少数门缝里透出光线,整体仍旧阴暗昏沉。
陈泽便屈指一弹将炁焰丢出,照亮整个走廊。
无论天花板、地板、墙壁都是一样的材质,似金属又像乌木,整个机关城内似乎都只有这一种材质,倒有些单调。
神识先行,陈泽慢慢迈步。
身旁最近的房间大门紧闭,但陈泽一拉门把手便开了进去。
里头是一个和刚才类似的房间,几十平米,堆着七零八落的工具杂物。
但房间内没有水槽,而是被一大片缝满补丁的破布当作窗帘隔断。
唰——
陈泽一拉门帘,后面是快要累到天花板的腐木堆,臭气熏天,缝隙间似乎长满了一朵朵蘑菇。
陈泽眉头一皱,拉回窗帘又退了出去。
自从他进来这机关城,最深的印象就是臭。
臭!
什么都臭,空气也臭,房间里更臭。
接下来陈泽沿着走廊一间间屋子开过去。
结果各个房间里千奇百怪,有的堆满一箱箱变质发霉的粉状物质;有的爬满类似超大鼠妇的昆虫,似乎有意饲养;有的被木柱隔作无数方格塞满房间不知在做些什么。
唯一看得懂的房间里是层层容器塞满了泥沙和棉花,不知哪来的水从天花板上滴落,一级级过滤下来。
而接水的桶早已摔得稀碎。
无论如何,至少说明这些房间平时有人使用。
吱——
陈泽不知第几次随手关门,忽地神色微动,看向某个方向。
他延伸出去的神识察觉到了活人。
嗖—
陈泽身影闪动,出现在数十米开外,走廊尽头附近的房间门口。
吱——
推门一看,里头倒是干燥,堆满了大木箱,似乎是被用作仓库。
而陈泽没有去查看木箱里是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地上一道躺倒的人影身上。
这人面朝下趴倒在地,一头打结油腻乱发拖把似的盖住脸,似乎陷入了昏迷当中。
从外表看来身材瘦弱,穿的一身破布烂麻衣,几乎遮不住粗大露出的关节,是真正意义上的皮包骨。
咦?
陈泽忽然心生疑窦。
他习惯性的用神识扫上去,却在此人的面部受阻。
面部,脸?
难道
陈泽蹲下来,将这人着地的头部翻了过来。
一张如同加了白色模糊特效的脸出现在眼前,根本看不清嘴鼻以外的部位。
陈泽仔细打量,原来这人的脸上覆着一张白色面具,除了口鼻和双眼有开孔,整张脸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而这面具居然能阻挡神识侵入,让陈泽琢磨不透这人的脸。
陈泽伸手想去揭,结果根本找不到面具和脸的缝隙。
整张面具边缘处完全被肉包住,且极为贴合,类似手脚指甲,就像是从脸上长出来的一样。
而面具本身材质既坚硬又不失柔韧,具有凹凸不平的厚度,根本看不清脸的轮廓,能够完美遮住容貌。
仔细观察还隐约可见纹路,触摸起来的质感很容易让陈泽联想起餐桌上没刮干净的鱼鳞。
既然如此,陈泽便打算先将此人弄醒。
神识探不透面部区域,却可以从后脑勺直入脑中,其他部位也是如此。
陈泽已经知道这人是个男的,年龄从发色上来看应该不会太老,元神没什么大碍,多半是受了惊吓才昏迷。
在神识入脑的刺激下,此人裸露在外的眼皮子微微动弹起来,随后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彻底苏醒过来。
他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挣扎着起身,注意到面前地上的一双鞋。
视线顺着上移,他慢慢和陈泽对上了眼神。
“呃呃,啊——”
这人啊啊咿咿地手脚并用朝后退去,显然吓了一大跳。
“别怕。”陈泽轻声安抚,神识道法已然发动。
而受到影响的男人很快平复下来,眼神不再慌乱。
“你是谁。”陈泽又蹲了下来,拉低二者的高度差。
“唔,噜哇咕咕啦”男人一顿叽里呱啦,双手不断比划。
陈泽本来还以为这是什么语言,结果听了一阵才发觉根本就是无意义的呓语,几乎没有丝毫规律。
难道是个聋哑人?
陈泽又喊了几句,却见对方能够对声音作出反应。
再扒开嘴一看,好家伙,臭气熏天,满嘴烂牙,不堪直视。
但声带和喉咙处并没有异常,应该是可以说话的。
可无论陈泽如何引导,都无法和男人建立起有效的沟通。
莫非这人根本就没学过任何一种语言?
陈泽心中逐渐有了猜测。
于是他暂且抹去此人的记忆,再用神识道法“隐身”站在一旁,准备看看这人会有什么行动。
受到影响后的男人呆呆愣愣,默默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看着满屋子倾倒的工具杂物面色焦急,火急火燎地上去整理起来。
这间屋子和陈泽进入的第一间房间布置差不多,主体是一个大凹槽,里面盛满了黏糊糊的不明液体。
只见男人埋头苦干,整理杂物,清洁卫生,又拿上几个滤网似的工具,跪到大水槽前,将其中液体分层过滤,再装到一个桶装容器里。
陈泽旁观了一会儿,只能看出男人是在提纯这不明液体。
至于提纯过后的不明液体倒是比原先澄澈了不少,异味也被去除许多,陈泽凑前一闻,倒是闻出了油脂的香气。
这是在提取某种油脂?
直觉告诉陈泽,像这样的人应该还有不少。
于是他抛下埋头苦干的男人不管,又开始一间间屋子地搜寻起来。
果不其然,陈泽一路发现了更多类似的人,特征都惊人的一致。
男性,营养健康状况极差,不会说话,脸上长着面具,衣衫褴褛。
这些人的精神状况都相当紧绷,见到陈泽一个比一个害怕,抹去记忆后全都自顾自地做着对应房间的活计。
有的是在过滤清水;有的在培育喂养虫子及宰杀取肉;有的采摘并处理蘑菇;有的则在加工制造某些工具。
这也是他们除了年龄以外的唯一不同。
这么一趟下来,陈泽也大致能够明白,这些人只会从事某种生产劳作,似乎是奴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