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隋 第249章 天谴

杨坚真真切切当上了皇帝，可他的许诺却没有立马兑现。

除了五个儿子加封王，女儿由太后变成了随国公主，连高颎、杨素等人的官职都没有改变，更别说易乐了。

易乐也有些纳闷，当初杨坚明明口口声声说会给予丰厚的回报，而这已经是登基后的第三天，仍然没有任何音信。而且，易乐在高颎的文书上，亲眼看见了“隋”写作“随”，起初易乐还是以为是高颎的笔误，但他连续翻阅了十几份上表之后，发现都是写的随。

这让易乐认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周围所有的人都是真实的，唯独这个国号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但身为人臣，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没能等来加官进爵，但每日的工作还是不能停息。易乐想着恐怕是杨坚这些日子忙，所以忘记了这些承诺，总有一天会记起来。

他按部就班的进了宫，可劲头却没有前些日子足了，任何人遇见这种事情都会分心，更何况是易乐。

“长孙司录，今天来得够早的。”杨素同样有些无精打采，作为杨坚的左膀右臂，他同样陷入了跟易乐一样的窘境。

“杨将军也早啊！”易乐淡淡的说着：“昨晚将军饮酒了？到现在还有一身酒气。”

杨素叹着气，无奈的说道：“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长孙司录，你说说，我是不是老了？”

易乐呵呵笑着：“杨将军又开玩笑了！将军正值壮年，有虎狼之势，怎么会老了！下官认为一定是前些日子杨将军操劳过度，所以还没有恢复过来。”

“原来也没有这种感觉呀！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杨素哀怨道：“算了，见过陛下之后，我在回府躺着。”

两人走进了天德殿，大臣们早就列班就位。易乐站在了中间的位置，而杨素则走向了头排。

“陛下到！”

伴随着内侍的声音，杨坚走了出来，皱着眉头，像是昨晚受了独孤伽罗的气一般。

他坐在了梦寐以求的龙椅上，随后扫视了一圈，问道：“有事起奏。”

长安城主管坊间的官员走了出来，一般来说，若是杨素、高颎几人不开口，就不会另外有人上表。

而如今，这破天荒的吏史走了出来，唯唯诺诺的说道：“陛下，今日长安城中突然爆发了一股瘟疫......”

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场的国家栋梁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炸开了锅，杨坚也要坐不稳了，特别是他刚刚上位，这肯定会引起动荡。

“死了多少人？”高颎这时站了出来，厉色问道：“患病的人处置了吗？”

“昨晚到现在一共有七人去世，染病的不下百人。”

此话一出，更是让杨坚五雷轰顶，自己才当上皇帝，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换做任何人都接受不了。

“陛下，务必要命人去处置这些感染瘟疫的人！”杨素焦急的说道：“整个皇宫都必须进行清洗！”

“好！”杨坚说道。

“陛下，但更为棘手的是......”长安官吏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话。

杨坚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还有比瘟疫更棘手的？！究竟是什么？”

“下官不敢说......”

“朕要你说！”杨坚咆哮道。

“坊间有传闻，说是陛下夺取了大周的天下，所以遭到了天谴。老天爷才会降下瘟疫，来惩罚陛下。”长安官吏如实的汇报着。

“放肆！”杨坚拍案而起，代周而立是他不愿意提起的伤疤，毕竟不怎么光彩，是从自己名义上的外孙手里拿过这沉甸甸的皇位。

“陛下息怒。”百官山呼道。

“处道，你立马带兵去把坊间散布谣言的人抓起来！”杨坚气急败坏，真的是怒不可遏。

“陛下，现在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是不是抓人，而是要弄清楚瘟疫的来源。”高颎仗义直言，“与其堵，不如疏。”

高颎的话提醒了杨坚，他立马说道：“快去找孙思邈！快去找孙思邈！”

在危难关头，杨坚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治好独孤伽罗的孙思邈，在杨坚看来，天底下就没有孙思邈治不好的病，连瘟疫也不例外。

谣言比瘟疫更加可怕，瘟疫摧残的是身体，谣言涣散的是人心。

杨坚好不容易才颁布了一系列的新政，让天下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好皇帝，如今一句句轻描淡写的谣言就彻底打垮了杨坚的用心良苦。

“陛下，孙思邈已经离开长安了，”易乐这时站了出来，“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派人去找也不现实。”

杨坚长叹了一口气，他哀怨道：“朕当初就不该让他走。”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孙思邈是不愿意沦为杨坚的棋子才选择出走，而现在就算是用八头牛拉，也拉不回孙思邈的心。

“陛下，巢元方可用。”易乐接着说道。

杨坚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随后立马说道：“快去找巢元方，务必要他治好瘟疫！”

传令的人跑出了宫，准备去医庐找巢元方，而天德殿上的议论并没有停止。

在这个时候的人的认知里面，瘟疫常常是天灾。天灾惩罚的是谁？就是代表天的皇帝，杨坚如坐针毡，他看着窃窃私语的大臣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他没有想到一场瘟疫会让人心涣散，而他现在只能相信高颎等人，能将这件事情安全的平息。

杨坚沉思了一会儿，对高颎说道：“昭玄，你认为疏要怎么疏？”

高颎拱手说道：“陛下，正如臣所言，我们要找到瘟疫的源头。究竟是因为人，还是因为动物，必须要搞清楚，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对！你们谁去！”杨坚扫视着这群平日里说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臣们。

可这是送命的任务，没人愿意前往。瘟疫常常伴随的是不治身亡，要用自己的生命冒险，绝对不可能。

大家都低头不语，杨坚又火了，诘问道：“平日里的忠君都是假话吗？你们都是糊弄朕吗？！”

“臣不敢！”

易乐思前想后，绝对这应该不是瘟疫。瘟疫虽然可怕，但传播的速度不会如此迅速，一夜之间上百人遭殃，想来肯定是另有隐情。

“我想问问发生瘟疫最严重的地方在哪里？”易乐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审问着长安官吏。

“城西三坊最为严重。”官吏答道：“其余的地方暂时还没有发现。”

易乐在脑海里面规划着地图，城西三坊离自己的府邸不算太远，可自己府中的人都活蹦乱跳的，并没有任何不适。

“陛下，下官愿意前往。”易乐想要弄明白事情的原因，在天德殿上给了杨坚承诺，“请陛下同意让巢元方与下官共同探查此事。”

高颎在听到易乐的话后，眉头皱得比杨坚还厉害，护犊子的心情油然而生，他立马说道：“陛下，长孙司录虽然聪明，但没有处置瘟疫的经验。”

杨坚与高颎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位老丈人的心思，但眼下也只有易乐愿意站出来，杨坚慎重考虑之下，对易乐说道：“长孙司录，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陛下！”易乐坚定的答道。

高颎狐疑的看着易乐，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杨坚已经开口了，也没有后悔的选择了。

易乐走出了天德殿，他准备先去跟巢元方汇合，再去城西三坊探查缘由。

易乐也不傻，他给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口罩，虽然只是由几层薄布做成的挡脸之物，但起码在心理上给了易乐一种暗示。

人的心理暗示异常的强大，特别是在遇到灾难面前，只要心中有坚定的信念，就不会被眼前的事情所击倒。

等易乐来到巢元方的医庐之后，这里已经围满了送来的病人。原来不只是易乐想到了巢元方，连这些普通人在生死的面前，也选择了巢元方。

易乐走了进去，一路观察着这些疑似患有瘟疫的人。他们的面色大多苍白，都捂住了腹部，表情也异常的痛苦。

前来传话的内侍站在了巢元方的身边，焦急的说道：“巢殇医，你快些进宫吧！陛下可等着呢！”

“我这儿这么多人，怎么走得开！”巢元方厉色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易乐见事态有些不对，连忙走了上去，“元方，情况究竟如何？”

易乐虽然挡着半张脸，但巢元方还是认出了他，“这些人发病急，而且症状相似。并没有发热的迹象，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病症。”

易乐点了点头，对内侍说道：“你先回宫吧，陛下已经下旨了，让我和元方督办此事。”

内侍不敢离开，易乐见状只好撩开了脸上的口罩，内侍一见到是易乐之后，连忙说道：“是，长孙司录。”

说完，内侍便离开了。

等内侍离开之后，易乐这才说道：“元方，你原来治过瘟疫吗？”

“治过。可这并不是瘟疫的症状，”巢元方边忙边说道：“倒是有些像痢疾。”

“痢疾？”易乐一听到这个词，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初入长安城时的场景，他连忙问道：“昨晚是否饮用了生水？”

来就诊的人都点着头，如今已经进入了夏季，炎热的天气让不少人都选择直接从水井里面打水喝。

而据易乐的观察，这座长安城已经历经数个朝代，城市里的排污和雨水、饮用水早就混为一谈，恐怕是污水渗进了地下水之中，才会引起这场本不该出现的大疾病。

“元方，等你忙完，我们去三坊看看。”易乐的心里显然有底了，而巢元方也没有拒绝，他一直想要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忙说道：“好，我帮这些人先止痛。”

等巢元方忙完，已经约莫是中午了。

两人快步朝病情爆发的源头走去，等到了三坊，易乐虽然带着口罩，但仍闻到了一股食物发酵的恶臭。

巢元方观察了一会儿，随后问着易乐，“长孙司录，你是否觉得是和水有关。”

易乐点着头，对巢元方说道：“能让这么多人一夜之间同时染病，肯定与食物有关。每家每户吃的东西都不同，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井里的水。”

巢元方探头看了看水井，还是一如往常的清澈，并没有发现异常。为了保险起见，巢元方打了一桶水上来，随后用银针探了探，确认无毒之后，对易乐说道：“长孙司录，这水并没有异常。”

“水里有些东西是我们肉眼所看不见的。”易乐取下了面罩，他看了看桶里的水，“这里面有许许多多能治病的东西，想必也是因为与在这里居住的人随意倒垃圾有关，由沟渠、渗井、河道流入了地下。再从井里面喝入人的体内。如此循环，如此反复，最终事情发酵了。”

巢元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跟原来易乐所说的免疫系统、过敏一样，都超出了巢元方的认知范围。

“长孙司录，那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巢元方问道。

易乐想了想，不急不忙的说道：“治病你在行，他们究竟是不是痢疾，还是需要你的诊断。不过据我的观察已经**不离十了。这样，你先回医庐继续观察，而我进宫，将所知道的都禀告给陛下，让他来定夺。”

巢元方点着头，他感觉到自己的肩上责任重大，长叹了一口气，“要是孙思邈没走就好了。说不定他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易乐笑了笑，“元方，你的医术并不比孙思邈差。当日你和他二人能为我内人取出体内顽疾，现在就算只有你一人，你也能应对这长安疾病。”

巢元方坚定的点着头，他连忙说道：“那我就先回医庐了，等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我再告诉你。”

“我也一样。”易乐答道：“我一定劝陛下给一个最为稳妥的解决方式。”

两人分手之后，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易乐看着眼前的长安城，一种预感在他的脑海里生成。

“这种长安城应该要改头换面了。”说完，易乐便快步朝宫里面走去，希望杨坚能同意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