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隋 第246章 风雨欲来

长安城里现在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对易乐和高颎两人的死讯感到了吃惊。

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而且还是中毒而亡，让不少人都提高了警惕，连大门都不愿意出。

有人悲伤，就会有人欢喜。以宇文招为首的五王在得知两人的死讯之后，通宵达旦的歌舞升平，在他们看来，杨坚已经损失了极其重要的臂膀，只要再扳倒杨素等人，他们宇文家的天下便可以保住了。

易乐的府上挂满了白绸，所有人都沮丧着一张脸，就像是易乐真的死了一样。

易乐每天比上班还要准时，从早上起就躺入冰冷的棺材里面，一直要到深夜，才会出来。

高幼莹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表演天赋，每日以泪洗面，连眼睛都哭肿了，到最后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易乐看到她有些心疼，每天晚上都会安慰高幼莹，让她别入戏太深。可高幼莹却反驳着易乐，“当初不是说要做全套吗？我不哭，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死了。”

易乐也很无奈，他只求着城外的战事能快些结束，自己也好摆脱这遭罪的日子。

幸好杨素等人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在第三天的夜晚，宇文贤所带来的军队已经被尽数收缴，除了那些负隅顽抗的被斩杀之外，其余的都进了杨坚的口袋里。

易乐刚刚从棺材里面出来，连续几日的躺尸让他的筋骨都有些迟钝，高幼莹这时端上了巢元方所烹制的汤药，对易乐说道：“夫君，这是最后一碗了。孙思邈和巢元方都说此药虽然温补，但不能久食。”

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易乐都懂，他喝着苦涩的汤药，一边问着高幼莹：“这些日子丞相府来人了吗？”

高幼莹摇头，“除了第一日杨勇和杨广来了，李渊也来看过，后面就没有丞相府的人了。”

不知道事情进展的易乐还以为城外镇打得热火朝天，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放下汤碗之后，丞相府真的派人来了。

“长孙司录，丞相有请。”传话的人的语气里透露着欣喜，连忙催促着：“高长史已经先去了，还请司录快些脚步。”

易乐一下子来了精神，身上的寿衣是穿不得了，他连忙叫高幼莹准备好了官服，对那人说道：“我换了衣服就去。”

等易乐赶到丞相府的时候，高颎也正好来了。两人都同样的换上了官服，一起走了进去。

杨坚一看到二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关切的说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二位了！不过现在已经苦尽甘来，城外的乱军已经被悉数收编！”

“恭喜丞相。”高颎和易乐异口同声的说道。

杨坚挺直了腰板，现在只要解决了五王，就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杨素这时走了上来，他会汇报成果，“丞相，此战我们一共收编了接近两万人。加上我们本身有的队伍，如今跟五王的人马比起来，足足多上了一倍。”

杨坚满意的点着头，“处道，你也辛苦了。怎么不见韩擒虎他们呢？”

杨素答道：“他们几人还在城外，等着后续的命令。人马刚刚收编，要做的事情还是有不少。”

“你们为我冲锋陷阵，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让我彻底扬眉吐气。”杨坚感激的说道：“这些我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当初的承诺，不曾忘却。”

“末将能取得大胜，还与高长史和长孙司录的努力密不可分。听闻二人居然用了诈死的方法，为我们赢得时间。杨素在这里谢过了，也为那些倒在冲锋路上的将士们谢谢二位。”说完，杨坚便抱起了双拳，对高颎和易乐表示感谢。

“杨将军客气了。我们舞不动刀枪，只好用这种方法来拖延时间。”高颎谦虚的说道：“只要结果是好的，那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昭玄，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杨坚迫不及待的问道。

高颎想了想，接着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绝大的优势，五王已经不可能再翻起波澜。所以现在就是我们出击的最好时候。”

“昭玄的意思是现在就动手？”杨坚追问道。

高颎点着头，他继续说着：“我们人马上已经占领了绝大的优势，加上如今刚刚得胜而归，士气更是不可阻挡。不如就一鼓作气，将五王的军队全部围剿在城外。明日天一亮，丞相便让五王剑履上殿，完成最后的大业。”

杨坚深吸了一口气，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而如今自己的未来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大约还需要几个时辰，这片天就彻底属于他了。他有些激动，眼球不住的向外，“处道，你觉得如何？”

杨素自然想快速解决战斗，这一次他和高颎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坚定的说道：“丞相只要给我一定得支持，天不亮，我就能让你听到胜利的凯旋声。”

有了杨素和高颎两位心腹的承诺，杨坚觉得此时若是再不出击，也对不起这些人这么久来的努力与付出。

他站在那台上，对杨素说道：“处道，城外之事悉数由你负责。明日天亮之前，我要见到你们五人安安全全的站在我的面前。”

“是，丞相！”杨素激动的说道。

杨素匆匆的走了出去，他要做他该做的事情。而易乐和高颎也要与杨坚一起商量明日的剑履上殿。

“昭玄，明日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办？”

“下官认为以陛下的名义发布诏书，恩泽四海。”高颎不慌不忙的说道：“这样以来可以打消五王的顾虑。”

“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如今玉玺也在我们的手上，要办到这件事情并不难。”杨坚有把握的说着。

“起草诏书的事情还需要交给郑译和刘昉，他们二人颇有经验。”高颎接着说道：“等诏书写好之后，再命内侍去传旨。”

“下官认为我们还需要在殿外埋伏好人手以防不测。”易乐在一旁补充道：“剑履上殿关乎安危，若是五王心生歹念，我们也好有办法应对。”

杨坚点着头，但他此刻考虑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件，“我还想到一件事，五王是肯定要除掉的，那究竟由谁去监斩？”

杨坚的态度很明确，他一定要让这些宇文家的人不留活口。这是对他以后地位的保证，也是他私下底对高颎的承诺。

“下官愿意前往。”高颎自告奋勇的说着：“丞相就不要再费心了。”

杨坚点着头，他走到了易乐和高颎的面前，郑重的说道：“那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命刘昉和郑译二人写诏书，长孙司录，待会儿由你将诏书交给丽华，让她在上面盖上玉玺。”

“是，丞相。”

易乐在拿到诏书之后，便匆匆的往宫里走去。夜深人静，长安城里已经看不到行走的人烟，易乐的心情十分的舒畅，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能在天亮的时候见到成果，想着心里都美滋滋的。

在宫门口，易乐拿出了杨坚的腰牌，侍卫们也没有过多的阻拦，大家都想要从杨坚那里分一杯羹。

这是人本身的**，有了杨坚这棵大树，就算是烈日当头，也能感到阵阵的清凉。

易乐来到了杨丽华的宫外，他慎重的走了进去。此时宫中已经熄灯了，只有守夜的宫女还坐在院子里面。

“太后呢？”易乐小声的问着昏昏欲睡的宫女。

宫女一下子惊醒过来，趁着烛光看清了易乐的脸庞，连忙说道：“太后已经睡了。长孙司录这么晚来，有什么急事吗？”

“你先去通报，就说丞相府有急事。”易乐气定神闲的说着。

宫女也不敢怠慢，小跑步的前往了杨丽华的寝殿。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寝殿的烛火又亮了起来，宫女这时走了回来，恭敬的说道：“长孙司录有请。”

易乐跟着宫女前往，在得到杨丽华的允许之后，他走了进去。

宫女关上了房门，杨丽华开口问道：“长孙司录这么晚前来，究竟丞相府发生了什么急事？”

易乐将诏书拿了出来，随后说道：“明日丞相想请五王剑履上殿，诏书已经写好了。还请太后盖上玉玺。”

杨丽华接过了诏书，她在仔细查看内容之后，并没有立马盖上玉玺，反而问着易乐，“剑履上殿？阿耶为什么想这么做？”

这一问可把易乐难住了，他知道杨丽华的心思。这位刚上位不久的太后一直以为杨坚不会反周，所以才尽心竭力的帮助。若是她真的知道自己成了杨坚的棋子，成了扫除宇文氏族的帮凶，恐怕这玉玺就盖不上去了。

“宇文贤当集结死士之后，被丞相处死。”易乐又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编造着谎言，“五王的情绪极度波动，丞相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宣召五王剑履上殿，以表最大的安慰。这也是作为人臣最大的荣誉。”

杨丽华将信将疑，她反复的看着诏书。刘昉和郑译二人矫诏的水平很高，从字里行间里面根本看不出暗藏杀机，杨丽华接着问道：“长孙司录，你与我相识这么久，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你实话告诉我，这份诏书究竟暗藏什么玄机？”

易乐稳住了心态，此时的他只能将谎言说到底，“太后想必是误会丞相了。丞相这几日都为这件事情焦虑不安，长安城里也早有风言风语，对丞相很不利。所以高长史和下官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回应流言蜚语。”

杨丽华长叹了一口气，“我虽然在宫中，但也听到了不少的言论。都说阿耶心怀野心，想要代周而立。可阿耶明明答应过我，这辈子只做周臣。我现在就是像夹在了两派之间，左右为难。”

易乐趁热打铁的说道：“所以丞相才想为太后排忧解难。他现在已经是丞相了，地位名誉都已经拿到。他想做的，只是想给太后一个安稳的未来和辅助幼君。”

杨丽华听到易乐这么说，质疑了几秒。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易乐，良久没有说话。

门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易乐怕事情再耽搁下去会露出马脚，对杨丽华说道：“太后，时间已经不早了。等你盖上玉玺之后，下官还要找人将诏书送给五王。”

杨丽华站了起来，随后拿出了玉玺。易乐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只要杨丽华一下手，这件事情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玉玺悬停在诏书之上，杨丽华再次看着易乐，随后重重的盖了上去。

易乐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但并没有表现出惊喜的神色，反而对杨丽华说道：“太后早些休息。”

杨丽华将诏书递给了易乐，可手却迟迟不愿意放开，她最后一次问着易乐，“长孙司录，你真的没有骗我？”

“下官不敢。”易乐坚定的说道。

杨丽华这才松手，她目送着易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随后回到了宇文阐的身边。看着熟睡的陛下，杨丽华的心里感慨万千。

她一直追求的是为宇文赟守住这片江山，为眼前的宇文阐铺平道路。从杨坚当上丞相以来，杨丽华的心里虽然常常有着不好的预感，但她认为杨坚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并不会欺骗自己。

而杨丽华没想到的是，越是自己最为熟悉，最为亲密的人，就越容易骗自己。

宇文阐像是在说着梦话，吱吱呜呜了几声。杨丽华无奈的摇头，随后吹灭了烛火，整个大殿又恢复了黑暗。

易乐走了出去，他要将诏书交给内侍省。手中的诏书紧紧的握着，易乐仿佛感觉到有千般重。这是他的身家性命，也是他的光明未来。

虽然对杨丽华说谎，易乐的心里还是有些惭愧。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易乐不是圣人，不能做到无欲无求。

他只希望在天亮之后，杨坚能顺利的拿下五王，那自己这只漂泊无依的小鸟从此以后便可以安然无恙的停在杨坚这棵大树上，过上遮风避雨的生活。

这就是他活下来的意义，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给予承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