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军户是世袭制,普通军士不世袭没关系,还可以参与征兵。
军将们是继续可以世袭的。
比如在场的陈志他们,都署都督同知,按大明老规定,儿子世袭最少都是指挥使级,也可能是都督佥事。
这个至少暂时是不能取消的,你朱高煦取消军将世袭制,讨逆中为你拼命的兄弟们怎么肯?
等到这批讨逆将老了,死了,朱高煦打算给他们每代降一级,但这不能明文说,只能暗暗这么干,以后告诉自己的儿子孙子们。
都督同知降为都督佥事,都督佥事降为都指挥使,再降都指挥同知。
其本只要降两代,老兄弟们去世后,后面就好办了。
三四代后,还世袭个毛,都从小兵干起。
最后朱高煦很严肃的道:“兵部与五军都督府,今年就主要干这件事。”
“退役四十岁以上军士和小旗官,结算退役金。”
“为明年征兵做好宣传,现在当兵,五年可退役,饷银又高,只要宣传好,百姓们肯定踊跃参加。”
“谨遵陛下旨意。”
“臣等遵旨。”
现场顿时跪下一片,纷纷应和。
这会大明,退役是比较容易,征兵也不难。
因为靖难和讨逆中,朝廷都在淮安附近征召了几十万新兵,现在的百姓不敢不听从,朝廷要征兵,百姓也只能老老实实参与。
加上朱高煦有套路,宣传到位,此次征兵,预计会比之前更加的容易。
朱高煦打算以京师为试点,明年新增十二万兵马都是江南省内的,然后派往各地驻守。
江南距离京师最近,也容易得到高效的宣传。
下午从石灰山回内城,走的路线又不一样,朱高煦沿着朝天宫方向走,主要是看看百姓生活如何。
京师少了好多兵马,人口降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很繁华,毕竟以前军士们也很少上街。
随行的刘俊走到一半时,突然咬了咬牙,上前对皇帝道:“陛下要不要走三山街?”
朱高煦原本没打算走三山街,听到这话,突然若有所思。
他仔细想了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刘俊这时脸有点白,明显是比较害怕。
“走,去三山街看看。”朱高煦哈哈一笑,调转马头。
他一边骑着马,一边摸着蹑影。
蹑影跟着他东征西战,已经有点老了,最近一两年,也只能慢跑短跑,经不起长途奔袭,千里马,也有老的时候。
不多时,大队的人来到三山街一幢房子前。
门口有军士守卫,发现皇帝来了,纷纷执礼。
这座府邸,正是前魏国公徐辉祖家里,此时他们家门前巨大的魏国公牌匾,早就被拆了。
徐辉祖在朱棣时一直被软禁在家,朱棣后期其实想派其出来打朱高煦的,但想了想后,还是没敢这么干。
等讨逆军进城,也没人管他,还是软禁着,锦衣卫指挥使毛信和朱高煦提过一次,朱高煦闻言没反应,就一直凉在那。
“最近有人来看过徐辉祖了吗?”朱高煦问。
“回陛下,驸马王宁长子王贞亮刚进去。”
“哦。”朱高煦点点头,并没有生气。
驸马王宁在朱棣时期,是经常来看徐辉祖的,主要是为了给徐辉祖传外面的消息,因为徐辉祖被困在家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徐辉祖刚开始还等着朱高煦被胖揍,没想到最后是朱棣被打的半死,那时徐辉祖就想出山亲自教训朱高煦了,可惜朱棣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两年王宁身体不怎么好,历史上到明年就病世,所以换成王贞亮进府。
此时徐辉祖正在府里悲愤的看着王贞亮。
讨逆军去年就进京师了,到现在已经进京快一年。
徐辉祖上次得到消息时,原以为不孝子朱高煦第一时间就要过来羞辱自己。
结果居然一年了,没人理他,完全把他当空气。
他被凉了一年,实在有点受不了,硬着脸皮请王贞亮试探皇帝。
以前朱棣当皇帝时,他都没有这么干过。
结果王贞亮回来说,他试着提到徐辉祖,陛下好像没啥反应啊。
这个不孝子,亲生父母不认也就罢了,连俺都当不存在吗?徐辉祖心里羞愤的怒骂着。
他听说了朱高煦关于是朱标儿子的传闻,当时气的就血压上升,差点吐血。
他知道朱高煦狡诈,阴毒,没到想会这么狡诈阴毒,连亲生父母都不认。
“徐伯父,小侄以后也不能常来了。”王贞亮这时长叹道。
魏国公勋位被剥夺,王贞亮也不敢叫他魏国公。
“啊?”徐辉祖惊看着他,下一刻更怒了:“是高煦不准你来看俺?”
王贞亮摇头:“小侄要到海南任知府,朝廷要在海南造船厂,小侄要离京啦。”
“海南在哪?”徐辉祖惊问。
“原琼州。”
“特娘的。”徐辉祖怒骂:“那种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有啥用,能征多少税粮?他现在当了皇帝,还这么小家子气。”
王贞亮扰扰头:“陛下说那边可以制糖,晒盐,种水果,也能——创收——创收——”
“就会搞这些奇技银巧。”徐辉祖恨铁不成钢:“朝廷连续靖难和讨逆,现在是休生养息的时候,他到破地方造船厂,必然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和财力。”
王贞亮不置可否,也没敢说话,心想,陛下弄出来的白糖,还是很赚钱的。
就在这时。
“陛下驾到。”钟显尖细的声音高高响起。
徐辉祖神色一动,表情瞬息紧张起来。
他当即省起,以前朱棣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
徐辉祖神色微动,脸上慢慢露出紧张的表情。
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以前朱棣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贞亮赶紧拜见。
“贞亮快起来,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亲戚。”朱高煦哈哈一笑,上前扶起王贞亮。
此时只有他一个人进屋,包括钟显和周虎等都在门外。
房间里也只有他们三人。
徐辉祖红着脸,一动不动坐在原地,装做淡定的看着朱高煦,也不拜见皇帝。
王贞亮起身后,立马看向徐辉祖,拼命向他使眼色,示意他拜见皇帝,徐辉祖就是没反应,也不看他。
朱高煦这时往前几步,看了看徐辉祖,发现徐辉祖也正看着他,还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其实和打进北平城前一样,朱高煦之前很恨朱棣,后来打进北平城后,反而觉的所有的怨气烟消云散,若没有朱棣的不公和压迫,或许他还不会如此的成功,这也是他为什么后来没有对朱棣痛下杀手的原因之一吧。
现在面对徐辉祖也是如此,当年逃出京师的时候,他对徐辉祖真是恨,明明大伙是亲戚,为何你要这么对俺,但现在他以成功者的姿态站在徐的面前,突然好像啥也不恨了。
“高煦,拜见大舅。”朱高煦上前,微微抱了个拳,施了个礼。
王贞亮满脸愕然。
徐辉祖更是一脸不敢相信之色。
原本他以为朱高煦要大发雷霆,甚至要羞辱下自己,没想到朱高煦会是这种反应。
但徐辉祖这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难怪朱棣靖难后,等徐皇后一死就弄死他。
他当即冷笑:“不敢,高煦你是懿文太子(朱标)的儿子,俺可当不起这声大舅。”
朱高煦也不生气,想了想后,缓缓道:“高煦当时也是为情形所逼,相必大舅也应该知道,为了能当上皇帝,古往今来的人们,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高煦只是觉的,用什么手段坐上皇位并不重要,关键是以后能否做个明君。”
徐辉祖大怒:“你还敢为自己狡辩,为了皇帝,你能连亲生父母都不认,如此没有亲情,你还敢自称明君——”
朱高煦赫然打断他,大声道:“大舅以为唐宗宋祖如何?”
“。。”徐辉祖。
“李世民杀兄杀弟,几岁的小孩都没有放过,大舅当年在皇兄面前,是如何说他的?”朱高煦这番话说的徐辉祖顿时无语。
当年徐辉祖在建文没有登上皇帝这前,称赞唐太宗贤明,希望建文帝将来能和唐太宗学习,宽待臣下。
“大舅当年口口声声让皇兄宽待臣下,皇兄也是这么做的,到了大舅自己这里,你何曾宽待过高煦?”
朱高煦声音越来越大:“高煦当年做错了什么,让大舅如此憎恨?”
“高煦当年才几岁?”
“人非圣贤,孰能无错?”
“大舅给过高煦机会改正吗?”
徐辉祖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就因为高煦年轻不懂事,没有好好读书,大舅视入骨剌,处处针对。”
“俺是你的亲外甥啊-——到底是俺没有亲情,还是大舅你不念亲情——徐钦(徐辉祖儿子)没有好好读书,你又是如何的?”
徐钦是徐辉祖晚年得子,现在才刚刚17岁,徐辉祖就这么一个儿子,非常疼爱,徐钦也是不好好读书,为人骄纵,原历史到两年后,成祖朱棣都看不下去,因徐钦骄纵而专门下旨勒令其回家读书。
朱高煦这番话是直击其七寸。
我这个外甥不好好读书,你就在皇帝面前说我坏话,你儿子这个德性,你是如何的?
徐辉祖被说的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