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隋 第237章 刁难

第二天一大早，易乐便跟着杨坚早早的进宫了。

有了昨天的表现，杨坚是更为对易乐加以器重，如今高颎又不在身边，杨坚甚至连刘昉和郑译二人都没有通转，直接找人来易乐的府上，从床榻上将易乐叫了起来。

易乐小心的跟在杨坚的身后，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他有些迷糊。

杨坚也没有说究竟是什么事情，但从他匆忙的脚步来看，应该又有大事情发生了。

易乐不停的想着待会将要面临的场景。

是杨丽华出问题了？还是宇文阐又闹腾了？还是素未蒙面的五王找杨坚的麻烦了？

这些疑惑恐怕要见到正主才能解开，易乐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的等着杨坚的指令，在高颎没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尽可能的解决问题。

等杨坚和易乐到了天德殿的时候，五王已经在门口等候。

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这五人都算是宇文家较有实力的子嗣了，身上都流着宇文泰的血。

看年纪，最小的宇文逌也只不过比易乐大上几岁而已，若是没遇见杨坚这档子的事情，这些身份高贵的公子哥们肯定还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

如今梦醒了，转眼一看，天下都要改成姓杨的了。这五人再也睡不安稳了，纷纷来长安城里想要守住祖宗留下的家业。

可当皇帝的却是更为年幼的宇文阐，而且唯一的生母朱满月还得了失心疯，杨丽华如今成了宇文阐唯一的母亲，而朝堂之上又是杨坚手握大权，整个皇宫之中都流传着杨家天下的流言。

“臣见过五位殿下。”杨坚在离五人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他恭敬的说道：“今日臣疲于对付反贼尉迟迥，所以迟迟没有进宫，还望殿下见谅。”

宇文招是这五人之中的话事人，在见到杨坚行礼之后，他冷冷的说道：“尉迟迥是不是反贼尚且不论，可杨丞相的君臣之礼是不是敷衍了几分？”

杨坚也是老谋深算，面对血气方刚的少年们，这位在广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泥鳅并没有被宇文招激怒，反而挨个给五人问安。

能做大事的人，就一定能忍。这里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时期，任何人都不会想着要怎么去打脸反抗。

面对杨坚虔诚的问候，宇文招似乎满意了。他挺直了腰杆儿，大气的说道：“杨丞相，如今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权利我们宇文家已经给了你了。还希望你恪守本分，竭心尽力辅佐幼主。”

“臣受宇文家恩惠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对于幼主，臣每日殚精竭虑，唯恐不能辅佐好。”杨坚拱手说道。

“既然杨丞相觉得有心无力，我觉得不如再封个右丞相。”宇文纯毫不避讳的说着：“家国天下事，若是都由杨丞相一人来操劳，未必苦了些。你可是我们宇文家的大功臣，我们不能见你太过操劳。”

站在杨坚身后的易乐这才明白，原来今日这五个小毛头是想要削杨坚的权，找另外一人来制衡杨坚。

帝王之术，无非是平衡。

不能由一人做大，总会要寻找合适的筹码放到天平的另一端。有竞争、有约束的朝廷才是良性健康的。

易乐注意到杨坚的眉头有些紧皱，但大约只过了一秒钟，又立即舒展开来。

“臣多谢殿下抬爱！”杨坚装作欣喜的说道：“当日陛下受命成为丞相的时候，臣已经是惴惴不安，惶恐不可终日。如今再找一人来分担国家之事，是臣的万幸，也是陛下的万幸，更是天下黎明百姓们的万幸。”

“既然丞相已经没有意见，”宇文招从袖管里拿出了早已写好的奏折，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们兄弟几人这就去面见陛下，好让丞相早日分忧。”

“谢殿下！”杨坚还是不改和善的笑容，满口答应着这些要他命的条件。

五王背对着杨坚，宇文招说道：“就请丞相先回府休息吧！我见你精神也不太好，就不用等着了。等圣旨出了之后，我会亲自派人去你府上通传的。”

说完，五王便走进了大殿。在殿门关上的一瞬间，杨坚的眼里已经流露出了杀意，没有人能来跟他分这一杯羹，这天下都是将是他的囊中之物，更何况丞相一职。

杨坚拂袖而去，易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事情不妙。

“你都听到了？”杨坚冷声问道。

易乐连声答道：“下官知晓。”

“那你有什么建议？”杨坚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易乐，”还想找人来当右丞相，我看谁敢！”

易乐灵机一动，接着杨坚的话说下去，“丞相说得没错，如今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对抗丞相的人已经不多，而想要这右丞相一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没人敢把自己的性命压在不确定的未来上。丞相可以放心，下官觉得五王不过是拖延之计，想要知道尉迟迥的战况究竟如何。”

杨坚长舒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五王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想要找人来制衡我，捆住我的手脚，使我不得动弹，任其宰割。”

“丞相多虑了。”易乐拱手道：“我们还是回府再说，这里毕竟还不是我们的地盘。”

杨坚望了望不远处的天德殿，双拳又握了起来，“快了，迟早这里要改姓杨！”

等二人回府之后，杨坚还是没有叫郑译和刘昉二人前来商议，不过杨素倒是来了。

易乐给杨素复述了宫中见闻之后，杨素面色凝重，“丞相这件事情不能轻视，若是陛下真有旨意下来，那当如何？”

“谁人敢接？”杨坚反问着杨素，他的心里憋着一股气，是今日五王对他的羞辱。

易乐这时在一旁说道：“下官认为庙堂之上敢于五王站在一起的就没有几人，况且现在玉玺不是在杨皇后的手中吗？五王总不可能硬抢，再在圣旨上盖印吧？”

“你提醒了我！”杨坚一拍大腿，连忙对着杨素说道：“处道，你立刻将丽华的寝宫保护起来，他们都还不知道玉玺在哪里！一定要护住玉玺的安全！只要一日找不到玉玺，这圣旨就下不了！”

“是，丞相！”杨素果断说道：“我立马就派亲兵前往，将皇后的寝宫围起来。”

“丞相，你还需给皇后修书一封，不然依照皇后的性格，若是看见自己的寝宫被包围一定会有所担心。”易乐接着说道：“到时候若是自乱阵脚，岂不得不偿失？”

杨坚连连点头，易乐的几个建议都被采纳，看来高颎就算没有在易乐的身边，易乐也算是继承了些许与杨坚相处的衣钵。

等杨坚把密函交给杨素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五王不能不除，而且要名正言顺。今日他们要分我的权，明日就一定会分我的天下。”

“还是等韦孝宽打败尉迟迥了来吧！”杨素将密函收了起来，不免劝解着杨坚，“五王现在也是观望的势头，尉迟迥造反给了他们夺权的信心。认为天下人还是向着他们宇文家的，但只要尉迟迥战败，这五个人就不足为惧。”

“下官觉得杨将军说得有理。”易乐也不急不忙的说道：“尉迟迥的造反是一把双刃剑，一面对准了丞相，但也让丞相获得了更多的兵权。一面它又对准了宇文宗室，有了这些关中子弟的坚守，丞相的霸业恐怕还要等上几日。”

“你们说说，我要用什么罪名来定这五人。”杨坚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二人的劝告，连忙说道：“就算是要等到韦孝宽大胜，我起码现在也要有应对之策。”

“很简单，”还没等易乐开口，杨素便说道：“自古以来，诛杀宗室无异于就那么几条罪名。丞相大可以让他们剑履上殿，治他们谋反的罪责。”

杨坚闭着眼，听着杨素的办法。的确，大部分剪出宗室的行动都是这样，但他此刻也想听听易乐的答案。

“长孙司录怎么看？”

易乐看了看杨素的脸色，在这个节骨眼儿站队很重要。杨坚已经把易乐和杨素当做是心腹了，而且杨素说得也没有错，易乐就没有必要再去天马行空，驳了杨素的面子。毕竟以后还要同朝为官，易乐的心里还是有着一把权衡的杠杆。

“下官认为杨将军说得没错。”易乐赞同的说着：“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计。”

杨坚睁开了眼睛，他扫视着面前的二人，多疑的他并没有表露出赞同或者是反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情等昭玄回来了，再行商量。”

杨素和易乐退了出去，一出门，杨素就热情说道：“想不到长孙司录并没有反对我的提议。”

“下官不敢。”易乐拱手道：“杨将军深谋远虑，下官不能及。”

杨素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重重的拍着易乐的肩膀，“长孙司录与高长史一样，鬼精！”

易乐尴尬的笑着，“下官也不能及岳丈万一。”

“那你说，我和高长史谁更厉害一点？”

这个问题的难度不亚于妈和媳妇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

易乐也不是傻子，他立马说道：“杨将军用兵如神，岳丈计策诡诈。二人一文一武，都是丞相的左膀右臂。”

“鬼精！”杨素满意的笑了起来，他接着问道：“司录等会可有空？”

“将军尽管吩咐。”易乐答道。

杨素将密函拿了出来，交到了易乐的手里，“我与皇后交情不深，这封密函还是由司录转交得好。我也好去调动人马，以保皇后安全。”

易乐没有拒绝，好奇心作祟的他也想知道杨坚给杨丽华写了些什么。

“下官这就进宫，将密函亲手交到皇后的手中。”易乐一口答应着：“下官就在宫里恭候将军。”

“好！”杨素豪迈的说道：“司录的确是个爽快人！这一点，你就比高长史强上不少了！”

“将军过誉了！”

二人作别之后，分头向两侧走去，易乐的怀里正放着杨坚的密函，对于这位未来皇帝的嘱托他有着太多的好奇。

在转角无人的地方，易乐谨慎的打开了密函，仔细的看了起来。

原来杨坚告诉杨丽华如今五王入宫，恐怕会对她下手，所以才让杨素调来重兵把守。

信笺里面对于玉玺的事情只字未提，看来杨坚对于杨丽华的确有所保留。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杨坚在权利与地位面前还是选择了隐瞒。

也不知道杨丽华再知道自己的父亲将要背弃当日的誓言之后会作何感想。若是杨丽华知道宇文宗室将要迎来灭顶之灾，恐怕这位宇文家的媳妇真是会如坐针毡了。

不过，易乐也不会将事情说出去。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原来不是一个成功的人，如今面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他不会轻易的放手。

他不是圣人，只是一位想要安逸生活、背靠大树的普通人。跟朝堂之上的那些选择杨坚的大臣一样，易乐相信杨坚能给这片河山带来新的光景。

况且，易乐已经知道，杨坚必定是皇帝。

他将信函收好之后，快速朝宫里走去，希望五王的动作不会这么快，要在到达之前将密函交给杨丽华。

人生总是面对许许多多的选择，易乐每次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时都会犹豫一阵，不过这一次他不一样了。

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有选择杨坚，他才能活下去。

况且，这条路不是一条道走到黑，反而是异常的光明，异常的宽阔。

易乐走着走着就开始憧憬着自己未来，杨坚称帝之后会给自己一个什么官职？会不会跟杨素、高颎等人一样，身穿朝服站在大殿之上，对这片山河贡献出自己应有的力量？

想着想着，易乐的思绪飞到了很远，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时的模样，看到了一颗火红的朝日正在北周的阴霾中缓缓升起。

冬天的寒冷已经和皑皑白雪一起消失不见，等待易乐的将是火热的夏日以及明媚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