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的院子里。
杜慎硬是挤出笑容,冲赵槿和徐公辅再次行了个大礼。
好家伙。
虽然不知道这二位究竟是何身份,但既然能被张灏称为叔伯,那地位应当不比英国公张懋低上多少。
赵槿二人含笑着也回了个礼,场面好不尴尬。
幸得这时,私塾外突然响起人声。
“先生杜慎何在,还不出来接旨。”
杜慎茫然,接旨?接哪门子的旨?
还是徐公辅老奸巨猾,出声提醒道:“早朝时英国公将先生良策献与陛下,看来是宫中的太监前来封赏。”
还有这种好事?
杜慎双眼放光,赶紧出门迎旨。
只见门外站着十多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手持绣春刀矗立着。
而在这些人的中间,则站着一名双手背负着,面白无须的传旨太监。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却也显得颇为英武。
杜慎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太监,化身小盯裆,用余光瞄着对方。
他恶意满满的想着,这太监没了那玩意,上厕所是用蹲的,还是站着的呢?
见杜慎一行人走了出来,传旨太监先是惊讶魏国公和忻城伯竟然在此,正想要行礼,却被两人暗自摆手给止住了。
传旨太监知道这二位是不想高调,便咳嗽一声道:“听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感杜卿献良策以安邦,赐银五百,丝绸十匹,封国子监典簿从八品,望卿不负众望。”
对封官,杜慎并没有什么感触,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当官的料,老老实实的做个老师,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但想不到居然还有赏赐,不管是银子还是丝绸,那都是好东西啊……
当下,杜慎心中笑开了花,躬身答:“草民接旨。”
传旨太监淡笑道:“杜典簿,圣旨以下,日后莫要让陛下失望啊。”
杜慎道:“自是省的。”
传旨太监又向魏国公二人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协锦衣卫等人快马扬鞭,转眼间扬长而去。
而赵槿和徐公辅二人见此,留下学费后也相继告辞,并吩咐自家小子要尊师重道,否则定要责罚等等。
送走了二人后。
私塾门口就只剩下了师徒四人以及杜老汉在场。
杜慎见杜老汉还站在原地,疑惑道:“乡老还有何事?”
杜老汉道:“呵呵、慎之啊,其实呢……你爹临死前虽说你不是个读书的料,但还说了一句话,你日后大有作为啊!”
杜慎震惊了,我爹死前话这么多?
他撇了撇嘴道:“您老人家有话直说,就别拐弯抹角了。”
杜老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那孙儿…嗯…”
杜慎了然,眉头一挑,便笑道:“想来我这读书?”
杜老汉点头道:“正是。”
杜慎倒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况且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前几日可是吃了杜老汉的饼子的。
而且,若非是那个饼子,他也不会起了去京城的心思。
想到这,杜慎便道:“来读书倒是可以,不过学费还是得教的,十个铜板,不二价。”
杜老汉大喜,“好嘞,我这就把那不成器的孙子带来。”
身后,张灏三人却嘴角一抽。
十个铜板?您问我们亲爹要学费的时候,可没往十个铜板上要啊。
……
赵秀一直有个远大的理想,那就是投身大明黑恶势力,化身游侠儿,快意恩仇。
在京城的祸害之中,他算得上是较为奇葩的。
不溜鸟,不玩女人,也不喝花酒,整日里就是带着侍卫“惩恶锄奸”。
比如说有小贼当街行乞,他把人打成重度残废。
有粮商提了一文米价,他率众抢粮分与百姓。
有官员判案太慢,他嫌弃之下带人去堵大门。
今日他正在家中操练武艺,准备出门快意恩仇,却没想到被亲爹连打带抽的弄到了这劳什子的杜家村,还让他拜了个教书先生为师。
好吧,拜师也就算了,可这位先生一看就肩不能挑,腰不能抗的,这能教他啥?
舞文弄墨么?
赵秀现在很不爽!待他爹走后,看这刚认的师尊也没了好脸色。
而杜慎就不一样了,一日内,却是收了三名新徒弟,他心情大好。
尤其是这最小的徒弟,还未取名,唤作幺娃,生的方头方脑,非常讨人喜欢。
将四名高徒领到私塾内,杜慎敲了敲黑板,轻咳道:“你们先后拜在我门下,张灏便是你们的大师兄,往下排便是赵秀、徐鹏举,幺娃,可有异议?”
徒弟们摇头,表示没意见。
杜慎满意点头,继续道:“为师门下并无太多规矩,只要尊师重道,就是为师的好徒弟,为师教你们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听清楚了么?”
台下,大徒弟张灏兴奋的道:“徒儿谨遵师命。”
徐鹏举也跟着道:“徒儿以师尊马首是瞻。”
小徒弟幺娃也乖巧的行了个礼:“听……听师尊的话。”
而赵秀却冷哼一声,桀骜不驯的仰起头,连招呼都欠奉。
杜慎头疼不已。
这是个刺头啊!
“秀儿啊,为何这番姿态……”
赵秀冷笑道:“我爹忻城伯,世袭罔替,先生不过是从八品的国子监典簿,如何教我?”
呦?
如何教你?
这不就问到点子上了吗?
杜慎暂不回答,反问道:“秀儿啊,你有何志向?”
赵秀昂首挺胸,答曰:“做那快意恩仇的游侠儿,这便是我志向所在。”
杜慎倒吸一口冷气,这可不行。
游侠?那不就是黑恶势力吗?
你不学好啊!
不过,身为老师,杜慎曾经和学校里的班主任取过经,如何对付这种思想不当的学生,他颇有心得。
得顺着来。
杜慎咳嗽一声道:“那你可知,如何当好游侠?”
赵秀被问蒙了,下意识的回道:“此话怎讲?”
上钩了吧!小样,跟为师刚正面,你还太年轻啊!
杜慎狡猾的笑笑,“游侠者,出门在外多有动武,也是要讲究如何争斗的,其中手段多有阴损,你觉得对吗。”
赵秀认同的点头,这刚拜的老师倒是有点门道,说的确实很对。
张灏则对自家师尊更钦佩了,不愧是师尊,懂的就是多。
徐鹏举却是个没主见的主,他见张灏满脸钦佩,也跟着有模学样。
至于幺娃,大家都选择性的把他遗忘了。
见赵秀被绕了进来。
杜慎一手拿着粉笔,一手负在身后,却是进入了状态。
“那我问你,你可知持刀相交之时,如何命中要害,用最少的体力,最大限度的杀伤对手?”
赵秀懵逼摇头。
杜慎叹气,“这涉及到物理和人体问题。”
“我再问你,你可知给人下药的时候,如何控制好剂量而不致死吗?”
赵秀更懵逼了。
杜慎又叹气,“这涉及到化学问题,不管你继承你爹的爵位也好,当游侠也罢,不好好学习知识,出门在外是抬不起头的。”
两个灵魂拷问,直接命中了赵秀的知识盲点。
他脑壳嗡嗡作响,隐隐约约感觉有地方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慎报以微笑,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