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京师的码头非常繁忙,来来往往好多水师船队。
新皇帝正在调动兵马。
朱高煦带进京师近五十万,还有后续加进来的各路降兵,京师和山东两地,已经兵满为患。
朱高煦正在为北平用兵准备,但他不打算动用这么多兵马,因为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后面投降的,只会越来越多。
十月初三,朱高煦与诸将商议后决定,十月中旬出兵,年前扫平叛军。
最近这些天,他都在为出兵忙碌,先挑选精锐兵马和水师二十万,其他兵马分别回归各自驻地,镇守地方,暂时继续屯田防守。
十月初四,周虎带先锋五万从京师出发,直奔济南。
初八,杨云带左路军五万出发,直驱德州。
此时山东境内,基本全是官军,都是投降过来的,包括柳升等将的兵马也都在济南附近。
十月初五,朱高煦在华盖殿(奉天殿后面)召见了散朝后,准备离去的户部尚书夏原吉。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见夏原吉,夏原吉进来后,看到朱高煦正笑眯眯看着自己,不由心中吓一跳,皇帝是又要用钱了?他下意识这么想着,我现在可没钱。
对夏原吉来说,你和他说什么事都行,就是不要谈钱的事,谈钱就伤感情了。
“夏部堂,坐。”朱高煦客气的挥挥手。
“陛下,真的没钱。”夏原吉立马哭穷道。
“哈哈。”朱高煦乐了:“朕不和你要钱,还要给你钱。”
“陛下,君无戏言。”夏原吉顿时眼睛一亮。
“你先坐,坐。”朱高煦再次道。
夏原吉无奈,左右看看,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过明显有点不习惯。
建文帝在的时候,只有齐泰和黄子澄两人有资格坐,朱棣在的时候,谁都没资格坐。
这还是他一次在皇帝面前能坐着。
朱高煦等他坐定,缓缓道:“治理国家其实和管好一个家庭没多少区别。”
“以夏部堂来看,朕想治理好国家,做个明君,最需要什么?”
夏原吉想都没有想,脱口道:“钱。”
“。。”朱高煦。
“只要有钱,啥事都好办。”夏原吉大声道,接着又道:“还要有人。”
“人就是劳力,人越多,事越好办,但人多了,意味着吃饭人多,还是需要钱粮。”
“当休养生息,稳定国家。”
夏原吉的意思很明显,不能再打仗了,大明要休养生息了。
“夏部堂说的对。”朱高煦笑道:“这几天朕刚登基,心中其实有很多事情想办,但思来想去,和夏部堂想的一样。”
“无论想干什么事,都需要钱和人口。”
“休生养息,迫不急待,朕也希望尽快结束战争,还百姓一个安宁。”
“陛下圣明。”夏原吉道,不过他说这句话,一点表情也没有,不像其他拍马屁的人那么谄媚,一看就是心口不一。
“所以朕想的很清楚,等扫平叛军,第一件事,就是赚钱囤粮,积蓄国力,然后再办其他想办的事。”
“陛下圣明。”夏原吉又道,但这次语气明显加了点感情。
“夏部堂,常用宝钞吗?”朱高煦突然问。
夏原吉愣了下:“回陛下,大臣们都经常用,但这玩意在市面上,越来越不值钱了。”
因为明廷发俸禄是米钞结合制啊,咱们能不用吗?
“朕如果想废掉宝钞,又不损害百姓们的利益,该如何做?”
夏原吉大惊失色,他犹豫了下,又道:“只能让朝廷用铜钱或金银替换回来。”
“朝廷现在哪有这么多铜钱和金银。”朱高煦长叹。
就是啊,就算有这么多,也不能全换回来啊,换回来不用,岂不是又一堆废纸?夏原吉心想。
但皇帝说,不能损害百姓利益,这是唯一的办法。
“朕想给天下所有民田,军田,官田,皇田收税,夏部堂,你需要多少时间,给朕一个准确的全大明粮田的实际数目?”
“什么?”夏原吉这次大为震惊,皇帝在云南那边搞的一套他已经听闻过,但现在听起来更加的震惊。
“陛下来真的?”夏原吉当然支持,兴奋的道。
“君无戏言。”朱高煦又道。
“最多三——半年。”夏原吉原本想说三个月,一咬牙,又改成半年。
“朕就给你半年,你们户部,要统计好全大明的所有粮田。”朱高煦道:“朕打算洪熙二年开始征税。”
“前面几年,允许用宝钞抵税,同时从明天起,朝廷不得再发行新宝钞,以后收上来的宝钞,全部交由内承运库销毁,不再流通。”
“啊。”夏原吉一脸不可思议。
原来皇帝打算用这种法子,回收市面上的宝钞。
那样的话,朝廷岂不是大亏?以后不用,就全作废了?
“明年粮赋够么?”夏原吉有点不敢相信。
“只要百姓能生活就行。”朱高煦笑道。
夏原吉想了下,听懂了。
百姓的宝钞本来就不多,如果可以交钞抵税,不用交粮,百姓的粮就更多,足以生活就够,不会闹事。
只要百姓不闹事,朝廷粮赋少点多点,无关大雅。
朱高煦能保证军队和官员的支出就行。
如果没有海外的来源,前几年就是朝廷缩紧裤腰带,节佥过日子,花个几年把宝钞全部回收就完事了。
但朱高煦有海外的支持,或许过的不会那么难堪。
夏原吉听完后,原本不以为然的表情,也变的有点动容。
皇帝是损失了自己的利益和国家的财税,来保证百姓的利益。
无论他登上皇位有多无耻,仅这样的做法,都值得让人尊重。
“陛下。”夏原吉这时站了起来,整了整官袍,扑通,重重跪在皇帝面前:“臣替天下万民,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月中旬,感觉彻底控制、稳住京师之后,朱高煦令宋猛、瞿陶、盛坚等将留守京师。
他亲率十万大军北上,随行还特意带上李景隆。
北平城。
“轰隆”很久没掀御案的朱棣掀翻了眼前的桌子。
“这个逆子,这个不孝子,这个畜牲--”朱棣眼睛发红,状若疯狂。
骂到一半,猛的脸色发红,双眼圆瞪:“哇,扑——”
“陛下。”四周诸多人围上去。
扑哧,朱棣硬生生被朱高煦的新檄文气出一口血来。
人群纷纷动容,太子朱高炽又要哭了。
朱高煦新檄文说朱棣是庶出,根本不是马皇后的亲子,周王朱橚才是,并且周王也发表了声明,支持朱高煦的说法。
然后还说自己其实是朱标的儿子,被朱棣扶养,所以在靖难中立下大功,朱棣也没把太子之位传给他,还好他运气好,在云南遇到建文帝,知道了一切,立马回头是岸,拨乱反正。
朱棣也算能编的,但没想到朱高煦这么能编,硬生生把他打成庶子反贼不说,连爹娘都不要了。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朱高煦明面上说是侍女,其实含沙射影徐皇后与太子朱标发生了什么。
朱棣这是真被这顶天上掉下来的大绿帽给气的吐血。
但他还算坚强,知道自己不能被气死,逆子如此无法无天,有违天理,必须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俺没事。”朱棣死死稳住自己的身体,伸手抹了下嘴巴边的血,表情狰狞无比。
“逆子想用这种办法打倒俺,简直痴心妄想,俺能靖难一次,就能靖难两次。”
众人不置可否。
此时看着眼前这些人,脸色灰败无比,再没有靖难时的光彩。
朱棣一个个打量着他们,心情相当之差,突然他问:“薛禄他们呢?”
“还没到,叛军说是阵前相换,不信任咱们。”袁珙硬着头皮道。
朱棣吱了吱牙,也没说什么。
但很快,他再次受到打击。
当初护送太子回到天津后,孟善又跑回青州驻守,但逆子一登基,孟善就降了,不过孟善也算仁至言尽,前面没把太子交出去,先送回天津,再回去降。
加上已经投降的陈瑄、柳升、陈懋,几乎一夜之间,朱棣失去了整个山东。
原本想用山东、山西、北平三省成一隅来顽抗的朱棣,形势变的更差。
这会山东的税赋也不低,如果占据半个山东,朱棣各方面压力还能缓解下。
又几天后,从山西传来消息,瞿能、盛庸合军三十万,猛攻太原。
至此山西全境几乎也丢了,只余下一个太原。
如果太原一丢,北平西翼完全如无人之境。
鉴于北平面形势严重,几乎重回靖难初,朱棣下令各部退守到保定和永平一线,回到靖难中他占有的三府,即北平府、保定府、永平府。
他在靖难中打了几年,前后能真正控制的也就这三府之地。
他靠这三府之地的粮税,支撑着他打了数年之久。
朱棣还想故伎重演,因为他在这三地根基很厚,无论各地官员和民心,都向着他多点。
可他也不想想,他的对手是朱高煦,可不是朱允炆。
十月下旬,朱高煦兵进沧州,原本的叛军都已经撤退,摇身一变,朱高煦率领着代表朝廷大义的官军正式进入北平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