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吕文正,正在与徐直讨论应传霖的事情,忽闻书僮荣儿来报:晋陵王爷带着很多侍卫气势汹汹而来,说有急事见他,不由愣了一下。
他与晋陵王爷赵甫素无往来,而晋陵王爷今天却突然登门造访,所为何来?
他来不及多思,急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与徐直迎出门来。
刑部尚书府门外,晋陵王爷面沉似水,赵威、赵扬侍立两侧,家丁与侍卫衣甲鲜明,整齐肃杀地列了一伍。
吕文正见状,更为诧异。他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道:“王爷大驾光临,下官实感荣幸,还请王爷厅中一叙!”
晋陵王爷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睥睨,那神态倨傲之极,使得众人不由地纳闷:晋陵王爷对吕文正素来都是谦恭有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进了大厅,落座上茶,寒暄几句,言归正传。
吕文正道:“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教?”
晋陵王爷道:“那本王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府中前些日子出了些事故,致使小女为人诱拐,据说在吕大人的府上,所以本王也只好腆着颜面来麻烦吕大人了!”
吕文正一怔道:“这怎么可能?不是本府自夸,府中向来纪律整肃,管理严明,出入人等都有严格的登记程序……”
晋陵王爷道:“这么说,是本王所探听的消息有误了?赵扬——”他把脸转向了身边的亲信家人。
赵扬急忙走上前,冲着晋陵王爷与吕文正施了一礼,说道:“那一日,我们王府的武师李炫与李武兄弟二人曾经在城中一处包子铺里,亲眼见到郡主与,与……”
说到此,他打住了,有些踌躇地望了一眼晋陵王爷。
晋陵王爷道:“你不必有何顾忌,直说便了。”
赵扬得到了王爷的首肯,方壮了壮胆子接着道:“与贵府的凌统领在一起……”
“凌云?……”吕文正呆了一下。
徐直道:“莫不是看错了吧?”
赵扬道:“一个人也许是看走了眼,难道两个人都看错了吗?”
吕文正与徐直面面相觑,半天没说话。
晋陵王爷道:“本王想见见凌统领,也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究竟。”
徐直道:“凌统领出去办事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吕文正道:“袁平,你再去催催。”
袁平应了一声,疾疾出去了。
晋陵王爷道:“本王还想见见小女,顺便将之带回。”
吕文正道:“难道王爷已经探得消息郡主还在敝府中吗?”
晋陵王爷道:“如果本王没有弄错的话,小女应该还在白云轩中与阮夫人住在一起。”
吕文正等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人家都已经把此事探听地这么详细清楚了,他们还能再说什么?
却说浣玉,前面的一番动静早已惊动了她。她得知父亲竟然亲自上门来抓自己了,不由地心慌意乱。
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跑!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连衣物都来不及收拾一件,便匆匆出了白云轩的院门,也不敢惊动阮夫人,惶惶向后花园跑去。
后门锁着,她没有钥匙。她找了一处墙头略矮的地方,身子一飘,已攀上墙头,跳出了园子。
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郡主请留步!”
浣玉心一抖,拔足飞奔。
那人一个鹞子翻身,已落在了她的前面,正是“如影随形”李炫。
“郡主,请随属下回府吧!”李炫冲她施了一礼道。
浣玉脸一扬道:“我不回去!”
李炫冷冷道:“郡主可不要逼着属下用强啊!”
浣玉小姐脾气上来了,她柳眉一挑,娇叱道:“你敢!”
李炫根本不理会浣玉的刁蛮耍赖,他出手如电,点中了浣玉的昏睡穴。
李炫扶着晕过去的浣玉刚走了几步,便见自己的弟弟李武迎了上来。
于是,两人便扶了浣玉郡主去见晋陵王爷。
这边,晋陵王爷、吕文正、徐直、赵威、赵扬一干人等已来到了白云轩。
晋陵王爷、吕文正等人正在与阮夫人谈话。
阮夫人听说晋陵王爷来此寻找浣玉郡主,十分不悦,沉着脸道:“鸡窝焉敢留住凤凰栖息,我们这陋室寒舍的又哪里有什么公主郡主的?”
正说着,李炫和李武扶了浣玉郡主回来。
赵威与赵扬见状,急忙迎上前,吩咐家丁将郡主扶上了轿子。
阮夫人一时呆住了:“玲珑?……”
李炫冷冷道:“阮夫人,这就是我们郡主。”又转脸问晋陵王爷:“王爷,我们现在就走吗?”
晋陵王爷点点头,李炫喊了声:“起轿!”
晋陵王府的一干人等向府门走去;对吕文正、阮夫人等人竟是理也不理。
众人走到府门口,正好遇见袁平、杨振同了凌云急匆匆地赶回来。
三人见了晋陵王爷,连忙侍立一旁,低着头等着晋陵王爷先过。
岂料晋陵王爷却在凌云面前停住了。
他上下打量着凌云,带着嘲讽的口气冷冷道:“凌统领,多谢你这些日子来对小女的照顾啊!”
凌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心乱如麻。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整日嬉笑打闹的玲珑姑娘,竟然会是晋陵王府的浣玉郡主!
他只管站在原地,木然地听着晋陵王爷的挖苦与讥讽,沮丧地望着晋陵王府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他身边走过,从他视野里消失。
若不是袁平、杨振的提醒,他不知还要呆呆地站到何时……
书房中,当吕文正严厉地质问凌云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他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文不对题,答非所问。
他此时只觉得脑子里乱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倒是阮夫人,约略择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并把责任悉数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没留意让晋陵王府的郡主委身府中而莫之觉也,全是她的过错,要怪就怪她好了。
吕文正心情沉重地摇摇头道:“只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天晚上,凌云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他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件事情,只觉得郁闷极了。
又一个女人欺骗了他!他曾自诩精明睿智,却一再被人欺骗,使他不敢再相信女人。
是的,练南春讳莫如深倒也罢了;而玲珑呢,不——应该是浣玉郡主,她刁蛮任性,娇憨可爱,难道她也是那种高深莫测的人吗?
他忽然很想立即见到她,当面向她问个明白。但是,不可能了,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想到此,他只觉地无比的悲哀。
同时,他又想到:晋陵王爷亲自上门,到刑部尚书府将浣玉郡主抓回;他凌云,以至于府中其他的人,都可能难逃诱拐郡主、欺君罔上的罪名。
他凌云自己获罪倒也罢了,如果因此而连累了吕大人……又将何以处之?
他越想心里越乱,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他忽然听到窗棂砰砰地响了起来,不由一怔,沉声问道:“谁?”
无人应答,那窗棂又砰砰地响了两下。
凌云不由心里纳罕,他披衣下地,蹬上靴子,拿了宝剑,出了房门,四下观望。
只见如水的碧空下,矫捷的人影在房檐上一晃,凌云急忙飞身追去。
两人像是捉迷藏似的,鹄起雀落,转眼便出了刑部尚书府。
凌云见那人身轻如燕,落地无声,似乎轻功极佳;而其身形动作也并不熟悉;且脸上蒙着黑巾,一身黑衣黑裤,无法判断此人究竟为何许人也。
凌云心中疑惑重重,他不知道此人深更半夜地到底找他出来做什么?
他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只是那人鬼影神踪,总是与他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而不能近身。
从客观上讲,是因为当晚月黑风高,且京城的道路纵横交错,地形复杂。
所以,当他追到一个十字巷口时,望着那曲折迷离的街道,已经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
再说回浣玉郡主。她被强行带回了晋陵王府,却并无半点悔过之意。
她的母亲韦氏王妃,一见了女儿,原先的恼怒与怨气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踉踉跄跄地冲上前,一个劲儿为女儿向晋陵王爷说好话:
“王爷,您就别生气了。孩子么,虽然任性了些,改了就好。这事就不要再闹大了,万一惹的丁府那边不高兴了就不好了!”
浣玉不悦道:“母亲,您就不要再提那个丁府了好不好?”
韦王妃道:“怎么能不提呢?前些日子丁府已经上门来索要你的庚帖了,你的喜事大约年前就能办了。浣玉,你也不是小姑娘了,以后可别这么任性了!”
浣玉心里一凉道:“我死也不嫁那个花花公子!”
韦王妃道:“又任性了是不是?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香云,娇杏,你们两个先服侍郡主回去休息吧。”她吩咐原来服侍浣玉的那两个丫头。
二人低眉顺眼地喏了一声,走了过来。
浣玉却站着不动,她的眼睛望着母亲,语气坚决道:“母亲,我一点也没有任性,我现在说的全都是真心话。我从心眼里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丁二公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嫁给他!……”
韦王妃呆了一下,她回头望了望晋陵王爷。
晋陵王爷怒道:“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在说这种疯疯癫癫的话!香云,娇杏,马上带她下去!”
两个丫头走到浣玉身边,想去扶她。
浣玉一把推开了香云,几步冲到父亲面前,双膝跪倒,眼泪已流了下来,颤声道:“爹,您若是真的要女儿嫁给那个花花公子,还不如赐女儿一条白绫的好!女儿宁愿死了也不要……”
晋陵王爷气得浑身直抖:“你到底喝了什么**药,会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
浣玉此时也豁出去了,一咬牙道:“女儿早已经心有所属,喜欢上另一个人了!其实这个人,你们也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晋陵王爷只觉头“嗡”地一下,厉声道:“香云,娇杏,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马上扶郡主回去!”
两个丫头见王爷动怒,慌忙上前,连拉带拽,不容分说地把浣玉拖下去了。
韦王妃此时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多亏她的贴身丫头婉儿扶住了她。
她呆了半晌,喃喃道:“这个死丫头,真是鬼迷心窍了,她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晋陵王爷亦懊恼道:“唉!我赵甫到底上一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不知礼法的女儿来!”
韦王妃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怨我们的女儿,如果不是刑部尚书府的人在引诱她……”
“不要说了!”晋陵王爷一甩袖子,愤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