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雨总比白天的时候更加狂野,整座城市被笼罩在暴雨之中。
因为这场雨,最最繁华的城市中心已经成为了幽灵镇一般的地方,路上没有行人,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为数不多还亮着灯的店铺后头也闪烁着期盼停雨的眼神。
这个初夏的第一场雨,不言不语的预示着的这座城市迎来了一轮崭新的轮回,雨季的来临给本已经染上燥热的空气平添了一丝寒气。
地面的积水被雨点堆得层层叠叠,倒映着寂寞而平静的霓虹灯,让这个喧闹的地方显得格外幽静甚至是僻静。
在街角一家已经关门的便利店门口,颓废的坐着一个年轻人,他一只手似乎受了伤,脸色非常难看,鼻腔里还不停的往外冒着鲜血。
他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拿着一个被人丢在地上的面包小心翼翼的吃着,每当吞咽的时候都会伴随一阵强烈的咳嗽。
周围的偶尔有走过的路人,但看到他的样子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他停下脚步,让他的身形显得格外落寞。
“妈妈你看,那里有个可怜人!他好像病了!”
一个跟着母亲匆匆赶回家的小女孩指着山雨仰头问着家长:“我们帮帮他吧。”
“别惹事!”女人警惕的看了一眼,拽着女儿的手在经过山雨的时候加快的脚步,远远躲开。
不过山雨并不在意,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把身上的伤给解决。他真的没想到那个自己认为可以一打一百个的破烂组织里居然隐藏着那样的高手,被他的妖火烧灼之后,自己强悍的愈合能力居然都停滞了,甚至连体内的真气都开始有乱窜逆行的迹象,如果不抓紧时间调理。一旦走火入魔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嘿,嘿。你没事吧?”
一个清脆的声音将山雨从入定状态的拉了回来,而伴随着这个声音。一股淡淡的妖气冲进了山雨的鼻子。
他默默回头,发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孩站在他身后。弯下腰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病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女孩的妆容很浓,浓到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但眼神却很干净,山雨因为真气乱窜而无法说话,但他却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孩并非人类,她是纯正的妖,但也许修行时间并不长,妖气微弱。不过有一点是让山雨根本无法想象的。那就是一个妖怪居然有这样清澈的眼神,这让他有些难以界定。
“你出血了!”女孩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纸蹲在山雨面前轻轻帮他擦拭着的鼻子下流出的鲜血:“不行,你在这会死的!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二话不说,扶起山雨就要往医院走,但没走两步,山雨突然奋力的推开那女孩,自己撞撞跌跌的往前走去。
符宗未来的掌门,不容一个妖孽的帮助!这是山雨心底最后的底线,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和妖精扯上关系,特别是这样未成年的小妖。都不入他法眼的东西!
可无奈,身体实在是不争气,没能走开两步。好强的山雨就已经仰面倒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幽幽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毯子,旁边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热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则站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这个男孩虽然是一脸痴呆,但是面相惊奇,哪怕是山雨这种不专业的看相选手都能看出来这个男孩并非凡物。
“你怎么跑这来了啊!快去吃饭!去吃饭啦!”
这时一个女孩从外头匆忙的跑进来。牵住那个男孩的手:“不乖我就把你送给黑山老妖吃掉!它最喜欢吃你这样的笨小孩了!”
那个男孩没有任何反应,仍然痴呆呆的看着山雨。两个人就这么愣愣的对视着。
“啊!你醒了啊!”女孩见山雨醒来,高兴的笑了起来:“稍等啊。我先给他弄吃的,然后我喂你喝粥。”
山雨欲哭无泪,他的四肢像被定住一样无法动弹,虽然比昨晚好了不少,但那股撕裂一般的愈合痛楚却让他没有任何力气,即使面对近在咫尺的两个妖怪,他都只能束手无策。
“我叫温然。”女孩乐呵呵的介绍着自己:“你昨天晚上晕倒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你家在哪?让你家人来接你吧。”
山雨死死盯了她一阵,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妖孽!”
温然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但仍然还是强颜欢笑道:“你说什么?”
“你是妖!”山雨咬着牙:“符法……噗……”
刚集起的气突然开始四处乱窜,一口鲜血像雾一样喷了出去,脸色变成像锡箔纸一样的颜色。
“你没事吧!”温然冲到他身边,双手抱住他的头:“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
“放……开……开我!”山雨大口大口的喘粗气:“不要以为你帮我,我就会领一个妖孽的情!”
“我……”温然低下头,脸色有点难看:“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要上班了。”
“傻孩子,你要看好他哦。”她站起身,指着山雨对旁边的傻孩子说道:“回来给你带吃的。”
那傻孩子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面无表情。
在交代完毕之后,温然拎上包冲出房间,去往了上班的地点。她其实知道山雨并不是普通人,因为昨天帮他擦洗伤口的时候,清晰的看到了他身上的符纹,这些符文的虽然没有发动,但却仍然让温然心有余悸。
但……也许是因为天性的善良,温然并没有把山雨扔出去,反而给他简单的上了药。还为他熬了点热粥。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个家伙醒来之后居然会指着自己鼻子大骂妖孽……
她上班的地方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夜总会,每天晚上六点她都会来到这里画上浓妆准备登台唱歌。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周围有不少和她一样唱歌的女孩。可在她即将干满第三个年头的时候,当初那一批女孩早已经成为了夜总会里的公主。除了她还仍然只唱歌不卖身。
本来按照这种地方的特点,她早就被赶了出去,但也许温柔的人总会被世界温柔对待,这地方的老板第一眼就觉得她像自己已经去世三年的女儿,所以对她格外关照,加上她也唱得不错,所以自然也就继续留在这里唱了下去。
“温然,你今天来晚了哦。”夜总会的女经理的站在她的化妆间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六号包间昨天给你送了花篮。你今天不去陪陪人家喝酒吗?”
“华姐……我不喝酒的。”
“又不让你干什么,就陪人家喝喝酒嘛。”经理有些诧异:“他们都知道你是这的吉祥物,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温然笑着点点头,但紧接着却无奈的摇摇头:“我喝了酒会变得很吓人呢。”
“算了算了,我去陪好了。真是……还能有多吓人?又不会吃人。”
温然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妖纹,轻轻叹息一声,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真的会吃人。”
“行了行了,会吃人就会吃人吧。那今天你去九号包厢吧,来了一群神经兮兮的人,说要找只卖艺不卖身的。”
温然点点头。站起身拿起号牌:“好的,谢谢华姐。”
“去吧。”
经理看着温然的背影也是摇头笑了笑,她其实也舍不得这个女孩去陪客人。而且不光是她,包括这里所有的人,无论是打手、保镖还是那些小姐都很努力的在保护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常来这个场子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名叫温然的漂亮女孩只唱歌不让摸。
她拿着果盘走到九号包门口,一推门就见里头七八个人围在桌子前面,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的表情严肃,气氛很是冷峻。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专职服务员。请……请问。是需要点歌吗?”
其中一个男人没说话,只是举举手示意她先坐到一边。然后双手撑在桌子上,大声的说道:“我就跟你们说。这事绝对跟黑暗崛起有关系。这一年来我们的事太多了,多到不正常,超过了四十年来的总和!这太不正常了,所以咱必须把这源头给找出来!”
他说完之后,扭头看了看旁边一个表情也同样严肃的男人:“思远你怎么看?”
“我没看法,我就是奇怪,你为啥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谈这种事?”思远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的温然,愣了愣片刻,然后突然笑了出来:“现在的妖都开始干服务员了?”
温然一听,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她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一群正用奇怪眼神打量着她的人,悄悄用手拉扯着袖子,遮挡住手腕上的妖纹。
“嘿!还真是!”陈明一摸脸:“隐藏够深啊。”
“我……我……”温然顿时就慌张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你稍等。”陈明点上一根烟:“思远,昨天那家伙就这么没了?”
“嗯,跑了。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受伤了。至于在哪,我真不知道。”思远摊开手:“对了,巫术那边你要不要继续跟呢?”
“肯定要啊。”思远也点上根烟:“我还是弄不懂你把我们都带夜总会里是干什么?”
“唱歌嘛,这的老板跟我是把兄弟,来这就当照顾兄弟生意了。”陈明一脸牛逼的样子:“这不,这随便玩玩都能碰上妖精。”
说到这,他们的视线才重新转到了温然的身上,坐在旁边的温然被这帮人看的是毛骨悚然,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是蛇妖吧。”思远转过身看着温然:“看上去是个年轻的蛇妖。”
温然低下头,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她确实是个蛇妖,但是自己真的是隐藏的很好,自从三年前从青城山出来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人发现过她的身份,可是今天却一连被两个人发现了身份,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问问。”思远看着她那一副无辜的样子,哭笑不得的转过头对陈明说:“你怎么就想到叫个姑娘来作陪的?”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来这种地方你不叫姑娘?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陈明脸上的满是惊奇:“而且我特意打了招呼,要卖艺不卖身的,这样传出去又高风亮节又不掉份子。”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出来玩叫个小妹,居然还又要面子又得他妈的高风亮节。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吧。
其他人在和陈明互相嘲笑的时候,思远却站在了温然的面前,低头看着她:“你有毒的,小心出人命。”
“我……”温然轻轻点头:“嗯,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思远捏起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的妖纹:“你的妖纹是……青城山地界的。”
“我……”温然本来想说温然的,但她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思远挠挠头:“怎么会啊。”
“我一百二十年前才有了灵觉,三年前才能化人。没有谁给我起起名字,我只知道当年救我的那个人姓郑,我就叫自己郑温然。”温然抿嘴笑了笑:“我是乡下小妖来的。”
思远抿嘴点头,递给她一张名片:“好吧。对了,如果你发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帅哥,笑起来嘴边有酒窝的那种,打这个电话。”
“嗯?这样的人……很多吧。”
“有一个算一个,你每天见的人多。”思远冲她笑了一下,但天生的御守威压让这个未成年蛇精浑身一颤。
最后,思远他们也没玩多久,不过喝高了的陈明在思远的挤兑下留了将近一万块的小费,让其他包间的姑娘们好一阵羡慕。
“温然温然,你是不是也……”一个小姐妹在收工的时候悄悄问温然:“不然……他们怎么给你这么多啊?”
温然神秘兮兮的摇摇头:“没有没有,他们说我唱歌好听……”
那小姐妹显然是不相信,但人家不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向她道别之后吹着口哨离开了房间。
而温然则留在化妆间里,小心翼翼的把那一摞钱分成三份放在自己的廉价皮包里,然后心情饱满的下了班。
“嗯……去买点好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