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郎君里面请。”
易乐三人大步走进了这间娼馆,易乐放眼望去,此处跟亳州被烧毁的娼馆比起来还要简陋了一些,若是跟杨勇已经关门的浣花坊比起来,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厅之内只有几张年代久远的木桌,四处的走廊上站着一些莺莺燕燕,搔首弄姿,若不是南安提前问了多人确定了地界,易乐怎么也不相信这是梁州城内嘴出名的娼馆。
娼馆一般分三种,一是官娼,二是民娼,三便是暗娼。易乐看着眼前的装饰以及小娘子的姿色,可以推断是民娼的一种。
三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了下来,易木晗有些紧张,她低头把弄着桌上的茶盏,一向快人快语的她再进了这娼馆之后,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易乐则在人群之中寻找着粮仓主簿的影子,期盼着自己的构想不会落空。
可定睛三巡之后,并没有如愿以偿,粮仓主簿是不是没来,这个问题一下子让易乐不知所措起来。
与其干坐着,不如主动出击,易乐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了南安的身上,毕竟他与粮仓主簿只见过一次,“你去四周走走,看能不能发现他的身影。特别是二楼的地方,一定要小心查看。”
“好。”南安还是一口答应了易乐的要求,魁梧的身姿一下子站了起来,他顺着易乐的话语看向了间间大门紧闭的二楼,随后默默的开始在大厅里面转悠起来,并且逐渐向中间的楼梯靠近。
“会不会是你想错了?”易木晗发出了疑问,“可能那位主簿根本就没有来。”
“那他会去哪里?”易乐反问道:“我就不信了,他绝对没有可能乖乖的回家。”
“你这么有把握?”
“不是把握,而是直觉。”易乐顿了顿,补充道:“男人的直觉。”
南安在大厅里面转悠了好一阵,都没有发现主簿的影子,但他不像易木晗,没有怀疑易乐的判断,眼见寻觅无果,南安便朝着二楼走去,希望能找到了粮仓主簿。
“诶,这位郎君,可有了心仪的花头,怎么一个人就直勾勾的往楼上钻呢?”南安刚踏上台阶就被人拦了下来,面带媚笑的龟公正好奇的看着南安。
“我上去瞧瞧。”南安面不改心不跳的说道:“下面的花头太过平庸,就没有好些的吗?”
“哟呵!看不出来郎君的要求还挺高。”龟公如数家珍的说着:“郎君是第一次来梁州吧?听口音有些生。”
“长安来的。”
“呵!我就说嘛!长安来的自然见多识广,不瞒郎君,漂亮的花头都在楼上,但价钱要贵上少许。”龟公的眼睛发着光,如同看到了金元宝一般,一想到面前的人是长安来的,他也想从中捞点油水。
南安还是气定神闲的站着,似乎他跟易乐久了,也学会了张口就来的把戏,“钱,不是问题。”
南安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发出了叮叮咚的响声,腰杆儿也不免再挺直了一些。
龟公的耳朵很是灵敏,他笑呵呵的说着:“郎君稍等,不如在大厅里先休息一会儿。等会我一定给郎君觅得一位如花似玉的花头。”
“有钱也不能上去?”南安问道。
“不是,只是这二楼已经被要客所包,等完事之后,待花头们稍加打扮,就可以来见郎君了。”龟公答道。
南安探头望了望,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他也没有选择硬闯,反而淡淡的说着:“好,我就等着。若是货不对板,钱也就到不了位了。”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一定给你办得舒舒服服。”龟公搓手道。
南安取出了五六枚布泉,赏给了龟公,一边还说道:“那我就静静的等着了。”
“好!好!”龟公送着南安走下了台阶,而后,南安便回到了易乐的桌前。
易乐紧张的问道:“如何?”
“哥,二楼上不去。”南安如实的说道:“听龟公将是被什么人所包场了。”
“呵!果然又蹊跷。”易乐心中的把握又增添了几分。
易木晗皱着眉头,她狐疑道:“小小的主簿都能包场?”
“那可是五十袋粮食。”易乐胸有成竹的说道:“孙思邈还说他的发妻衣冠华贵,看来这些年没少贪墨。”
“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易木晗的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行走江湖多年的她对于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她小声的说道:“若是他真的有贪墨之行,梁州主事的官员会不知道?任由他据为己有?”
这句话算是真正点醒了易乐,刚刚还有把握的心态一下子变得焦灼起来,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五十袋粮草的缺失又死死的压在了他的肩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二楼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易乐所期待的人,但他的身边还有三四位并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几人在十余名花头的簇拥下走下了楼梯,主簿走在了最前面,一路上还低头哈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后面的几位才是主角。
易乐用手撑住了桌子,挡上了半张脸,一面还虚着眼睛仔细的瞧着,想要看看这群酒足饭饱的人究竟还要做些什么。
几人都有些意犹未尽,纷纷在出门前还不望趁机卡油,易乐见他们要走,连忙叫着易木晗和南安两人准备跟上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收了钱的龟公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位长相稍微看得过去的花头,“诶,郎君,你瞧瞧,这可是我们馆里最漂亮的几位了,可否满意?”
南安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龟公真来找自己了,而易乐眼巴巴的看着几人走远,也没有别的办法,心中有些失落。
“怎么了?郎君,还是不满意吗?”龟公见南安不说话,还以为是没能入得了南安的眼睛。
“不是。”南安转头看向了易乐,向他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龟公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他一下子明白了,易乐才是三人之中的重点,“不知道这位郎君有什么需求?”
易乐灵机一动,他向前迈出了一步,冷峻的说着:“不知道刚刚走的几人叫的也是这几位花头吗?”
龟公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愣了一秒钟,随后说道:“不是,那几位还在梳洗之中。”
“那就让她们来吧。”易乐豪迈的说着:“这几位先下去吧。”
“哟!郎君可真是老手!”龟公只顾着赚钱,哪里会问易乐的目的,而易乐对南安说道:“赏点。”
南安又从钱袋里面摸出了十余枚布泉,交到了龟公的手里,嘱咐道:“快一点。”
龟公开心的接过了钱帛,一路弯着腰,将三人领到了二楼。
易木晗有些不高兴,明明都有机会走了,如今还留恋于此,也不知道易乐是怎么想到。
三人来到二楼厢房之后,坐了下来。点的花头还没有来,易木晗就耐不住心中的急切,责问着易乐,“你什么意思?”
“打探消息。”易乐泰然道:“想要知道主簿身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如就从这些花头的嘴里问出来。”
“我看你......”易木晗欲言又止,她恨声道:“我去把主簿抓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那不是打草惊蛇吗?”易乐反问着易木晗,“若是被大老虎跑了,又怎么办?”
“阿姐,你就相信哥吧。”南安又在劝说着易木晗,“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你们两人站在我的身后吧。”易乐吩咐道。
易木晗皱着眉头,一脸的拒绝,“为何?”
“等会你想和那些花头接触吗?”
听到易乐这么说,易木晗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易乐的身后,还不时的挥舞着拳头,击打着空气。
一盏茶的功夫过得很快。刚刚伺候了主簿几人的花头们走进了房间,满脸堆笑,戏谑道:“哟!好久没有见到如此俊俏的郎君了!”
易乐招着手,违心道:“呵,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如此明艳动人的花头了。”
“恶心。”易木晗嫌弃的嘀咕着。
花头们围坐在了易乐的身边,“听郎君的口气,像是外来的。”
“长安。”易乐饮了一杯花头递过来的薄酒,打趣道:“你们也算是见多识广啊!连口音都能听出来。”
“我们这里可是梁州城里最出名的地界,人来客往!”花头洋洋得意的说着。
“我也早有听闻,梁州城内有几朵金花,所以才特意前来瞧瞧。”易乐将话锋转入了整体,“刚刚在下面等了好一阵!实在是难得啊!”
“那妾身就先给郎君赔罪了。”花头又端起了两盏酒送到了易乐的嘴边。
易乐也没有推杯,一饮而尽,随后问道:“刚刚那些是什么人啊!若是在长安,我从来没有等过这么久。”
“郎君是来找乐子还是来刺探消息的啊?!”花头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她疑惑的看着眼生的易乐,“从来没有人进来问东问西的。”
易乐想让自己伪装成娼馆老手,但面对真正的老手时,还是露出了破绽,他连忙打着马虎眼,“当然是来找乐子的!不然我花钱干嘛?!”
说完,易乐就朝着身后的南安递了一个颜色,南安也率性的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放在了桌上。
“不过我就想知道,是谁敢饶了我的雅兴。”易乐掂量着钱袋,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这人急脾气,这口气啊就像是堵在了胸口。不知道是何人,就是不舒服。”
花头立马抚摸着易乐的胸口,娇声道:“郎君莫要生气,如今我们几人不是来了吗?保证能让郎君快活。”
“呵,如何快活?”
“依郎君所愿。”
易乐点了点头,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要快活呢,就是想要知道哪些人究竟吃了什么胆子,敢让我等这么久!把他们抓来面前羞辱一番,也让他们尝尝等待的滋味!”
几名花头都惊愕的看着易乐,揪心道:“郎君,这些话还是小声点!莫被别人听见!不然你的小名就保不住了!”
“哦?这些人有这么大的权利?”易乐感觉到自己的计谋快要成功了,连忙问道:“说说!”
花头们都面面相觑,个个都不敢之声。
易乐见状,将钱袋里的钱倒了出来,大方的说道:“谁告诉我真相,这些钱就归她了!”
满桌的布泉像是特别有魔力,刚刚还闭口不谈的花头们纷纷打开了话匣子,急声道:“那是梁州粮仓的主簿!”
“那是梁州刺史!”
......
一系列的官职从花头们的口中蹦了出来,而桌上的布泉则快速的消失在易乐的视野之中。
易乐在得到答案之后,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连梁州的刺史都和主簿搅和在了一块儿,看来易木晗的猜想并没有错。
易木晗在此时捅了捅易乐的后背,线索也有了,再留下也没有意义了,她催促着易乐的离开。
易乐的屁股真是坐不住了,本来只想追查五十袋粮草的下落,如今却一步步走到了黑暗的中心,看来又一个难题摆在了易乐的面前。
“郎君,喝酒啊。”花头们见易乐愣住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被吓住了,心想易乐也是一位只能耍耍嘴皮的过客。
易乐木楞的张开了嘴,任由酒灌进喉咙,他的眉头紧皱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易乐只是来梁州运粮的,他又要如何才能搬倒这些大老虎?
“少郎君,天色不早了,少娘子还等着呢。”南安见易木晗的脸色不怎么好,在一旁提醒着易乐。
易乐这才回过神,他站了起来,“对,回家看看。”
“郎君要走?”
花头们或许是第一次见到易乐这样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易乐假笑道:“明日再来看你们。记住,别让我等久了!”
说完,易乐便带着易木晗和南安走出了厢房,而在楼梯口数钱的龟公一见易乐出来,连忙将布泉收进了怀中,连声道:“郎君不满意?”
“没什么兴趣。”易乐也想快些脱身,毕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来,把帐算了。”
易乐看向了易木晗,三人身上,如今也只有她有钱了。
易木晗的肚子里憋着火,听见易乐这么说,恨了易乐一眼,随后拿出了钱帛交到了龟公的手里,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和南安后一脚跟了出去,看来五十袋的粮草的问题,还是要好好想想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