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公主听说浣玉要嫁给何成麒,不由大惊失色,急忙赶来晋陵王府劝说她改变主意,收回这个荒唐的决定。
浣玉却冷冷道:“我嫁给何成麒就是为了报复他!我就是要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现在嫁的这个郎君比他姓凌的要优越十倍;没有了他姓凌的,我照样会过得很好!……”
常青公主浊声道:“可是浣玉,你这又何苦?“”
浣玉神色冷冽地凝视着常青公主,断然道:“姑姑,您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现在很累了,要回去休息了——香云,送客!”
说着径自转身向厅外走去。
常青公主道:“等等。”
浣玉站住,不耐烦道:“姑姑,您还要说什么?”
常青公主踌躇了一下道:“有一件事,姑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现在姑姑却不得不告诉你。”
浣玉俏脸一扬,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
常青公主不理会浣玉的冷漠疏离,她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浣玉,你可知道志超的真实身份么?……”
“志超的真实身份?……“浣玉怔了一下,“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常青公主见自己的话似乎已成功勾起浣玉的兴趣,心里的底气亦不觉提升了几分,“可能我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其实志超他……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麒儿的哥哥何成麟啊!”
“哦?……”浣玉呆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抹凝重沉思之色,她轻轻抿了抿朱唇,没有说话。
常青公主见浣玉目光闪烁,只不说话,便接着道:“浣玉,你是不是不相信姑姑说的话啊——事到如今,姑姑可以郑重告诉你:我方才说的话字字属实,是千真万确的!
“你还记得数月前吗,当时志超受了重伤,因为失血过多,需要立即输血,却为什么只有你的姑父与他血相相符,能够救他?就因为他们是亲生父子啊!”
浣玉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嗓音冷淡道:“再有呢?”
常青公主道:“再有,就是他左臂上那个暗红色的麒麟胎记,你们夫妻多年,整日在一起,你总不会没见过它吧?”
“还有么?”浣玉脸色异常平静,语气里却仿佛正有挟着风暴的暗流在缓缓涌动。
常青公主道:“再有就是这个护身符——”
说着,她从怀中把那个白金质地的护身符小心翼翼取了出来,举到浣玉面前,柔声道:“浣玉,你想知道这个护身符的来历吗?说来话长了……”
浣玉木然道:“姑姑,您不要说了。”
常青公主道:“浣玉,现在你总该相信姑姑的话了吧!志超他真的是你表哥,真的是成麒的亲哥哥,如果你与麒儿成了亲,岂不是兄弟二人同娶一妇,乱了人伦了吗?
“你说世上哪有这种荒谬之事啊?所以姑姑劝你千万不要嫁给麒儿,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呢?浣玉……”
浣玉吁了口气,“好了姑姑,您别说了,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常青公主喜道:“这么说,你会收回这个荒唐的决定、不再与麒儿成亲了?”
浣玉断然道:“不,正好相反,我今生今世非何成麒不嫁!”
常青公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波涛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着,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嘶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浣玉此时的脸色却平静得吓人,眸子里隐隐有锋利的寒芒在凌厉地闪动,“因为姑姑您方才说的那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常青公主的脸色立时变得像纸一样苍白,她好像没有听懂浣玉说话的意思似的,难以置信地久久凝视着她,半晌无言。
浣玉眼神中透着丝丝寒气,冷笑一声道:“姑姑,您以为您的侄女真的是那种没有脑子的傻白甜,只知道傻乎乎地爱一个人,或是简简单单地去报复一个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么?那您也太小瞧我了吧?”
常青公主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痴痴望着她,几乎是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浣玉郡主斜睨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姑姑,您总不会忘了吧,我跟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啊?别说这些事情,就是他身上有几处疤痕,哪个地方有什么胎记,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啊——总之,在我的面前,他是没有任何**或秘密可言的……”
在那一刻,常青公主感觉自己像是落入无边的冷海里,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冷得浑身瑟索,牙齿都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是的,她早该就想到的。聪明敏感如浣玉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明明是自己后知后觉,明明是自己迟钝得要命,居然还自以为是地跑到这里来,一件件地把那些事情摊开了说给对方听,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浣玉郡主望着常青公主那痛楚难堪的神色,忽然就笑了起来,“姑姑,您是不是还在怀疑我说的话啊,那我就掰开了揉碎了详细说给您听听吧!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我姑父呢——数月前,他受了重伤,姑父与他血相相符,于是便为他输血疗伤,救了他一命——嗐,我差点忘了,这事您不是刚刚说过么,那我还赘述什么,我只说后来的事吧!
“后来姑父又去浣云阁探望他,中间姑父拿出那个护身符来,问及他的身世……那个时候,我就站在浣云阁门口,他们两个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说着,她带着几分玩味的意味瞅了一眼常青公主,不慌不忙道:“姑姑,要不要我再详细复述一下当时他们两个说过的话啊!”
“浣玉……”常青公主面色如土,不由痛苦地低吟了一声,“你既然知道志超就是侯爷府大公子,是成麒的亲哥哥,那你为什么还要执意嫁给成麒?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么?那也太荒唐了吧!”
浣玉惨笑一声,“正因为我早就知道他是侯爷府大公子,是何成麒的亲哥哥,我才要嫁给何成麒啊!还是那句话,我就是要报复凌云,我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弟弟娶了哥哥的妻子,这等荒唐之事要是让他知道了,姑姑,你说他会怎么想啊?这件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你说世人又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评价他这个侯爷府大公子啊?……”
常青公主颤声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有意义吗?浣玉,就算姑姑求你了,收回这个荒唐的决定,及时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浣玉蓦地转过脸来,眼睛幽亮的可怕,除了伤痛和绝望,还有陷入疯狂的恨意,“姑姑,您为什么总是一个劲儿劝我改变主意,而不去劝劝自己的儿子啊?
“如果您能劝得他改变了主意,亲自来晋陵王府向我俯首认错,保证以后真心真意地对我,永不变心,然后再八抬大轿把我请回郡马府——或许这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常青公主眸底情绪剧烈的一颤,苦笑一声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当初为了凌云与浣玉的事情,韦太后亲下懿旨把凌云召进宫中,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无用,以至彻底激怒了太后,招来一场生不如死的杖责,差点要了他的命,就是这样也没能令他改变主意。
虽然她是他的生身之母,可是她深深了解凌云的性格,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改变的——哪怕是让他去死。
浣玉望着常青公主那张口结舌的样子,不由冷笑一声道:“怎么了姑姑,您也知道这很为难是吧!既然您劝不动他,那也休想让我改变主意!”
常青公主眉头紧蹙,想要再说什么,却觉得胸腔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压制住了似的,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浣玉面无表情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眸光一瞬就凉了下去,仿佛烧尽飞灰的一种冷寂,嗓音亦是凉凉的,“姑姑,您还有别的事么,没事我就不奉陪了啊!——香云,送客!”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只留给常青公主一个冷漠孤寂的背影。
常青公主呆呆望着浣玉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天哪,我常青上辈子到底造的什么孽啊,你要这样作弄我,惩罚我……”
京城外一片荒郊旷野上。一座新立的墓碑前,伫立着一位白衣飘飘、潇洒俊逸的青年男子。
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黑直飘逸的长发,斜飞英挺的剑眉,清朗蕴藏着锐利的黑眸,苍白轻抿的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颀长却又矫健挺拔的身材,冷傲孤寂却又正气逼人,孑然独立间却又无一不在张扬着强势与优雅。
一抔黄土,映衬着石碑上那几个冰冷的字:应传霖之墓。
那白衣男子默默望着石碑,一脸的落寞与惆怅。
“师兄,我来看你了。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你的遗愿,没能救出你的妻子与儿女。
“当我十万火急赶到风沙渡时,还是迟到了一步,他们已于我之前提前一日动手杀人灭口了。而且,我还差点中了他们的埋伏,丧命于此……”
他语气沉痛、声音颤哑地说道。这白衣男子正是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