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隆!
明明深达渊底,却忽地响起一声霹雳,这正是金火交流,烹炼元神之异象!
如若能在此基础上做到无思无为,遇境不染,见物不迁,收纵去我,去来自如,那便是阳神孕育的预兆。
当然,对现在的陈泽还稍早了一些。
但于他而言,体内的精、炁、神已经得到完善调和,协同一致,几近完全契合。
这是自结成金丹以来,长久积累的厚积薄发所致。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陈泽在此极端环境下算是真正达成了炼炁化神阶段的大圆满。
他能感到自身的神与炁真如水乳相融,此时再运用力量会比以往丝滑不知多少倍。
而接下来的炼神还虚.陈泽按照此前模糊的猜测继续卷入天地元炁,想要直接滋养天心祖窍,淬炼元神。
可一番尝试下来虽然效果是有,可总归还是欠缺了什么似的,难以圆满相融。
差了些什么呢
炼神,神
死物哪来的神?
陈泽盯着周围一成不变的火黄之色,不禁伸手轻捏。
渐渐的,附近本来均匀一致的岩浆有了区别,逐渐衍生出分界线,从中被“割”出一大块区域。
此时陈泽莫名想起了刚刚装入储物袋内的石雕。
赑屃,龙之九子.龙
于是一条活灵活现的东方龙逐渐在陈泽身边成型。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明明完全由同样的岩浆构成,却偏偏和周围区分开来。
这条龙张牙舞爪,围着绕过数周,硕大的龙首猛然撞了上来。
无声无息间,陈泽投入其中,仿佛化身为真龙,在汪洋大海当中摇头摆尾,搅动浪潮。
【经验值 1000】
他愈游愈畅快,经过的区域也不断同化,无数岩浆没入其中,构建龙躯。
这条龙的体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整个熔岩汪洋也难以容纳。
于是陈泽调转龙首,笔直朝天,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上去。
悬崖之上。
悬空托浮的储物袋已经归于平静,只在表面时不时有光华如同水波般不断闪过。
旁边的肉身佛则一动不动,宛如死物。
汩汩汩汩汩——
从未有过的动静忽然自四面八方传来,不,是从底下,从无底岩浆之下传来,带动了整个空旷溶洞都在共鸣。
肉身佛眼中的幽光一亮一暗,似乎不再平静。
噔噔噔噔噔
动静愈演愈烈,悬崖微微颤动,在空中托举储物袋的符咒似乎因受到冲击陡然失效。
储物袋失去平衡,袋身倾斜,开始从空中跌落。
嘶~
肉身佛眼中的幽光在这一瞬间炽亮到极致,甚至映出了正在空中下落的储物袋。
下一个刹那,炽烈的火黄之色映照天地,将所有的一切完全覆盖。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一颗巨大,巨大到几乎要把溶洞挤爆的龙首硕然间自岩浆内扑了出来,直上苍穹!
龙口大张,震耳欲聋的咆哮几乎要把穹顶吼碎。
随着龙首的不断上升,滚烫滚烫的岩浆不断自上面剥落,垂滴,整颗龙首像是蜡烛般迅速融化。
悬崖边上火光大炽,空气几乎都要被点燃。
端坐其中的肉身佛似乎在不断颤抖,眼里幽光跟短路一样爆闪不停。
此时若有人能从高空俯视,就会发现这颗龙首即将把微不足道的悬崖一口吞下。
可偏偏临近悬崖之时,龙首化掉的速度激增,逐渐扭曲,变形,直至一道身影从正中跃出。
此时龙首刚好融尽,就好似脱掉一件衣服,赤条条的陈泽闭目浴火而现,身姿舒展如天仙下凡般落回了悬崖上。
他混身上下的肌肤如瓷器般光洁完美,肌肉曲线反倒没有以前夸张,而是充满了一种自然协调之美。
好像他站在那边,真就是天生地养出来的一样。
陈泽低头握了握拳,只觉经过这一番淬炼后,身体强度似乎又有长进。
只是眼角余光一扫,他连忙上前急道,
“大师你没事吧!”
肉身佛的双眼看着都快要闪出电火花,但最终还是趋于稳定,只是没有理会陈泽。
明明那干枯的嘴唇正在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肉身佛麻了。
而另一边,见到肉身佛没有大碍的陈泽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回已经落地的储物袋上。
结果才伸手去碰,一股锋锐之意竟从袋口缝隙间勃然而生,扫向四面八方!
咦?
陈泽没有收手,而这股锋锐之意似乎察觉到亲近,竟主动避开了陈泽的手。
窸窸窣窣。
陈泽拎起储物袋细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袋身的小小剑形印记上。
和之前比起来,这印记似乎灵动了许多。
而且陈泽很快察觉到了另一点不对。
重量不对。
这储物袋里可是装了几吨重的石雕啊!
陈泽现在手上拿着掂量掂量,却只有几百斤重量。
以防万一他将神识探入确认,其中确实还装着那尊石雕。
“大师?”陈泽投去了惊喜的目光。
肉身佛依旧不说话,只是眼中的幽光不断闪动。
“大师?”
幽光继续闪动,只是似乎带着某些规律。
陈泽盯着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
摩斯电码!
肉身佛在用眼中幽光的闪灭打出摩斯电码!
不愧是学贯中西的人才!
看来肉身佛应该是消耗了不少精神力量,连说话都费劲.陈泽心知肚明,开始原地一躺睡了过去。
【清明梦】,启动!
梦境之中,陈泽调出当年跟汪振国培训时的记忆画面,重新将摩斯电码复习了一遍。
【清明梦】,退出!
回到现实当中。
陈泽盯着肉身佛眼中的幽光,逐字逐句解读出他的意思。
大意是说自己记忆有限,能力有限,只能以琉璃宝珠为蓝本,稍稍对储物袋诵经开光,增强灵性。
至于减重的效能也是效仿琉璃宝珠,毕竟那可是容纳了一方小世界的宝物。
“太感谢您了!”陈泽心道这大师实在客气。
不得不说,涉及性功方面,还是这群念经的和尚专业对口。
于是投桃报李,陈泽也以道法配合符咒,对肉身佛的躯体做了不少修补和加固。
传承上千年,哪怕陈泽也没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朽坏问题。
当然,如果用黑树汁液的话肯定不在话下,但是肉身佛坚决不同意用这“阿鼻邪物”来延续肉身。
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定期补充特定的胚胎干细胞制品,这也是为什么南华寺需要释明心。
肉身麻烦,元神倒简单,只需要定期进入琉璃宝界中温养即可。
虽然同样有时限,但现在显然还没到时候。
“老衲言至于此,施主,就此别过吧。”肉身佛如是“说”道。
【经验值 300】
“好嘞。”陈泽翻译完毕点点头,
“大师放心,一年以后我会回来还东西的。”
片刻后,肉身佛眼眶内的幽光逐渐熄灭。
霎那间陈泽感受到,肉身佛似乎缩为小小一团,再去感受却又似是而非。
“大师?”陈泽小嘴抹了蜜脱口而出,
“你不会要死掉了吧?”
于是幽光即刻重现,似乎颇具无奈的闪出摩斯电码,说他不是死了,只是要缩回去休养生息。
肉身佛表示他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万一陈泽不是他要等的人,他也要在这里一直守候下去,直到大限将至,再把记忆传承给下一个人。
“噢噢。”陈泽目送幽光重新收敛,不仔细感受几乎难以察觉。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肉身佛没有明说,但陈泽清楚。
是时候了啊.陈泽看着面前被放回莲花座的琉璃宝珠,几乎要自行挣动起来。
那位“惠能祖师”从头到尾都被困在这里面,一直苦苦挣扎到现在。
琉璃宝珠都被他挣得不断发光,倒成了货真价实的电灯泡气氛组。
陈泽伸手一招,层层叠叠的符咒立即响应。
等等。
陈泽忽然住手,先从储物袋里面掏出套衣物穿上,再继续解除压制。
嗡嗡嗡嗡——
没过多久,随着一枚枚符咒被收回,琉璃宝珠迸射出一道光桥,投入肉身佛当中。
“施主!”一股情绪极端强烈的精神波动猛然冲了过来,
“敢问施主究竟有何企图!”
为了方便区分,陈泽打算把这位不知真相的人格称作.肉身佛甲(假),那位传承了六祖惠能全部记忆的人格就叫作肉身佛乙。
“老衲以礼相待,施主缘何如此!”肉身佛甲的精神波动里充满了诘问的语气。
“久闻惠能大师佛性深厚,广学多闻,识自本心,达诸佛理”陈泽老神在在道,
“怎么动这么大火气?”
“你!”精神波动一起一伏,如同胸膛一般。
“施主作恶在先,如今是想倒打一耙?!”
“惠能大师!”陈泽把“惠能”二字咬得很死,
“我做了什么?你就说我作恶?”
“况且现在是你自己不明所以,一个人在大动肝火,难道那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是你作的吗?”
“.”肉身佛甲略作沉默,
“自然是老衲所作。”
随后肉身佛似乎被说服,也不再继续质问陈泽。
而陈泽盯着和刚刚没什么区别的肉身佛,心中不免感慨。
他是真觉得自己就是禅宗六祖惠能。
就好像身为书中人而不自知。
也许肉身佛乙说得对。
他自认是惠能,旁人也记得惠能,明性方丈也觉得他就是惠能。
那么不管这个惠能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惠能,是不是曾经的惠能,但惠能这号人大抵是真的传了下来。
“大师。”陈泽忽然语气萧索的问道,
“每代方丈都是如此,难道就没有人不愿意吗?”
“你施主所言何意?”来自肉身佛甲的精神波动随之应答。
陈泽没有回话,只是盯着肉身佛的眼睛。
少顷,眼眶内幽光闪动。
“有。”陈泽译出了摩斯电码。
这是隐藏在躯体深处,源自肉身佛乙给出的回答。
“是谁?”陈泽朗声追问。
肉身佛甲依旧不明所以,满头雾水。
但肉身佛乙却悄悄控制眼眶内的幽光给出答案,
“释,虚,云。”
释虚云,是近代振兴南华寺的著名禅宗高僧,后来却没有在南华寺终老。
陈泽将这个名字记下,脑中又传来一道道源自肉身佛甲的疑问念头。
肉身佛甲完全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在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师,最后问一句。”陈泽眼里带上了莫名的神色,
“你变成现在这样,后悔过吗?”
“后悔?有何后悔。”肉身佛甲率先沉不住气,精神波动不断传来,
“我乃禅宗祖师,本就该守望于此,有何悔之?”
陈泽没有反应,只是在静静等候眼眶内的幽光闪烁。
“不,悔。”幽光闪烁完毕。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两个人格居然都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好吧。”陈泽微微颔首,挥手作别,
“再见。”
“再”肉身佛眼眶内幽光忽然停顿一瞬,
“见。”
陈泽收起随身物品转身就走,面前石门无风自动,开出通道。
待陈泽走后,石门重新合严,巨大溶洞内又只剩下了悬崖峭壁上孤零零的一尊肉身佛。
肉身佛眼中的幽光重新熄灭,整具皮囊都归于沉寂之中。
他就这样静静盘坐在莲花之上,仿佛亘古如此,夜夜皆然。
第二天,清晨。
当~当~当——
随着三声庄严肃穆的晨钟敲响,整座南华寺开始彻底复苏。
磅礴的钟声化作悠长余韵,将古朴的气息荡遍整座山头,荡过每一棵树每一条路,荡至所有人心头。
僧众们行动起来各司其职,一如以往千千万万个清晨。
昨夜的风波似乎只是个小插曲,就连造成的破坏也都被某人随手填补修复。
此时在山门往上,占据整个寺庙建筑群最高点的罗汉楼顶部,两道身影正挺立于此。
“阿弥陀佛。”寒风吹过,明性方丈不禁裹紧了身上袈裟。
都说高处不胜寒,又何况方丈年事已高。
想到这里,他不禁悄眼打量了一下身边高大健壮,差点没把自己挤下去的陈泽。
“看。”陈泽轻抬下巴,示意着从山脚下逐级涨上来的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