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凌云被李炫的剧毒袖箭所偷袭,性命垂危;练南春与姑姑练轩中正在紧张地为他驱毒疗伤。
而此时的他却是昏昏沉沉的,恍恍惚惚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个所在,门楣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
他心里不由一沉,心想:“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了?”转身想回去,却见一黑一白两个小鬼手持锁链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了吧!
只听黑无常道:“哈哈哈,凌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不由分说,刷的一抖手中锁链,牢牢地套住了他。
凌云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他想提气运功挣脱对方的束缚,却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白无常怪笑道:“凌云,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在阳间别看你风云叱咤,挺威风、挺厉害的;到了阴间却不行啰!没有了**的依托,你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罢了,跟那些孤魂野鬼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快走,随我们去见阎君!”说着,拉拉扯扯地拽了凌云便走。
凌云迷迷蒙蒙也不知怎么的便到了奈何桥,再过了奈何桥便是幽冥界了。愁云惨雾中但听的鬼哭狼嚎之声,只令人心冷神凄,不寒而栗。
忽然,凌云看到自己的父亲凌遇岫冷漠地从自己身边飘然而过;对自己竟然是视而不见,理也不理。
凌云的父亲过世时他已经十多岁了,所以对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一直是记忆犹新。
此时忽然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怎么能不激动?他奋力挣脱了两个小鬼的纠缠,不顾一切地追上前去,失声叫了一声:“爹!……”
那鬼却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木然道:“我不是你父亲……”说着,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一晃儿便消逝在那片愁云惨雾之中。
凌云不由得怅然若失,喃喃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认我?……”
黑无常望了一眼凌遇岫消失的地方,漫不经心道:“你说方才过去的那个鬼么,他本来就不是你父亲么!”
凌云茫然道:“什么?……”
白无常道:“你本来姓何,生在一侯门将相之家,乃龙系血脉,只因你父亲的过错……”
黑无常截断他的话题道:“天机不可泄露,别与他罗嗦一些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这时候前面又出现了一个鬼,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一见凌云,立时变得面目狰狞,怒发冲冠,厉声叫道:“凌云,你这个口是心非、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把我骗得好苦,我要杀了你!……”
凌云认出这鬼竟然是练亭中,不由呆住了。
练亭中又那里容的他有丝毫发愣出神的机会,蓦地抽出长剑,不容分说便向凌云当胸刺来!
凌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惊得大叫一声“啊!……”然后眼前的一切便忽然化为乌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他听见似乎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地呼唤着他,“志超,志超,你怎么了?你醒醒……”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面前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他又把眼睛闭上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吗?……我死了吗?……”
只听对面那人薄嗔道:“瞧你在说什么傻话,如果你真的死了,还能躺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凌云又缓缓睁开双眸,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竟然是练南春。
他又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只见这里窗明几净,陈设简约,环境清幽,温馨舒适。
而自己则是躺在锦被香衾的软榻之上,一股淡淡的幽香丝丝袅袅不时沁入心脾,只觉得惬意舒畅极了。
他茫然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隐逸山庄。”练南春面无表情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现在的滋味当然不好受,浑身虚脱乏力;尤其肩头,火辣辣、麻沙沙地痛楚不已。但他还是从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哑然道:“感觉好多了……”
练南春冷冷哼了一身,背转过身不去看他,目光只是漠然地望着窗外。
凌云默默望着她那显得几分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轻声道:“春儿,在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面,我真的是死也心甘了……”
练南春心里怆然。她一语不发,起身向外走去。
凌云急声道:“春儿!春儿!……”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肩头上的伤口又如撕裂了般剧烈地痛楚起来。他的身子晃了晃,不由又倒了下去,俯伏在了床上。
练南春在这时身形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返回身来安抚他一番;却又踌躇了一下,终于没有回转,径自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睁睁望着她伤心远去的背影,凌云只觉得自己的心痛苦地抽搐起来;可是他又无法去做什么来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只有默默地发呆……
晚上,练南春过来给他换药。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峙着;耳鬓厮磨间,虽然彼此都能感受的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相互却并无一语。
很快,练南春的工作结束了,她收拾好药箱器械,依然是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凌云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春儿……”
练南春止步。
凌云道:“你先不要走,我有话对你说。”
练南春冷冷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云眸底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你在恨我,可是有些事情,我真的是身不由己……”
练南春幽怨的眼神忽然变得遥远,嘴角挑过一抹嘲讽的笑意,“凌云,这就是你所谓的借口么?”
凌云黯然垂眸,轻叹一声道:“春儿,我并不是要你原谅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这么说,你是真心爱她了?”这时,练轩中从外面走了进来,灼灼目光凝结在了凌云的脸上。
凌云点点头。
练轩中道:“既然这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练轩中冷冽的眼神幽幽望过来,眸底闪现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执着,“我让你答应我——马上娶她!”
凌云虚脱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一种复杂难明的情愫略过眸底;他以手扶额,无力地垂下头去。
练轩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沮丧的神情,不由冷笑一声道:“怎么,不敢答应了?”
凌云轻轻吁了口气,沉声道:“我不是不敢答应,是不能答应。如果我娶了她,那么我就必须给她名分,并且承担起一个丈夫对妻子的责任,可是很抱歉,这些我却无法给她……
“因为除了爱情,我还有我的母亲,我的吕府兄弟,对我恩重如山的吕大人,我执着追求的这份事业,还有我的责任——可是,这些能与我对春儿的爱的承诺兼容吗?不可能的!所以……”
练轩中道:“所以,那你就应该对不起春儿了?”
凌云眼神复杂,黯淡的眸子里略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纠结与痛苦。
练轩中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抛舍不下你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凌云苦笑一声,只有不说话。
练轩中又道:“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在事业与爱情之间,你选择什么?”
练轩中所说的爱情,当然是他与练南春的爱情。他不由抬起星眸,正好与练南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目光里情绪不明,有期待,有紧张,有怨恨,也隐隐约约的有泪光在闪动……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最后,他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对不起,忠义不能两全……”
没有答案的答案。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但房中的人都已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
练南春脸色难看极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走时什么都没说。谁能体会的到她此时的这份心情?
练轩中恼恨不已,刷的拔出剑,横上了凌云的胸膛,“我要杀了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
凌云闭上了眼睛。他宁愿感受这种长剑当胸、痛快淋漓的滋味。现在,对他来说,痛的感觉也许会使他心里更好受一些,死的滋味也许就是一种解脱……
“志超!志超!……”阮夫人从梦魇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大声哭叫。她的贴身侍女秋儿急急赶来,惊问阮夫人怎么了,并且一个劲地安慰她。
自从凌云离奇失踪后,他的母亲阮夫人茶饭不思,夜不能眠,整日地以泪洗面,只几天工夫,人便消瘦了一圈。
今天晚上,她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又被噩梦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挣扎着起身,在秋儿的搀扶下,拖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挨来到了凌云的房间,望着房内熟悉的一切,不由地睹物思人,哭的不能自已。
吕文正、徐直、杨振、江春等人也是忧心如焚。众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守门的侍卫进来禀报道:“启禀大人,外面晋陵王爷求见!”
刑部尚书府的一众人等听了,不由地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一提到晋陵王爷,众人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浣玉郡主,联想到了浣玉郡主与凌云之间的那段纠缠不清的痴缠虐恋。
而且前段日子,凌云也已经非常决绝地向浣玉郡主提出了分手——也就是说,现在两人之间已经是一别两宽、毫无瓜葛了;可是现在晋陵王爷又突然造访,又是所谓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