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无比的沉静,除了不知名的虫子在夜晚叫着,就别无其他的声音了,不过暹罗城的夜晚还是有人走动的,这里并不实行宵禁。
楚国使团入住的那家驿馆,名为中和驿馆,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在陆冥看来,中和的意思,就是寻求和平的意思,这种词汇在突厥境内并不多见,由此可见,这家中和驿馆的老板,很有可能是中原人。
躺在床上,陆冥一直在猜想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接下来是一定要见到乌泰王的,只有见到了乌泰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才能实行下去。
其实出使突厥并不是陆冥计划之内的事情,这件事儿只是中间蹦出来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并不影响陆冥的计划,只要回到了楚国大都,一切计划依旧可以照常进行。
陆冥还是睡不着,今夜所遇见的这家中和驿馆,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人回来,陆冥越来越觉得有些危险,于是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靠近到了窗户的旁边。
这里是二层楼,从窗户外吹进来的凉风可以让陆冥冷静一些,其实在蒹葭酒楼的时候,陆冥也经常会这么做,只不过在这里,少了一些可以拿捏的东西而已。
就是陆冥经常拿捏的那只小茶杯,那是一只已经有些沉暗的茶杯,没有靓丽的外表,那只茶杯是陆冥在定州时的住宅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
一场大火把他和他母亲一起居住的住宅焚烧得一干二净,所留下来的,也就只有那只茶杯了。
在陆冥的印象当中,那只茶杯,应该就是他母亲喝茶用的那只茶杯,陆冥是记得最为清楚的,因此不论陆冥走到哪里,都会带着那只茶杯,可是这次陆冥并没有带过来,而是把茶杯交给了齐翰代为保管。
那只茶杯虽然包含了陆冥无穷无尽的回忆,但是它最真实的作用,现在,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但是实际上,陆冥从来还没有主动用过那只茶杯的力量,只是被动作用而已。
这个时候,陆冥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桌子上的火苗轻微的晃动了几下,陆冥连忙转过身看着房门,只见蒋昭雪靠在门外,小声的说道:“陆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蒋昭雪此时突然来到陆冥的房间,陆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看她的样子,外面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于是点了点头让蒋昭雪进来。
踏进陆冥房间的蒋昭雪一进来之后,立即就把房门给关上来,然后走到了陆冥的旁边,还没有说话,就见陆冥指了指桌子旁边的凳子道:“蒋姑娘,请坐吧。”
于是,蒋昭雪就坐在了凳子上,她看着陆冥靠在窗户旁边,微暗的灯光照射在陆冥的侧脸,这让蒋昭雪看起来,陆冥那飘飘欲散的头发,整个人倒像是一个世外仙人一样。
其实陆冥还是带着发冠的,在远处看起来,陆冥极为的消廋,可配上陆冥那张苍白的脸庞,让人一看就完全没有违和感,就像是应该变成那样的一般。
“不知蒋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陆冥转头看了看蒋昭雪,面色很是平和,没有微笑,更没有愤怒,也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如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那么之后我们再说。”
“那陆大人以为什么事情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蒋昭雪坐在凳子上,她紧紧的看着陆冥,眼里没有反驳和任何对陆冥不利的意思,蒋昭雪继续说道,“是天家的事情重要,还是自己的事情更重要呢?”
这个问题让陆冥顿时就怔在了原地,以这种口气和问题,陆冥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样子的问题了,余文和齐翰还有其他的一些人都不会提及这个问题的。
天家的事情的固然重要,因为自己带了王诏,带了使节符,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和职责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而是整个楚国的最大利益的结合体。
可是自己的事情也尤为重要,陆冥现在正在做的,是自己事情和天家的事情一并在做,可在陆冥的心里,自己的事情是最为重要的,为天家办事,不过是为了要给自己最终要做的事情遮掩而已。
“天家的事情,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必须完成的事情,可是自己的事情,”陆冥顿了顿,说实话他并不想和蒋昭雪提及这个话题,可陆冥在隐隐约约之中似乎觉得蒋昭雪明白了什么,“是可以暂缓完成的,相比之下,不论事情轻急,天家的事情,是最为重要的。”
“那陆大人的私事其实就是排在第二咯?”蒋昭雪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陆冥的旁边,也是靠在了窗户旁边,看着窗外,蒋昭雪继续说道,“陆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一些我自己已经看清楚的事,我也会为陆大人保守的,不会轻易说出来的,要是陆大人觉得我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也可以随时随地杀了我。”
“我已经很久没杀人了,”陆冥直接说道,语气有些急缓,“就算是我杀人,我也会做得干干净净的,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还有就是,我杀人,是从来不动声色的。”
“陆大人是说那个余文吗?”蒋昭雪似乎已经听出了些什么,“我只是个下贱的人而已,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无意冒犯陆大人,只是有些事不懂,便来问问陆大人而已。”
“仅此而已吗?”
“对,仅此而已。”
陆冥看着蒋昭雪,这是陆冥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和蒋昭雪对视,他突然之间也是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蒋昭雪的眼神,那种眼神跟自己曾经的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
“人世间,变化无常,兴许这一刻有人还是叱咤风云的大侯,下一刻就会变为过街求食的乞丐,”陆冥皱着眉头看着跟前的蒋昭雪,“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蒋昭雪语气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似乎是陆冥所营造出来的氛围影响到了她自己,“因为我就是从那样子过来的,陆大人,你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