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昊明显并不是很饿,四样小菜都只略动了几筷子,鱼片粥也只喝了小半碗,叶倾看的直吞口水,有意偏过头去不看他。
不妨高昊舀起了一勺子粥,送到了她唇边。
叶倾盯着雪白如玉的陶瓷勺子,里面的白米粥熬的又香又糯,还带着鱼片的淡淡香气,心里纠结不已,刚才姓高的可是用这勺子喝了好几口粥!
她纠结半晌,最后想出了个主意,低下头,小心的靠近瓷勺,伸出舌头,舌尖在勺子中间快速的一卷,如小猫饮水一般,吃了半勺粥。
她这番动作落在一旁的高昊眼中,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下一刻,整个瓷碗都被捧到了叶倾鼻下,叶倾瞪着高昊,说不出话来,混蛋,这是要她把脸埋进饭碗的节奏么!
在叶倾拒不合作态度下,高昊的喂食计划只能搁浅,怏怏的继续用勺子舀了粥,喂着叶倾吃了,叶倾刚觉得肚子里垫了个底,高昊利索的把碗碟都撤了下去。
高昊又自去洗漱一番后,穿着单衣爬上了床,长手长脚惯例的缠了上来,叶倾略挣扎了下,便随他去了。
默默的数了一千只羊,克制着没有把这些羊变成烤的香香羊肉串,羊肉馅的大包子,叶倾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隐隐约约的感到一只修长的手摸上了她的脸,然后亲了亲。
第二天早上,在高昊怀里醒过来,四肢依然绵软无力,任由高昊给她洗了脸,又漱了口,这次高昊没有虐待她,拿了清粥小菜,把她喂饱了。
待人把桌子收拾下去,高昊便抱着叶倾移到了窗下的矮床上。
叶倾趴伏在高昊胸口,看着他拿出了一本书来,知道又到了阅读时间。
这本书看着也颇为眼熟,看了两行后,叶倾想起来了,就是上次被高昊下药,自己读的那本。
上面写着蛮夷部落,兄弟共妻之事,叶倾也很感兴趣,只是之后事情繁多,也就忘了,现下叶倾倒是不介意继续读下去。
这本书的作者也挺会勾人胃口,新的篇章直接以疑问句开题——世间妇人者,或是生男多,或是生女多,但以余多年研究发现,在一州一府间,一年之中,生下的男孩数目和女孩数目应是大致相同,只是世间多重男轻女,女儿年幼夭折的多罢了。
彼蛮荒部落中,应亦是如此,那么,除了兄弟共妻外,其余的女子何处去了?
看到这里,恰好翻页,叶倾等了半晌,高昊就是不翻页,叶倾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高昊干脆的放下书,站起身,泡了壶热茶来!
慢条斯理的吃了一盅茶,高昊躺回床上,把叶倾重新揽到了胸口,终于翻到了下一页。
叶倾立刻凝神看去,却见那笔者写到,原来在部落聚集之地周围,于通往山外或者其他部落的干道边上,常常可见扎起的简易帐篷,四处漏风,只有一门帘遮挡。
多余之女居住于此,迎来送往,谁人都可亲近,以换取生存所需微薄之物。
叶倾整张脸都白了,再也看不下去了,头一次庆幸自己投胎在了大梁,虽然灾荒之年也有卖儿当女之事,但也不像是这蛮荒边域,女子长大,要么嫁给兄弟共妻,要么沦落为娼妓!
原只抱了有趣新奇的心思来看这游记,现下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了,叶倾只觉浑身发冷,下意识的就向着身后的高昊靠了过去,高昊手足常常冰凉,身体却是温热。
高昊低低的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书,把她揽在怀里,又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把她整个包了起来,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晚上带你去看戏。”
叶倾仰起头,从下方看去,高昊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大半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来,俊脸上似笑非笑,让叶倾觉得,晚上这戏怕是不那么简单。
只是如今她动弹不得,多想无益,索性光棍的缩在了高昊的怀里,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又在一起厮磨了半天,中间高昊换了本书来,这次是时下流行的才子佳人,无非是进京赶考的贫穷举子,在寺庙内借住,偶遇来上香的相国小姐,情根深种,私定终身,然后一举夺魁,跑去相国家求亲。
这种套路,叶倾早年就不爱看,偏高昊耐着性子,一页页的翻看着,叶倾实在忍不住,喷道:“为什么千金小姐就一定要手无缚鸡之力,为什么不能是武将之女,在城外打猎的时候把这书生当鹿给射了,然后带回府中疗伤——”
高昊手指一顿,黑漆漆的眼睛向下转了转,见叶倾俏脸微红,双颊微微鼓起,眼巴巴的看着他,便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娘子所言甚有道理。”
叶倾得了鼓励,越发得意,左右手臂都伸了出来,凭空挥舞着:“这书生对武将千金一见钟情,偏偏武将千金只爱那等勇武之士,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不感兴趣,然后书生就开始刻苦锻炼身体,最后跑去参加武举,一举拿下了武状元,结果回来发现,小姐已经嫁人了!”
说到得意处,叶倾不由笑了起来,高昊被她感染,眼中也带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骂道:“你是有多恨这书生那,把他弄的这么惨!”
他语气亲昵,说完两个人都是一愣。
叶倾忙转过身去,催促着高昊翻下页:“行了行了,快点看下一页,估计就是花好月圆的大团员结局了。”
高昊从善如流的翻了页,故事情节却陡然一转,新科状元把相国千金娶回家才发现,他娶的并非相国干金,而是相国千金身边的丫鬟梅娘,不过是认了相国夫人为义母罢了。
而相国千金,此时已经嫁入了侯府,成了世子夫人。
多年以后,因出身贫困,无人帮扶,书生最后也不过混成了正五品的户部给事中,带着妻子参加侯府的寿宴,他的妻子身为五品诰命,端端正正的给一品的侯夫人行礼请安。
南暖阁里一片静默。
半晌,高昊咳了两声道:“这其实是你匿名写的话本吧?”
叶倾羞的无地自容,一把将书从高昊手里扯了下来,“你这里的书都这么稀奇古怪,这本子写成这样的结局,卖的出去才怪,也就你才会买!”
她这一动,才发现自己举手抬足已经毫无阻力,药效全失,不由欢喜的从高昊身上爬了起来,站在暖阁中间,理直气壮的朝外喊道:“来人,本宫要碳烤小鹿肉,剁椒猪手,酸萝卜老鸭汤,还有香煎小河虾!”
高昊:“……”
用了午膳,高昊又揽着叶倾往床上倒去,只是叶倾如今已经恢复了力气,自然不肯乖乖听话,纵然上下眼皮已经打架,依然叫嚣着:“臣妾不困,殿下自己睡去吧,臣妾再找本书看,一会就过去了。”
高昊定定的看着她,转身上了床,片刻后,陈福端着汤药进来,愁眉苦脸的看着叶倾。
叶倾二话不说,老老实实的爬上了床,抱着高昊的一条胳膊枕了上去,谄笑道:“殿下要午睡么,正好臣妾也困了!”
高昊一个转身,把她揽在了怀里。
这一睡就到了掌灯时分,接过宫女烫的温热的毛巾,擦了把脸,又喝了杯热茶,精神了一下,高昊换了身宝蓝织锦暗团福纹袍子,腰间一条白玉带,足蹬黑色小牛皮靴,披着黑貂毛的大斗篷。
叶倾则是一袭湖蓝绣花宝瓶裙,披着她那红色狐狸毛的斗篷,任由高昊牵着她的手,坐上了一辆翠幄清油车,前后各有两队侍卫跟了,踩着夜色就出了宫。
叶倾坐在车里,闻得外面动静不大,知道这些侍卫专门挑了无人的小路行走,一路并不惊起百姓。
很快,车子出了城,叶倾胆子也大了起来,瞥了几眼高昊,见他抱着暖炉,闭目养神,便悄悄的掀开了车帘一角,向外看去,外面雾蒙蒙一片,景色却越看越是眼熟,叶倾一下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当初段修文带她们去过的那家湖上戏庄。
想起当初看的那一出画中美人,此时想来,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同时,叶倾又对今晚的戏期待起来,当初段修文可是说了,京中有了什么新戏,往往是从这戏庄子开始演的。
叶倾很快发现,高昊对这里很熟,车子并未在庄子入口被人拦下,而是一路直行,畅通无阻的到了河边。等上了游船,叶倾又是一番惊讶,这游船外面看着,和旁的船也没什么区别,内里居然和东宫的南暖阁布置的一模一样,叶倾一下就放松下来。
高昊解下斗篷,又为叶倾解下了斗篷,随手交给了一旁伺候的婢女,叶倾已经爬上了窗下的矮床,趴在窗沿上,眼巴巴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戏台。
身后传来了高昊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叫厨房做几样菜来,恩,就碳烤小鹿肉,剁椒猪手,酸萝卜老鸭汤,还有香煎小河虾,再来两碗鱼片粥吧!”
叶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