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释明心满头大汗,脸上被亢奋和后怕两种矛盾情绪挤作一团,
“立刻,马上,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释明心强撑着笑道,
“我一个文弱研究员可没那么大力气,说不定等下就握不住.”
啪,啪啪啪啪啪啪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鼓掌声,释明心发现自己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熟悉又可恶的家伙出现得非常自然,好像他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自己从未留意过。
“精采,相当精彩。”陈泽抚掌庆贺。
在信息限制和有限的时间内,释明心的应对设伏堪称精彩,倒也当得上他平时的不可一世。
只不过释明心的陷阱中还是有一些小小的纰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确认陈泽真的跟了进来的那一瞬间,释明心不禁仰天长笑。
他的猜测成真了,计谋奏效,而非自作多情。
“你最好配合一点。”释明心阴恻恻道,
“练这一身好本事不容易吧?”
“赔着我一起死应该很不值吧?啊?啊!啊?!”
尽管手上就握着能掌握自己生死的自爆开关,可释明心却还是由衷地感到畅快不已。
先前的患得患失全都化作筹码,让此刻目的达成的快感加倍加倍再加倍。
释明心无比着迷于这种成就感,甚至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那么关心。
“所以呢?”可陈泽却没有丝毫慌乱,甚至看着比他自个儿还要悠哉。
你再装!
释明心胸中一股无名怒火冲高窜起,昨天被拷打讯问嘲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不是让我跪下吗?”释明心的嘴角大幅度勾起,
“你现在马上给我跪下!”
他是个极度记仇的人,一想到自己遭受过的屈辱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跪。”陈泽斜倚靠住防爆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不跪?”释明心手上的拉杆微微向上移动,距离那条触目惊心的鲜红警戒线只有几公分远,
“嘿嘿.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释明心用威逼的眼神盯向陈泽,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钟过去,两人相视无言。
“哈——”陈泽打了个哈欠,
“炸了也是你先死。”
“别小心眼了,说吧,你费这么大劲到底要我干什么。”
“妈的疯子。”释明心恨恨地骂了一声,只好解释道,
“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不要乱动,不要”
与此同时,在后山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
“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啊!”
“我就是在河边不小心碰见他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儿子呢,我要见我儿子!”中年男人情绪激动地挥舞双手,逼视面前身披袈裟的明性方丈。
若是陈泽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人正是他白天在树林里从僧人手中救下的那个海澜之家野生代言人。
“阿弥陀佛。”明性方丈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缓的神色,说话不急不慢,
“施主,你身上可都检查过了?”
“身上.”中年男人脸色微变,随即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简陋包住的小玩意儿。
正是陈泽交给他的那枚定位符咒。
“这是他给我的,说是能知道我的位置。”中年男人解释道。
明性方丈点点头,出言唤来两名健壮僧人将东西取走。
奇怪的是,这些僧人的眼前都蒙着黑布,走路还需要相互搀扶。
“好了,请随我来吧,施主。”见东西收走,明性方丈口中低诵佛号,转身便走。
中年男人见状急忙跟上。
冷库之中,防爆门旁。
“懂了吧?乖乖等着吧。”已经将计划和盘托出的释明心舒爽不已,终于体会到文艺作品中反派角色为何非要跟主角嘴炮。
当着别人面装逼是真的爽。
“不错,不错。”陈泽依旧满脸不以为然,充满赞赏之色地点评着释明心,
“你脑子还挺好使。”
释明心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此时外面实验室里的人都已被疏散,而大批大批的人马正在赶来。
全都是那种跟剥皮牛蛙似的猛男僧人。
按照释明心跟某人的约定,只要他超过某个时间段没有用手机发出消息,那么以上安排就会被启用。
显然,现在时间已过。
而释明心的任务就是胁迫陈泽留在冷库内。
“你还挺能装的。”释明心认定了陈泽是在故作轻松,实则外强中干,
“看你等下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陈泽看着趾高气昂的释明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甚至在替释明心的小小疏漏感到些许惋惜。
释明心确实没有说谎,二十公斤的TNT足够将一整个足球场炸平。
若是在如此狭小的冷库内爆炸,威力更是会翻上数倍不止,又遑论这里身处地下,还会有塌方之忧。
而防爆门里确实有着二十公斤炸药,陈泽心知肚明。
因为他早已将元炁渗入了防爆门当中。
事实上,哪怕这二十公斤TNT真爆了陈泽也不认为自己会受伤。
“你别动!”释明心警告出声,可陈泽却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我再认真说一遍,你别动!”
“不然我就.”释明心的表情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如何用力也无法再将拉杆向上移动一丝距离。
难道故障了?!
偏偏这个时候
“你就这样?”
咔哒。
仅仅过了一瞬,明明上一秒还在数米开外的陈泽竟突兀出现在释明心面前。
释明心的眼角微微颤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余光所见的一幕。
一只大手搭在拉杆上,连同原先释明心的手一同掰了上去。
完完全全地掰至起爆区域。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唯有一股绝望感自释明心心底油然而生。
他机械式转过头直面开关,动作像是没上油的发条一样僵滞。
只是预想中的爆炸却并没有如约到来。
咔哒,咔哒,咔哒。
“好玩吗?”陈泽握着拉杆来回掰动,却没有引发任何后果。
唯一的隐患大概就是来回掰动拉杆擦出来的火星子。
咔哒咔哒咔哒
浓厚的元炁使防爆门微微透出肉眼可见的蓝光,连释明心都发觉了不对劲。
释明心咽了口唾沫,终于明白自己唯一犯下却致命的错误。
他太低估陈泽的实力了。
早在门外时,察觉到异常的陈泽就散出元炁将这里彻底掌控。
再之后释明心的那些小动作在陈泽眼中就跟舞台剧一个性质。
一切尽在掌控当中。
而陈泽愿意配合演出也是为了从释明心口中得到信息。
只是可惜释明心确实理智,又喊话装逼又没有透露太多信息,无奈陈泽只能用回老方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
伴随着一阵挣扎与哀嚎,释明心又被倒吊了起来连连抽打。
“怪物!”
“你这个怪物!你不得好死!”
结果和之前的软蛋形象不太一样,释明心这回却是硬气了不少。
陈泽注意到他的咒骂之语带有明显的指向性,眼神里也带有不浅的恶意。
“为什么这样喊我?”陈泽操纵元炁捆索将释明心稍微放下来一些。
眼前天旋地转,释明心要想说话必须强撑着不让口水倒灌进鼻腔,
“你,不是.呃,不是怪物怎么有这些本事!咳咳咳咳咳.”
“我天赋异禀不行吗?”陈泽举起一只手靠近释明心,浓郁的元炁聚合,压缩,凝成一颗金光闪闪的丹丸。
“看。我就是修仙天才。”陈泽理直气壮。
“放你娘的屁!”
啪!
一股大力猛地灌至释明心脸侧,让他脸上五官跟橡皮泥似的皱作一团,半颗断牙则从唇边飞出,旋转,直至划过半圈弧线滚落在地。
这一巴掌好悬没把他的脖子直接拗断。
“嘴巴放干净点。”陈泽冷言冷语。
“咳,咳咳咳”口鼻鲜血倒灌,释明心如同溺水一般呛着气。
啪。
陈泽打了个响指,将释明心转正过来,头上脚下。
“如果.咳,咳咳!”释明心贪婪地大口吸着气,话语断断续续,
“如果,如果你是人的话,呵呵这,这年头,怎么可能”
“还,还还不如说你是,咳未来高科技呢。”
陈泽有些默然,在这个末法时代,如果不开挂确实不知该如何超凡入圣。
于是他也不想跟释明心辩解,干脆
“难道.”释明心却突然眼前一亮,用异样的眼光看向陈泽,
“你是他们的走.走狗?”
“呸,呸呸呸!”释明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连忙更正道,
“不是!手下,手下!”
而陈泽倒是没有跟他计较,随手散出元炁帮释明心顺了顺气,
“他们是谁?”
“不太清楚。”释明心摇了摇头。
嗖——
陈泽伸手一招,角落里的一把榔头径直飞来,握在手中。
“他们是谁?”陈泽将榔头对准了释明心的裆部。
“我真不太清楚!”释明心急忙大声辩解道,
“好像是个什么地方吧别!都是和尚们告诉我的!我真不清楚啊!”
“您去问和尚,就那个那个穿袈裟的那个”
“明性!对!明性!南华寺的住持!”
陈泽这才将榔头移开,转而问道,
“你怎么恢复记忆的。”
“和尚们打电话让我去送药,我到那里被线一缠就都想起来了,然后就跟明性商量要怎么把你找出来。”
释明心已经变得相当配合,只是双腿还在忍不住发颤。
“后山?”陈泽确认道。
释明心点头称是。
看来陈泽的推断没错,释明心去了一趟后山便恢复记忆,所以才中途折返意图引走陈泽踏入陷阱。
后山之中还藏着更大,且更加诡异的秘密。
“你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泽将榔头随手丢开,释明心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一部分记忆被分割出来。”释明心老实道,
“只要到后山被和尚他们作法就能想起来。”
“等我帮和尚们办完事,他们又会帮我把记忆封存起来。”
“你这样”陈泽迟疑道,
“活着就不别扭吗?”
“不别扭。”释明心认真解释起来,
“其实就跟两个人格一样,平时互不干扰。”
“你都帮他们办什么事,对了,你送的什么药。”此时陈泽忽然透过炁场感知察觉到了冷库外的大队人马。
看来释明心所言非虚,那群猛男僧人已经将此处团团包围。
“胚胎干细胞。”释明心是彻底交了底,
“平时都从那些胎盘上提取。”
“哪来的胎盘?”
“那些来做试管婴儿的孕妇,孕检接生也在我们这。”
“你们这有什么特殊的,他们非要偷偷摸摸来这里?”
“我们这里可以选性别,可以筛基因,可以一直培养胚胎直到满意为止.还不用是合法夫妻。”
在陈泽的眼神催促下,释明心的语速也快了不少,
“孕检的时候我还可以实验《易筋经》,就跟胎教一个理,直接在孕妇肚子旁边播放。”
“胎盘就用来给和尚们做药,不过那群秃驴最近疯了,直接要我送了个婴儿过去。”
“婴儿?”陈泽想起了那个一身海澜之家的寻子中年男,
“要婴儿干嘛?”
“可能.可能吃了吧.”释明心开始支支吾吾。
嘭!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有人在砸门。
“我要不要应一声?”释明心征询意见道。
“不用。”陈泽仰头望着坚实的合金顶棚,身边元炁流动骤然一变。
看来南华寺的最大秘密就藏在后山深处。
“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释明心的手机又响了,却不敢接。
嘭!当!当!当!
外头的人似乎开始心急砸门,可释明心却无暇顾及,因为他的视线已经被完全遮盖。
璀璨。
明净如流水般的光华形似液态在陈泽身边缓缓徜徉,最后犹如漩涡般汇聚于右拳,让其变得晶莹剔透,不似凡躯。
空气突然变得很闷很闷,几近停滞。
周遭的声音迅速退缩,连带一切颜色都化作乌有。
释明心的感官被剥离了。
他觉得自己很小很小,小到失去了“质量”本身的定义。
而在这不知尽头的永恒囚笼之中,却有一点幽蓝之色犹如出土春芽急剧生长,直至将整个世界彻底占据。
陈泽仰天抬手,朝正上方轰出了一拳。
冷库内幽蓝澄澈,所有光芒都如奔吼的江河齐齐朝天上压去。
这是一种温柔又静谧的景象。
光河,不,应该是光的海洋。
光洋不由分说地抚平沿途一切,笔直朝上吞噬,扩张,直至将前方都化作纯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