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潜龙 六百六十八：长安

幕僚对叶梦熊道：“东翁明鉴，仆以为，杨英龙将亡之相已经是十分明显的了！”

幕僚上前轻声道：“其一，杨英龙性情残暴嗜杀，播州上下早就对他是又怒又惧，只是杨氏势大，大家才敢怒而不敢言！但是这次发生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大家敢不敢反抗杨英龙的事情了，而是杨英龙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叶梦熊暗自点头不已，动不动就杀人全家，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有些惊悚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家明明聊的好好的，结果你一个不合心意就要掀桌子？

那谁还愿意跟你玩？这不是疯子是什么？尤其是大家还知道这个疯子手里有能杀人的枪的时候…………

幕僚继续道：“其二，这些年杨英龙对手下五司七姓剥削已久，对五司七姓家主没有分毫的尊重之意，动辄呼喝，分明是对自己的奴仆一般！所以在下以为，五司七姓也是对杨英龙早就怀恨在心，只是碍于杨氏势大，五司七姓之间又并不算团结，这才一直没有人站出来反抗。”

叶梦熊拈着胡须道：“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幕僚急忙道：“没错！杨英龙杀罗氏家主这件事简直是太恶劣了！只要咱们从中串联，在下觉得，五司七姓就差这样一个时机站到一起！差大人您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德高望重的人来盟约！”

叶梦熊心里清楚，这是幕僚在给自己说好听的，五司七姓当然不会因为叶梦熊的缘故就站在一起，五四七姓要是能够因为叶梦熊站到一起，当然是因为叶梦熊代表的是朝廷！

但是这就足够了，叶梦熊本来也没想五司七姓真的能和自己站到一起，叶梦熊是新党之一，来到西南就是为了在西南推行新政！所以他的目的就是改土归流！

既然抱着这个目的，五司七姓也好，播州杨氏也好，自然是都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有这几家在，西南简直就是铁桶一片！所以叶梦熊这几年在贵州可以说是捉襟见肘，很是窘迫！

但是现在，叶梦熊终于看到了打破这个铁桶的机会！还是亳州土司们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

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五司七姓光靠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足以解决播州杨氏的，他们所有人加一起都不够杨氏锤的！

所以这个时候要是叶梦熊代替原本杨英龙的位置，成为五司七姓之中的居中调度者，那么自然是力量大涨！未必没有和播州杨氏一战的实力！

叶梦熊微微有些激动的锤了一下桌面道：“只要五司七姓和杨氏决裂，播州的这块铁板就终于被咱们给撕开了一道口子！借助这个机会，不仅能除掉播州最大的阻碍，失去了播州杨氏的调和，五司七姓之间恐怕自相残杀都能把对方给杀完！”

幕僚急忙躬身道：“仆为明公贺！为大燕贺！西南破局之日已到！除掉播州杨氏之后，西南自然是尽在掌握！”

叶梦熊虽然也是有些兴奋，但是还是勉强保持住镇定的摇了摇头：“说来轻，但是要真的打倒杨英龙弹劾容易？总而言之，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这次就算是不能吃了他，也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层皮来！”

叶梦熊话音未落，便见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个他手下的官员，看到屋里这么多人显然是愣了一下，叶梦熊便问：“怎么了？”

那官员急忙的道：“大人，海龙屯出事了。”叶梦熊闻言和幕僚对视了一眼微微有些疑惑的道：“又出什么事？”

那官员语速极快的道：“杨英龙怀疑自己的妻子与人私通，一怒之下居然杀了他的妻子和前来探望的岳母，现在张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发誓要和杨英龙不死不休，张家的家主张师照特地从四川跑了过来，就在咱们府衙外面要求见大人！”

叶梦熊闻言是又惊又喜，连连以拳击掌兴奋的道：“好！好啊！”叶梦熊急匆匆的走了出来道：“杨英龙这是在自寻死路！自寻死路！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本官这次看你死不死！”

不怪叶梦熊惊喜，因为杨英龙接连做的这两件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杀人全家就先不说了，这个就连皇帝等闲都干不出来，但是杨英龙却做出如此有伤天和之事！

如此大罪已然是死上几万次都不够了，杨英龙居然接着就杀了自己的发妻和岳母！

前文便已经说过了，古人对待夫妻关系是以平等看待的，至少在法律层面，夫妻的关系是平等的，所以宠妾灭妻都是不被允许！更何况这次是真的把妻子给杀了！

杀妻也就算了，要知道，岳母也是母啊！弑母这种大罪，连说着都胆颤，他居然敢做出来！

要是这两个罪单独拿出来，叶梦熊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因为毕竟这么多年被杨英龙祸害的都有阴影了，这个王八蛋在这个地界是真的很有实力！

就算是这两个罪都听起来很骇人听闻，但是没准儿杨英龙最后还真的是毫发无损！

这下两个罪加到一块儿，老子看你还不死！

叶梦熊不免有些快意的狰狞笑着…………

…………

“报！禀报教主，前面，前面就是，呃，就是长安城了！”

田九成并没有回答那个士兵的话，很多人甚至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句，废话！还用你说前面就到长安城了？只要是不瞎的几乎都看到了前面就是长安！

长安城，祖龙帝都，曾有二十三个朝代在此建都，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汉唐国都，王者气派天下独步无可匹敌！

周于此制礼作乐，秦于此横扫**，汉于此征伐天下，唐于此万国来朝！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长安城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排列整齐，外城四面各有三个城门，贯通十二座城门的六条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干道，而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是整个城市的命脉！

将长安一份为二，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东部是万年县，西部是长安县，城内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条大街，把长安划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百一十四个坊市，其形状近似一个围棋盘。

长安要比此时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城市还要庞大，在盛唐之时，更是世界上最大最发达的国际都市，便是现在长安的王者气象也非同一般，便是神京城也要望尘莫及！

故而太祖皇帝当初其实有意迁都之时，就已经命令当时的传武太子考察过几个城市了，汴京开封，中都凤阳，旧都神京，其中最为太祖皇帝和传武太子所中意的便是长安！

可是随着传武太子早逝，太祖皇帝悲伤欲绝之下，岁数也大了，就少了迁都的心思，再到后来，太宗皇帝登临大宝，太宗皇帝出生于神京，而且大半辈子都驻守在神京，也不怎么习惯金陵的气候，故而便旧事重提的想起了迁都。

但是相比起长安来说，当然还是太宗皇帝更熟悉，更好掌握的神京更入眼一些，所以长安才就此错失了再次成为大一统王朝的帝都的机会。

直到今天…………

原本田九成是准备打下长安之后就开始绸缪称帝的，届时便准备定都长安，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简直离谱！

一众一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或许就是自己家县城的白莲教众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长安城，他们站在山上，居高临下，一眼就能看到几乎整个长安城的全貌！

但是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开始心虚了起来…………

这样的地方，他们打的下来？他们现在的确是有数万兵力了，可是看着面前的长安城，似乎里面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要不是站在山上，他们甚至都一眼望不到长安城的边界！田九成也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承认他的野心在这个时候确是收敛了许多，长安城，似乎并不是他适合称霸的地方…………

但是，来都来了，还是他一口咬定的要打长安城，结果现在就因为看到了长安城的全貌，就被吓跑了？那还打个屁的天下！笑都要被人笑死了！所以这个话绝对不能由他提出来！

所以一时间山坡之上的白莲教众们，居然有些诡异的安静，众人皆是有些尴尬，大多数人都想劝田九成不要打，但是他们又不敢提出来，而田九成就在等着有人给他一个台阶下，结果居然没一个人开口！

好在刚刚收入麾下的汉中府知府周俊臣是个在体制内混过的人物，看到场面如此诡异的安静，大概的就知道“领导”是在犯什么难了。

所以周俊臣十分贴心的主动地上台阶道：“启禀教主！属下有话要说！”田九成精神一振，心中大定的泰然道：“讲！”

周俊臣上前几步道：“属下以为，此时进攻长安，并非明智之举，虽我天兵攻下长安轻而易举，但是到底是还是以最少的损失为妙，属下恰好有一计！不知教主愿否采纳。”

田九成故作澹然的道：“哦？你有何计？且说来听听。”周俊臣称是，随后上前躬身道：“属下以为，先攻长安，终究是耗时日长，背后没个支持，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取胜。”

田九成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周俊臣要说什么，但是却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周俊臣便继续道：“所以属下的意思是，不如先攻商洛，截断长安后路，这个时候再攻长安，自然是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田九成才不管什么商洛不商洛的，只要能先离开长安就好，他现在看着长安城就眼晕！

所以毫不犹豫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还笑着拍着周俊臣的肩膀道：“你很好！本座果然没看错你！是个人才！”

周俊臣免不了谦虚几句再拍拍田九成的马屁，拍的天就成心花怒放，当即拍板道：“好！那我们就攻商洛！”

正在前面发愁的王金刚奴刚知道田九成又不准备打长安的时候很是心花怒放，但是紧接着王金刚奴就懵了，因为不是要撤军，居然是要打商洛！

好端端的跑去打商洛做甚么？要知道商洛比长安还要靠东，到时候真的打下了商洛，还要隔着一个长安，这么远的去维持商洛！

真的被攻击的时候，商洛就是第一个被包围的地方！到时候根本就来不及救！况且和大燕相比他们是属于劣势的，能够占据略阳南郑汉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应该做的是尽量收缩，靠的越近，才越好互相支援，防守才更为坚固，好端端的在外面孤悬一个商洛，到时候救也救不了，平日里联络和运输辎重都不容易！

王金刚奴无奈的望天长叹，他知道，或许是时候离开这个队伍了！

宋清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长安城坐镇，原本以为长安城外面还在打仗的宋清隔着老远一看长安居然还在正常的运行，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样子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顶多是最近白莲教的风波闹得还是有些大，所以长安城附近巡逻的士兵明显的增多了。

宋清觉得之所以现在才赶到长安，一来是因为史鼐实在是太废物了，有史鼐管理的大同简直就跟没人一样！

所以宋清不得不为史鼐擦屁股，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要是真的大同出了什么问题估计四大都督没有一个能落到好儿的！

在得到川陕的消息之后宋清虽然还是对大同府很担心，也不得不快马加鞭的跑到长安坐镇…………

宋清心里面简直快把贾璟骂的祖宗十八代炸坟了，你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弄这么个东西恶心我！宋清甚至都在怀疑贾璟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故意的安排这么个人才来给自己添堵！

宋清知道川陕白莲教的事情紧急，但是倒也没特别急，他在路上听说了川陕白莲教早就放出了风声，据说要打下长安城称帝，永熙帝自然是暴跳如雷的，宋清早就预料到了永熙帝的反应。

要是川陕白莲是为了什么诉求或者就是被逼反的倒还好了，但是要是明奔着称帝的话，那可就是触碰到皇帝的逆鳞了！

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只要不称帝什么都好说，但是只要川陕白莲敢称帝，就是在永熙帝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完了还在他面前美滋滋的跳舞嘲讽…………

这搁谁谁能忍？所以宋清早就预料到了永熙帝的反应，在他看来永熙帝生气肯定是生气的，但是倒也不一定多放在心上，毕竟就是一帮农民造反，自己一个国公都亲自来坐镇了，要平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什么打下长安称帝，宋清不过是当个笑话听罢了，长安城有西安前后左右四卫，光靠着这几万人，给他们塞牙缝或许都不够…………

宋清唯一担心的就是长安四卫这么长时间一来也是一直没怎么动弹了，会不会出现卫所兵大多数出现的通病？

那就是将领无能腐朽，底层士兵贪图享乐好吃懒做！大多数世袭的卫所兵几乎都有这个毛病！

毕竟都世袭了，又没什么竞争压力，在长安这种大城里面也不太可能有什么敌人来侵犯，所以大多数卫所兵的战斗力恐怕堪忧。

宋清后面的平叛肯定是要以长安四卫为主的，所以长安四卫的战斗力要是太拉跨的话…………宋清也没什么别的法子，毕竟这地界儿能用的顺手的绝对不多！

宋清带着疑惑进了长安城，来到了长安都护所，例行公事一般和长安四卫的指挥使寒暄了一会儿，便问起了白莲叛军到底来没来过。

几个指挥使面面相觑，随后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上前道：“之前的确听下面人提起了有可疑迹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没有进攻，而是看了看便撤退了。”

宋清闻言很是无语，不知道为什么就去查啊！去追上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啊！你在这里问我我知道吗？几个指挥使被骂的狗血淋头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急匆匆的便下去吩咐人去做了。

随后宋清又问了些军备的问题，越问越是心凉，果然长安四卫的这些兵都变成了妥妥的少爷兵，一问三不知，都是一脸茫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宋清心中一阵无奈，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叛党当中没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了，毕竟队友的状态他也看到了，不拖后腿都得烧高香了！

过了没一会儿被派去打探的探子便回来了，宋清问起白莲教叛党的位置，探子便说已经向南去了，宋清沉吟着看着墙上的地图，摩挲着下巴轻声的念叨着：“向南…………向南去做什么？南面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