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羡在一旁看着真切,他也来不及做反应,本能的驱马绕到陶旭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和坐骑做掩护,一面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驱赶赵军,一面对着后方的晋军士兵喊着什么。
现在中军的每一个士兵都是战斗力,但还是有一些重弩手在后方操作重弩,他们一看已经无人可派,立刻自觉的放弃阵地,把陶旭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到了后方。
旗手、金鼓手、号手们的任务就是紧紧追随陶旭,他到哪他们就到哪。一看陶旭后撤,他们便也随之后撤。
两翼的晋军已经和后赵军混战在一起,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根本不知道中军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中军的旗帜混乱,开始往后撤退,冲锋之势顿时为之一停。
陶旭被摔下马来,没有别的伤。但是从马上摔下来,也是剧痛无比。
他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不是骨裂骨折,强忍着疼痛翻身上了另一匹战马。
“往前冲!”陶旭从身边的士兵手中抢过两支粗大的长戟,夹在双肋之下,双腿一夹马肚,瞬间就冲了出去。
荀羡顿时被他的自杀式冲锋吓傻了,连忙招呼旗手们紧随其后。
后赵军左右两翼都陷入了苦战,只有中军,越战越勇。
原本已经把对方的主帅击下了坐骑,士气大振,正准备一鼓作气生擒晋军主帅之际,却看见从晋军阵中飞跃出一名手持双戟的骑士,怒吼着带着胯下战马如旋风一般冲进了后赵军的阵线。
如果是开战初期,后赵军凭借着己方士兵的悍勇和经验,对于这种死亡冲锋毫不畏惧。可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的激战,双方都已陷入疲劳。此时再有人冲进了己方的阵线,后赵军顿时大乱。
陶旭也不管自己杀了多少赵兵,也不管有多少赵兵追杀自己,只是催动胯下坐骑玩了命的往前冲。
而晋军的旗手们也不负陶旭的厚望,强顶着赵军的弓箭死死擎着手中的大纛和队旗紧紧追向陶旭。
左右两翼的晋军远远看中军大纛突然前冲,还以为己方主帅那边已经胜利,士气立时又高涨了起来。
刘建此时早已杀红了眼,他手持长矛不顾一起的往大纛方向杀去。
他身后的龙队和沈奂的虎队紧随其后,尽管前方的龙队死伤惨重,但凭借陶旭事先布置下的两个预备队的后续兵力。在源源不断的持续冲击下,集结了重兵的晋军左翼终于击溃了赵军的右翼。
后赵军队这一次调虎离山,原以为把郗鉴调离了江北战场,就能横行无忌,没想到这支晋军居然这么不要命。
其实晋军中那些强征的民夫作战技术低劣,后赵士兵是能感受的到的。
刘建好几次都已经冲开了赵军的防线,但无奈后续部队动作迟缓,只能撤回来再打消耗战。
如果这些民夫都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晋军又何至于打得如此辛苦?
可这些民夫久经后赵荼毒,又被郗昙断绝了南逃的后路,等于陷入了绝境。加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陶旭麾下这些从江南来的官兵都舍命保卫自己的家园,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龟缩在后呢?
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晋军还是一点一点的撕开了后赵军的右翼。
等刘建冲散了最后一队后赵军后,眼前已经是开阔的平原,后赵军右翼的纵深已经被完全突破。
他抢过身边旗手手里的队旗,直接指向了中军大纛所在的方向。
晋军左翼的胜利也明显打击了后赵军的士气。
原本重兵集结,妄图打穿晋军右翼的后赵军左翼却占不到任何便宜。原本认为是突破口的晋军右翼身后还有同等兵力的预备队,这是后赵军所没有预料到的。
夏侯长的六个步兵队死战不退,以惨重的代价拖住了赵军的重点进攻。
中军这边。陶旭一路呼啸着穿过了后赵军的阵线,只见一队后赵骑兵也擎举着他们的战旗,簇拥着一名胡人装扮的将军。
这位后赵将军瘦长身材,一脸的长须,看起来倒似汉人面孔。他一见陶旭单骑冲杀至此,不由得有些惊讶。
但随后再一看,这单骑冲来的晋军将领身边并没有多少卫兵跟来,只有几名旗手紧随。他顿时目露凶光。这个冒失的晋军小白脸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这是他唯一扳回战局的机会了。
后赵将领双腿一夹,催动胯下战马,手执两柄短槊,忽然从阵中杀出,直奔陶旭而来。
对面一看就是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将,陶旭冲锋凭借的是一股气,但此时气已衰竭,不敢和赵军主将正面对战,连忙勒住马头。
陶旭此时不仅双臂酸疼,后背估计也是被摔的不轻,只要稍有动作,背后就剧痛不止。他甚至做不到调转马头的方向,只能硬挺着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自己冲来。
晋军的中军旗手们一见主帅有难,也顾不得什么旗号指令了,连忙以旗为兵,数面大旗对着赵军主帅的方向就是一阵乱舞,立时就遮断了对方的视线。
后赵中军也不是饭桶,主帅都上去玩命了,他们哪能落后,顿时便有十几名骑兵左右散开,围了上来。
但也就是这么耽搁一会的功夫,刘建和沈奂队已经冲了上来。
刘建暴喝一声,夺过身边士兵的短槊,直接当做标枪扔了出去。
沉重的短槊在刘建手里居然射程也达到了七十多步,短槊呼啸着直插在后赵军主帅马前,那战马顿时前蹄翻飞,显然是被惊着了。
沈奂也不甘落后,他身边的轻弩手们纷纷举起手弩,向后赵中军发动了一波火力覆盖,几名后赵旗手顿时应声中箭,被迫停下了围堵。
后赵军主帅眼见得晋军左翼已经取得完胜,再不杀陶旭,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他怒吼一声,不顾一起的举起手中的两柄短戟,直接向陶旭扔了过来。
陶旭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全靠的是顽强的意志。
他的双手颤抖着不停,虚脱了力气,而背后又是阵阵剧痛,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两柄短槊向自己投来,却毫无办法。情急之下,他喷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黑,再次栽下了马去。
后赵主帅眼见这次势在必得的攻击又被躲了过去,气得也只想吐血,但战机已失。晋军左翼大队人马离自己只剩下三十多步的距离。
他长叹一声,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口哨,调转马头,向北方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