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忽然走廊边上的不知什么杂物挂住了拖拉机,随后被无情碾过。
太平间位于地下负一层,走廊本就不算多宽敞。
倒也难为她能把挖掘机开进来,可见陆翎平时的练习可不是玩玩而已。
后面的欧阳绍绪见劝说无果,长叹一声只得接着跟上。
大不了损失一间太平间,反正医院也是自家地盘。
对于陈泽,有过数次经验的欧阳绍绪则是一点也不担心,他甚至对陈泽有了一丝盲目的崇拜。
与此同时,前方拐角后的太平间内。
这里依旧被层层元炁牢牢封锁,完全独立于外界。
毕竟陈泽需要一个能处理意外的缓冲区域。
此时陈泽已经收回双手,在他面前的光茧也不见踪影。
至于头顶的电灯早就在过程中被波及当场报废,只有周围的元炁幽光提供着微弱照明,在惨白的墙壁上映出两道黑影。
两道黑影的大小相差有些悬殊,其中一道如同巨人,整个墙壁都映不出影子的全貌。
墙壁面前,陈泽仰头直视自己的造物,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在他对面是一个身高足足两米有余,虎背熊腰,壮得跟头河马似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混身皮肤都如同传说中吸血鬼那样惨白,且肢体异常粗大,看着颇有些不协调。
而他的脖子上赫然顶着刘波那张脸!
虽然表情僵硬,如同面瘫一般,且细节之处也有所出入,但确实是刘波那张脸没错。
“呃”陈泽正打算说点什么,却听对面这巨汉打雷似的吼了出来。
“妈妈!”
陈泽有些头皮发麻。
“不要这样叫我。”陈泽忍不住先纠正起来。
“妈!”
“不要用这个字叫我!”
“母亲!”
“换一个!”
“父亲!”
“再换!”
“主人!”
仰头直视这块头有自己两倍大的巨汉,陈泽真觉得怎么喊都不对劲。
“妈妈!”巨汉猛地又喊了一声。
“小声一点!”陈泽呵斥道。
“妈”巨汉依言放低分贝,却依旧瓮里瓮声的。
暂且将称呼的事情放到一边去,陈泽先是神炁齐发,仔细勘察了一下面前巨汉的情况。
身躯已经是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重组过的痕迹。
而精神上也趋于稳定,只有单数独立的个体。
只不过相比**,陈泽猜测这巨汉精神上的成分恐怕会更杂。
“你”陈泽盯着巨汉认真问道,
“你是谁?”
“我谁也不是,妈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不要叫我妈。”
“好的妈。”
“我说不要这样喊我。”
“知道了妈。”
和预想中不同,新生的刘.呃,巨汉精神状态相当稳定,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分裂症状。
事实上关于巨汉到底是谁,陈泽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在老冰棍的配合,陈泽的主导之下,刘波和孙孝川在**上合二为一。
而精神上应该是以老冰棍为主导,同时融合了刘波的残余波动。
其中老冰棍是本能与主体部分,刘波则提供了情感,或者说人性,抑或是人格的部分。
这正好对应了元神和识神的关系,两相融合,才是完整的生人之道。
陈泽很难确认自己这种行为究竟算不算是创造生命,老冰棍的生物本质又一次突破了他的认知。
他更倾向于这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融合重塑。
无论如何,原理怎么样都好,现在一个活生生的巨汉就站在他面前。
“妈。”
“干嘛?”
“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你别喊我妈。”
“这个名字太长了。”巨汉认真摇了摇头,“而且好怪。”
“我是让你别喊我妈。”
“可是喊你母亲听起来很怪啊。”
陈泽长吸一口气,决定不和巨汉计较。
如果非要较真,其实巨汉的说法也不算太过离谱。
首先构成巨汉的主体,老冰棍,在它那个宝石母亲被陈泽炼化掉之后,它就认定了陈泽为母亲。
其次在之前的加工过程中,是陈泽亲手铭刻纹络,塑造**,提供元炁支撑,甚至在其中留下了自己的一部分神识。
这在纹络铭刻的过程中是不可避免的,损耗的并非本源。
而就好比法器认主,如此一来巨汉肯定会先天就对陈泽有归属感。
毕竟陈泽确实是他的创造者。
“咳咳.”陈泽清了清嗓子,将正在四处打量的巨汉注意力吸引回来,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好的。”巨汉点点头。
“我说话的时候别插嘴。”陈泽严肃道。
巨汉闭口不言。
“既然你已经重获新生”陈泽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遗漏,
“对了,你之前.你对刘波和孙孝川的事情还有牵挂吗?”
“没有。”巨汉干脆地摇了摇头。
陈泽点点头应了下来,心中也不意外。
刘波自幼父母离婚,性格孤僻,成名于网络直播时也时常拿父母来做节目效果,亲子关系可见一斑。
而孙孝川也是类似的情况,只有一个分了财产的网红前妻,还经常在微博上拉踩他。
两人住院以来从没有过家人前来探望的记录,也难怪他们二人的感情会如此真挚。
事实上,那些在精神病院里长期住院的患者,又有几个人家庭美满幸福?
都是失意之人。
“你给我取个名字吧妈。”巨汉又接着催促道。
“好。”陈泽自觉是个取名废,索性用简单粗暴的方法,
“你能获得新生也多亏你们的兄弟情,不如就把你们两个人的名字各取一部分”
陈泽略作沉吟道,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从今天起,你就叫作刘孝川!”
“不要!”面前巨汉猛地前屈,跟座小山似的趴伏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
“妈,对不起!”
“我不想要这个名字。”
“哦?”陈泽有些意外,“为什么?”
“这不公平!”巨汉振振有词,
“刘只有一个字,孝川有两个字!”
“我要叫孙波!”
陈泽被震撼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为面前巨汉的逻辑之清晰,兄弟感情之深厚所打动。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作为人格主体的刘波是不是被误诊进来的?
马上给我出院!
片刻后,陈泽接受了面前巨汉的智力水平。
看来自己的捏人手艺还是不错的,不仅懂礼貌,识礼数,说话也条理清楚。
“好!”陈泽答应了巨汉的请求,
“从今以后,你就叫作孙波!”
“谢谢妈!”孙波大力磕头,地上砰的被砸出一个惊人大坑。
“先把这个披上。”陈泽瞅着孙波有些辣眼睛,随手招来裹尸布给孙波套上。
虽然不太合身,但至少能够遮住大半身躯,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你先做一百个俯卧撑试试。”陈泽满意点点头,指挥孙波测试起肉身强度与稳定性。
“是!”孙波应答一声,立马原地趴下开始做俯卧撑。
动作之快甚至能看见残影。
正要再说些什么,陈泽却忽然感知到异常,转头看向了大门方向。
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
不会真开着拖拉机来找我了吧?
有过一次经验的陈泽立马想到了一种不小的可能性,但又觉得颇有些魔幻。
这里可是地下负一层!
呼——
陈泽立刻伸手,周围封堵太平间,使其和外界隔绝的元炁即刻收回,场面犹如乳燕还巢。
随着元炁被一层层剥离,失去支撑的太平间墙壁终于开始震动。
而大门方向,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门板啪啦啪啦地撞了个稀碎,随后一个憨头憨脑的拖拉机脑袋带着漫天烟尘出现在陈泽面前。
陈泽:“.”
“咳,咳咳咳,咳咳.”驾驶座上毫无意外的是陆翎在掌舵。
此时透过灰尘雾霾,她一边捂着口鼻眼睛一亮,熟练地解开安全带直接从车前窗跳了出来。
“嘤!”小白狐招呼一声,也从驾驶座的缝隙跟着跃出,落到了陆翎怀里。
而陈泽已经彻底无语,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走上前去。
倒是陆翎没有丝毫不自在,快步迎了上来。
只可惜两人还未触及,就有头拦路虎突兀杀出。
“干什么!”
一声雷鸣怒吼轰然炸裂,随后肉山似的孙波不知从哪跃了出来,像把重锤凿在两人中间。
他蒲扇似的大手往陈泽面前一拦,侧踏一步便将其挡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陆翎差点吓了一跳,刚刚烟尘漫天,她根本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
但她也不是普通弱女子,一边质问一边脚步已经悄悄朝侧面拉开。
“你管我是谁!”孙波嗡嗡地反驳道,“离我妈远点!”
“你妈?你妈是谁?”陆翎愈发感到离奇。
而陈泽察觉到不妙,急忙开口阻止,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快给我闭.”
“我妈是陈泽!”
孙波石破天惊似的喊了一句,震得头顶本就摇摇欲坠的电灯泡断线坠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而他气势不减,将矮了一大截的陈泽牢牢遮在身后,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正如护崽的老母鸡。
“嘤!”
一同落地的还有从陆翎怀中滑落的小白狐,它看起来满脸不忿,回头一脸凶巴巴瞪眼的神情。
而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陆翎则没空理会小白狐,她现在的表情极为精彩,眼神不断在面前的陌生巨汉和陈泽之间移动。
一时间众人的动作全都僵住,现场突然静得可怕。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翎不能理解,但她大受震撼。
“.总而言之,大概,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同样是地下室的临时住处内,三人一狐围坐一堂打着边炉。
哗!
铜锅底下的火焰突然大盛,正如陆翎此时的心情。
“嘤!”
不小心又被薅掉一大把毛的小白狐再次大声抗议,直接从陆翎怀中溜了出去,在桌角旁边啃着专属大骨头。
只有自始至终都在埋头干饭的孙波最为自在,一声不吭,只顾捞肉。
“爸。”干饭间隙,孙波讨好地用公勺捞好一勺涮羊肉给陆翎递了过去,
“这羊肉很香,你也尝尝。”
“谢谢谢。”陆翎麻木地接过涮羊肉,用筷子夹起尝了一口,滋味不太够。
原来是忘了沾蘸料。
俗话说肥羊蘸麻酱,神仙也难耐。
但陆翎也并不需要麻酱,因为她现在整个人都麻了。
“你别叫她爸。”陈泽强忍住没有当场扶额掩面。
“可你是我妈啊。”孙波依旧逻辑充分,
“那她不就算是我爸?”
“你为什么非得管我叫妈?”陈泽开始挑刺。
“因为是你把我养育创造出来的啊!这不就是母亲的定义吗?”孙波据理力争。
“吃菜吃菜。”陈泽放弃了和他争辩,选择用饭菜把孙波的嘴堵上。
这顿饭的氛围始终有些古怪,只有没心没肺的小白狐有事没事就围着孙波嗅闻,看着已经接纳了他。
毕竟孙波的躯体掺杂了陈泽的神炁,所以二者的气息本就有着一定相似性。
打完边炉,孙波吐了个饱嗝,殷勤地主动收拾起锅碗瓢盆,而后跑到厨房去洗洗刷刷。
于是餐桌边上,陆翎盯着孙波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陈泽低声道,
“他真.他真是你造出来的?”
“当然是了。”结果没等陈泽回话,明明在厨房里埋头干活的孙波大声回应道,
“所以我才管他叫妈!”
“他听力很好的.”陈泽无奈地指了指耳朵,跟陆翎解释道。
于是陆翎一声不吭开始拿过手机,和近在咫尺的陈泽用微信打字聊天。
虽然依旧很难接受,但至少在陈泽更多细节的补充下,陆翎总算是相信了孙波的由来。
毕竟无论如何,目前的说法至少比起陈泽在外面有个两米多高,年纪比自己还大的私生子这种假设更靠谱一些的。
不多时,孙波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锅碗瓢盆,回到电视前的沙发区域,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两人中间。
难为这张旧沙发,凹陷得几乎触地。
于是陆翎人又麻了。
尴尬的氛围持续没多久,陈泽见陆翎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终于是叹了口气,拉上孙波出了门。
结果一到门外,孙波倒是也兴奋了起来。
“妈!那里有蝴蝶!”
“妈!我们去哪!”
“妈!”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