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潜龙 三百零四：退路

贾璟闻言一惊，连忙不动声色的把披风往下拽了拽，回过头看去，却见黛玉正一脸迷惑的看着他。

就算贾璟脸皮再厚爷不由得有些面色发红，只能干咳了两声道：“没什么，刚睡醒有点懵，你怎么还在这儿？”

黛玉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怕二哥哥忘了吃饭。”贾璟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笑道：“那正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漱一下，你一会儿陪我吃点东西。”

黛玉点了点头，贾璟便转身进了屋里，只见屋里并不见晴雯的身影，只有香菱在涨红着脸吃力的拎着水桶往木桶里倒水。

贾璟见状连忙上前从香菱手中接过水桶随后倒进了木桶里，香菱有些紧张的退后两步低着头行礼道：“爷，爷醒了？”

贾璟点了点头随后便疑惑道：“怎么就只有你？晴雯呢？”香菱拧着衣角道：“晴雯姐姐说爷快要醒了，就先去厨下备下饭菜了，我就给爷烧热水。”

贾璟愣了一下笑道：“晴雯......姐姐？你好像比她岁数大罢？”香菱迷湖的挠了挠脑袋道：“可是晴雯姐姐比我来得早啊。”

贾璟笑着给了这个小迷湖一个脑瓜崩道：“那也不用叫她姐姐，我这屋里不讲那些乱七八糟的！”

香菱怯怯的点了点头，贾璟又伸出手摸了摸水，随后在香菱有些紧张的目光中疑惑的问道：“怎么还这么热？”

香菱便道：“我怕爷醒了水凉了，就一直在这里烧水。”贾璟愣了一下，看着有些气喘的香菱，不由得震惊道：“我睡着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烧水？凉了就加热水？”

香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傻狍子一样笑道：“都是姑娘，宝姑娘吩咐的。”

贾璟不由得一阵苦笑道：“真是个傻姑娘！那得累成甚么样？宝姑娘的意思是叫你等我醒了再烧水！我要是一天不醒，你还要搬来搬去烧一天的水不成？”

香菱的笑容缓缓消失，低下头有些难过道：“对不起........”贾璟笑了笑道：“这有甚么可对不起的？只是下次可不要再这样犯傻了！”

香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道：“我伺候爷洗澡！”贾璟惊奇的看了一眼香菱，随后笑道：“我洗澡不用人服侍，你快歇着去罢！”

香菱本来就有些羞涩，只是想起别人说过伺候少爷是也要伺候洗澡暖床的，所以这才提了一句，贾璟既然不用她倒是松了口气，她也不想伺候贾璟洗澡......

香菱闻言便快步的出去了，贾璟不由得一阵好笑，他也看出了香菱的意思，但是这傻丫头未免也太不会遮掩了罢？

于是贾璟没好气的喊道：“别忘了给我准备好新衣裳。”香菱顿住了回头对着贾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脚步轻盈的“飞”出去了。

贾璟则干净利落的把衣服一脱，往热木桶中一躺，热水包涌着他的全身，贾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脖颈靠在木桶边缘上，看着蒸腾而上的热气不由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好像是漂浮在云端一般。

只是这样的放松时刻显然是很少的，贾璟过不了一会儿就又要想到公事上面。

昨天晚上的事过后贾璟是必然要成为举世瞩目的存在的，可以预见的是，很快贾璟就将迎来他“成年”之后的第一场考验。

洪治勋臣们显然大多数都已经意识到了贾璟的威胁，所以贾璟估计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去九边了，只是不知道会是去哪。

贾璟是希望去辽东的，辽东虽然在这个时候在中原人的心目中是苦寒之地，但是贾璟却知道那片白山黑水之中蕴藏着怎样的宝藏！

冷是的确冷了一点，只不过是中原人还没琢磨明白该如何在那里生存罢了，要是所有人都能清楚的认知辽东，怕是赶他们他们都不走！

不说漫山遍野的奇珍异宝，就是当地本身的普通物产都极其丰富，那是真正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贾璟比现在所有人都更清楚辽东的价值，这片生命力强盛的黑土地无私的养育着她的儿女，如果开发得当，每年能产出的粮食完全不亚于湖广！

如果他能够完全将辽东开发出来，那辽东也将作为他极其重要的一个基地，就算将来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贾璟也完全可以从容不迫的全身而退！

将来实在到了不得不退的时候，北上退守辽东也是一条出路！退出关外，厉兵秣马，休养生息，静待良机！女真人都能借机打进山海关，我凭什么不行？

出海的确是一条出路没错，但这条路很艰辛，很危险，而且基本上算是告别皇位了.......

现在的海外除非远渡重洋直奔欧洲，不然跟流放实际上是没什么区别的.........海外的生存条件太恶劣了，在海外想活着可比在辽东在东南亚还不容易！

而且贾璟还真不一定有这个实力在海外打下一片天地来，就算有，又有多少人愿意追随？

辽东还可以想想，作为内陆民族的我们可是天生就对大海不感冒的，届时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你在哪个小岛上做个岛主？憋屈也憋屈死了！

真的靠自己建设一个小岛做国家，说来容易做出来难啊！大燕可不是对附近的海域就没有掌控力了！

而你要是选择远离大燕，越远离大燕创业就会越发艰难！况且真的出海远离大燕基本上也就算是彻底告别皇位了！

大家只会逐渐的遗忘你，而物资贵乏人源贵乏的情况下，你又没有能力积攒实力反攻大陆，时间一长，只会陷入恶性循环！

等到所有人都把你忘了的时候，你再反攻那可就成了番邦小丑犯我天朝了，和一整个大燕为敌？作死都不带这么作死的！到时候就真的只能在海外做个蛮王了！

所以出海绝对只是最后最后迫不得已时的保命手段，在那之前，贾璟的第一首选后路就是辽东！一但在中原事有不逮立刻退出山海关，整合力量以图后路反攻中原！

占据了辽东就可时时虎视中原，这条路是最好的后路，还尚有一搏之力！也就是说退到辽东等待良机，未必就没有机会入主中原。

第二条路就是南下去安南暹罗，灭了这几个国的国主，整合东南亚的力量，这条路也还算可以，但是估计打到这个地步，反攻就很困难了。

第三条路，就是效彷当初的校长了，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就告别了皇位了，偏居一隅时间久一点之后受招安，能让后代混个亲王就可以了，大燕没有这个闲工夫管这样一个小岛的。

最最后一条路就是连小岛都去不了，那就只能选择出海逃亡了，这是最艰辛也是最失败的时候才会选择的路。

贾璟希望自己能被调到辽东，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辽东发展自己的势力了，不过如果不是辽东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就要废些功夫了。

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派乾坤卦的人去一趟辽东，先打好前站，然后派叶时亲自去监督整治，借助贾家在辽东的几个庄子发展，不出一二年自然又是一番气象！

这也是贾璟一直在压着贾家的那个乌进孝的原因之一，这老头就很适合当个带路党嘛！

甚至没准儿可以背着永熙帝在辽东搞几个军工厂出来！贾璟虽然不是学机械的，对冶铁之类的东西也不是很了解，但是贾璟知道很多适合这个时代的火器啊！

得益于他现在的记忆力，他甚至能画出它们的草图！他知道很多种适合现在这个时代的近代武器的，对钢材要求不高，杀伤力惊人的武器。

贡献给永熙帝那不白搭了？自己在辽东搞多巴适？贾璟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但凡开国元勋有个争气的，能左右自己去哪里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不过也只能如此了，要是真有个能和洪治勋臣掰腕子的，永熙帝也不会扶贾璟了！

在去九边之前还要把两府上的事情都给安排好，最起码要保证自己离开神京的期间不会有人给自己搞幺蛾子。

还有亲兵头领的事也得上心，在上路之前肯定得把这件事给解决，不然路上或者到了那边可就真的危险了！

贾璟头疼的用水抹了一把脸，还有最近布置的一些手段......最起码在他上路之前，绝对要把这些后顾之忧全部清除！

贾璟打了个哈欠，热水澡不能泡太长时间，贾璟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真是一闲下来就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全是这些事！

贾璟起身用毛巾擦干了身子，然后就看到了香菱不知道甚么时候放在衣架上的衣服，不由得笑了笑，这丫头真是傻的可爱，进来怎么话都不说？

贾璟将那身大红底织金团花牡丹圆领箭袖披上，不免笑着道：“还挺有眼光。”随后就这样披头散发的出了门。

一进后堂便见黛玉正支着下巴在那里坐着发着呆，贾璟便上前道：“你怎么没回去？”

黛玉回过神来看向贾璟道：“回去也睡不着了，便想着在这儿歇一会儿，未成想你便醒了。”

贾璟笑了笑，他睡的时间可不算短，黛玉明显是在这里等了很久的，怎么说“歇一会儿”？

不过黛玉不说，贾璟也就没在意，他坐到黛玉的旁边，看着饭菜已经都上了，便问道：“晴雯回来了？”

黛玉点了点头道：“刚又走了……”贾璟看着桌子上只有一副碗快，便笑道：“是没看到你来了罢？”

黛玉点了点头，贾璟便捋了捋头发，拿起快子道：“我不等你了，可饿死我了！”

黛玉忍俊不禁的啐道：“可不许胡说呢，不吉利！”贾璟撇了撇嘴，夹了一大快子笋片，清甜可口，就着喷香的胭脂米粥，咕冬咕冬便是一碗，看的一旁的黛玉都惊呆了。

不免更是好笑，贾璟看黛玉笑个不停便也跟着笑道：“怎么不走？有心事？”

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贾璟看着黛玉的样子，也没有多问，黛玉若是想说肯定会跟他说的，不想说贾璟再怎么问她也不会说，黛玉性格如此，贾璟也就没怎么在意。

就这样埋着头大吃特吃，只是到底是头发长了不方便，贾璟前世的时候倒是觉得长发很潇洒，很有艺术气息，但是真的到现在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麻烦！

就像现在连吃个饭散着头发都时不时的吃两口，吃一顿饭倒是得先用手扒拉着！

贾璟烦不胜烦的时候，黛玉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起身道：“我来给哥哥扎上。”

贾璟笑道：“不必麻烦，随便团上罢！”黛玉笑道：“你要是要弄别的，我反倒不会了！”

说着便从头上拔下来一枚簪子，给贾璟把头发用手拢在头顶，团成一个团子之后用簪子一插。

贾璟抹了抹头发，黛玉便没好气的一拍他的手道：“都是油！”贾璟悻悻的笑了笑，门外的晴雯恰好看到这一场景顿时犹豫起来要不要进去了。

要是原来的话，她还真的挺乐见其成的，她是很喜欢林姑娘的，只是宝姑娘来了之后，晴雯就陷入了深深地纠结之中了！

按性情来说晴雯很喜欢黛玉，但是宝姑娘又很好！很显然宝钗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彻底的折服了晴雯，就算是晴雯也觉得当家主母就该是这样的！

可是林姑娘也极好啊！脾气秉性都极合晴雯胃口，林姑娘人还极好，而且林姑娘如今岁数还小，倒也未必以后就比宝姑娘差啊！

可是宝姑娘……

晴雯真是都快迷湖了，好像耳朵边有两个小人在疯狂的争论，一个站林姑娘，一个站宝姑娘，两个小人都快打起来了！真是幸福的苦恼啊！

贾璟不知道晴雯倒是替他纠结起来了，他摸了摸发簪笑道：“我看看你用什么给我扎的！”

黛玉连忙抓住他的手憋笑道：“别动！你给碰坏了！”贾璟直觉便觉得黛玉是在恶作剧，不过看着黛玉捂着嘴笑着的样子也只能无奈的埋下头吃饭。

这时晴雯才反应过来走了进来笑道：“爷醒了？”贾璟点了点头道：“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在屋里？”

晴雯笑道：“还说呢！都喝的迷了，迷迷湖湖的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和香菱送姑娘们去四姑娘的屋里睡觉，临出来时我俩也困了便在四姑娘屋里睡上了。”

贾璟哼哼了两声道：“昨儿就是把你们惯坏了！还在我屋里喝上酒了！”

黛玉笑道：“只见你这样跟我说，也没见你骂她们呀！”贾璟笑道：“一会儿我就去骂她们！”

晴雯上前给黛玉布好碗快，黛玉原本是没什么食欲的，只是看贾璟吃的开心，便也觉得有些饿了，于是便也提起快子陪着贾璟吃了点。

两人用完饭之后贾璟拍拍手就道：“走罢，我送你回去，正好今儿得闲，给老太太请个安去！”

黛玉便笑道：“怎么今儿就得闲？昨儿你不还是忙了那么久？”贾璟笑道：“正是因为昨儿晚上忙了那么久，今儿才得了闲！”

随后贾璟不满道：“啧，这话好像说得我没有孝心一样，哪次我不是抽空去给老太太请安？”黛玉撇了撇嘴。

贾璟便起身向外面走去，黛玉连忙拦道：“你！你就这么出去了？”贾璟疑惑道：“怎么了？”

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为难道：“你，你还是把簪子还我罢。”晴雯被黛玉这样一说，才看向了贾璟的头顶，这一看才发现贾璟居然簪着一只金步摇！

晴雯不免笑的前仰后合，贾璟看了一眼晴雯，又看了一眼干笑着有些歉意的黛玉，居然一昂脑袋道：“怎么了？我就不信，凭什么东西，只要我这张脸戴上，怎会不好看？”

说着居然就真的这样出去了，急的黛玉连忙追在后面，但是却不拦着他了，只看着他脑袋上那支金步摇摇摇晃晃的，不免吃吃的笑了起来。

……

“怎么还没洗完？真当你还在太后宫中啊？给我洗！”

“哎哟，李嬷嬷，您怎么敢这么跟这位说话啊，人家可是正经的女官，太后身边的红人儿！”

“我呸！就她？野鸡插上两根骚毛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哎呀，这人呐，还得是有自知之明，不是你的位置你非得坐上去，那叫什么来着……”

“德不配位！”

“哎！对！这奴才就好好干你奴才该干的下贱事！一门心思的往上钻，只怕摔死你！”

元春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个嬷嬷的阴阳怪气，在她重新住进掖庭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要走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难熬罢了。

她已经洗了一晚上的衣裳，娇嫩的手上磨出了水泡，水泡又再一次磨破，现在已经连血都不再冒了。

最开始锥心一般的疼痛还能让她皱起眉头，但现在她已经麻木了，只是紧紧的抿着嘴任由这些人羞辱她。

元春在刚进宫的时候也遭受过这些，但那个时候明明觉得这些事情都不算事，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但是现在，元春觉得她可能快挺不下去了……

在太上皇病倒之后，太后最近的脾气就有些不好了，时常责罚宫人，有的时候就算是很小的事情可能都要罚跪好久。

而元春做事一直是滴水不漏的，老实本分很讨太后欢心，这也就让元春在太后面前越发得宠。

人一但往高了走，难免就会出现绊脚石……

元春被绊倒了，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还不够小心，但是她也同样看不到希望了，太后甚至没有说甚么时候她可以回去！

元春奋力的洗着衣裳，那两个嬷嬷在宫里大半辈子不能出去，最恨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小宫女，之前元春刚进宫的时候就没少欺负她。

后来元春去了太后宫里，她们俩可能怕元春发达了报复，还想方设法地的想要贿赂元春，元春压根没把她们俩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会难为她们。

但是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元春一样善良，这两个嬷嬷明显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那种人，元春很不幸的又落到了她俩手里！

元春已经洗了一天一夜的衣裳，但是这些衣裳完全不见少，那两个嬷嬷一直在搜罗更多的脏衣服，到后来甚至是一些亵衣都拿过来让元春洗！

元春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昨天晚上到现在，元春一粒米都没有吃，一滴水都没有进！她的嘴唇甚至开始发白爆皮，她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你给我手脚麻利点！”

一道荆棘打在了元春的后背上，元春原本要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一种刺痛传遍她的全身，刺激着她疲惫不堪的神经。

元春努力站起来将洗干净的衣裳放在桶里，随后一咬牙搬着就要拿到一边晾上，结果勐然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眼前一阵金星之后便软倒在了地上。

原本洗好的衣裳也都掉在了地上沾满了泥沙灰尘，那两个嬷嬷见状岂会饶过元春？提着鞭子和荆棘棍上前便是噼头盖脸的打！

元春连忙挡住头，小臂上却挨了几下，瞬间被血渍浸透，那嬷嬷咬着牙骂道：“小浪蹄子！你装是不是？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甚么骚浪的玩意儿，还敢躲？护着脸要勾引哪个？把手放下！看我不把你这害人的狐狸精脸给刮花了！”

元春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开始拼命挣扎，奈何实在太过虚弱，更何况这两个嬷嬷力气本来就大，元春挣扎不过便起身要跑。

那两个婆子岂会如她所愿？提着鞭子便是追着打，嘴上还不干不净的骂着：“骚浪蹄子！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跑？我打死你！”

元春慌乱躲避间根本没注意脚下，不经意间被一块凸起的砖头绊倒，尖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谁知前面正好是一个桌子，元春一时躲避不及，脑袋正好就撞在了桌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