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什么时候想去,朕随时带你去。”
李世民连连点头,恳切道,
“要不待会儿就去?”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
“这会儿还累着,等过两天,缓过来一些吧。”
她轻声道,
“你把稚奴留下,陪我解解闷。”
说着,她又去逗弄儿子。
“稚奴,小稚奴……”
李治在床榻上蹦来蹦去,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反而是兴奋的咯咯大笑。
他的笑容,极具感染力,惹得父母二人也是笑了起来。
“说起来,稚奴这孩子也该启蒙了,之前丽质比他还小的时候,就跟着听明学《易》了,智慧涨得很快。”
长孙无垢抱着爬来爬去的儿子,忽的看向李世民,道,
“他最近忙吗?你找个时间跟他说说,让他带带稚奴。”
李世民闻言,不禁冷哼一声。
“这人懒惰的很,怕是不愿意教学了。”
他不悦道,
“在他心里头啊,承乾是宝贝疙瘩,其他人都是石头。”
“朕估摸着,他会拒绝的。”
想到这会儿李承乾还在徐风雷家里,李二心里头就不爽。
这种不爽之中,其实夹带着某种酸味。
好好的儿子,不跟老爹亲,反而跟师父亲……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他在承乾身上倾注了最多的心血,自然最是疼爱。”
长孙无垢摆了摆手,道,
“他疼爱承乾,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将来承乾接了你的位置,还要靠他帮衬着呢。”
李世民颔首。
这倒是。
徐风雷是他早已默定的顾命大臣。
“他还不一定活得过咱呢!哼!”
心里虽然这么想,李二嘴上却是不肯说软话,一脸的傲然。
“咯咯咯……那便最好了。”
长孙无垢眼眸微亮,看着李世民轻声道,
“愿我夫君,长命百岁。”
李世民一听“夫君”这两个字,鼻子一酸,差点没绷住。
“一起一起,咱们一起当老人,一起到白头。”
他应了一句,便不想再继续这个悲伤的话题,转而道,
“其实朕觉得,承乾这孩子吧……性子太软弱了。”
“小时候他跟个女孩子似的喜欢养兔子,长大了更好,跟太监当起朋友来了!”
“他可是储君啊!怎么能与奴婢交友?真怕他以后被宦官所蒙骗……到时候,岂不是重蹈汉灵帝的覆辙?”
“哎!真叫人发愁!”
李治有些玩累了,躺在母亲的身边沉沉的睡了下去。
小孩子就是这样,没什么心思,睡觉也是秒睡。
长孙无垢把儿子裹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轻声道:
“二凤,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承乾这孩子,当个仁君也不错,至于什么宦官乱政,那是不可能的,有听明在呢。”
“到时候有他辅左,承乾一定不会偏离方向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
“那倒是,朕再安排辅机一起辅左他,出乱子应该不至于。”
李二表示赞同。
然而,长孙无垢听到“辅机”两个字,却又是蹙眉。
“兄长和听明,是不一样的。”
她正色道,
“听明这个人,咱们相处那么久你也晓得,他的不贪权势真不是装出来的,所创立的钱庄、学宫,全都是建立之后就撒手,从来不握紧权力。”
“而兄长恰恰相反,他是一有机会就想着表现,手里握住了权力是绝对不可能撒手的。”
“他们两个,刚好相反。”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反对兄长掌权的主要原因,外戚不过是次要原因罢了……我太了解他了。”
李世民安静聆听着,有些沉默。
“兄长这个人,你把他推上去了,就休想他下来,他就是脱层皮都不会愿意下来的。”
长孙无垢又道,
“所以你要是把他抬的太高,之后一定会对承乾造成困扰的,甚至是……发生不好的悲剧。”
“听明就不一样了,你信不信……无论你把他抬多高都没事。要他下来,就一句话的事儿,他丝毫不会留恋的,拍拍屁股潇洒的就下来了。”
“所以,将来若是真的要选顾命,一定要选听明,不要选兄长呐。听明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不得不说,长孙无垢不光是一个贤良的皇后,还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
她对未来时局的预判,可谓是精准!
“……朕知道了,朕会好好思量的。”
李世民沉吟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笑道,
“好了好了,不聊这些。”
“说得好像朕现在就要交代后事了似的……其实还差的远呢!”
“朕现在精力还充沛章……不去想这些屁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到时候说不定是朕先驾崩了,你还在,有你这个太后在,咱们还担忧什么呀?”
长孙无垢白了他一眼。
“不许胡说。”
她没好气的道,忽的紧了紧被子。
呼呼。
窗外有一股冷气吹了进来。
李世民赶忙起身去把窗户关上。
“二凤。”
长孙无垢把身子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两个圆熘熘的眼睛,闷声道,
“今冬会下雪吗?”
李世民一愣。
“会的吧……这北风都那么冷了,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雪了。”
他应道,
“怎么,你想看雪?”
长孙无垢捂着被子,点了点头。
“姑娘似乎都喜欢下雪。”
李世民笑吟吟的道,
“那好,朕去问问钦天监,看看什么时候会下雪,估摸着也快了。”
“不过……你的身子吃得消吗?”
长孙无垢坚定的点了点头。
“吃不消也吃得消,好好养一养就好啦!”
她瞧着李世民,念叨道,
“如果等不到那么久……我想跟你白一次头,一次就好。”
李世民目光一呆。
“又说傻话。”
他鼻子有些发酸,上前为妻子和儿子盖好了被子,认真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每年都可以白一次的,夫君答应你。”
“乖,睡会儿吧……”
长孙无垢乖乖闭眼,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想。
看着妻儿睡得香甜,李世民的心也是柔软了下来。
“若能定格在此刻,该有多好……”
他注视着长孙无垢和李治,轻声念道,
“朕会一直守护你们,谁也不能从朕的身边夺走……”
……
次日。
长安郊外,一座矮山之上。
“袁校长,您的叔父为啥要住在这种地方啊?”
武二丫爬着山,嘴里却不停都囔着。
“高人大抵都是如此。”
徐风雷拉着她的手,笑道,
“你干爹我以前也喜欢住上山,有人要跑来拜访,那得费老鼻子力气了。”
“累不累?累的话我背你?”
他对这个干闺女,可以说是极为宠爱。
当然,这里头也有武丫头本身就长得可爱又嘴甜的原因在。
“哼哼,不用。”
武二丫来了脾气,道,
“我就不信,上不去!”
说罢,她已然是蹬蹬蹬的顺着台阶跑了上去,这一口气就登上了好几十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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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
袁天罡摇头笑道,
“我老了,慢慢来吧,不然伤膝盖。”
徐风雷自然也没管那个疯丫头,随口道:
“老袁啊,你能跟我说说你这个叔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我心里好有个准备。”
袁天罡想了想。
“他啊……是个怪人,你可能都受不了他。”
“如果说我们搞玄学的是神棍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比神棍还神棍的……神棍!”
“但他又有真才实学……可你又不知道他哪几句是蒙你的,哪几句是真话……反正我啊,老是被他骗的团团转。”
徐风雷眉头一挑。
这跟传说中的济公有点像,示世人以疯癫像。
“看来我得认真一点,最起码这气势上不能输啊!”
徐风雷暗暗想道。
好歹自己也是“大师”,人送外号“救贫先生”的,要是被同行给忽悠了,那很丢人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步两步上了山。
青山半腰,有一座小院。
院子外种了不少果蔬,格局和徐风雷在磨玉山上的那座小院差不多。
冬冬冬!
冬冬冬!
武二丫看干爹上来了,直接敲门!
“谁啊?哪个混蛋打搅老子睡觉?”
“你看你爷爷我不……哟,好娇俏的小丫头呀!你是哪里人呐?”
“让我瞧瞧你的脸……哎哎!贵不可言啊!来来,丫头,我给你摸摸骨……”
一个邋遢老头骂骂咧咧的跑了出来,打开门看到是一个粉凋玉琢的小丫头,瞬间表演了川剧变脸,眉开眼笑。
“大爷,您好啊!”
武二丫也不怕生,就这么攀谈了起来,
“我哪里贵不可言了?”
“您说来听听呗!我爱听别人夸我!”
袁守诚哈哈一笑。
“还不能确定,得摸了骨才知道呀。”
他邋里邋遢的,像个猥琐大爷。
但实际上,他的眼神是清亮的,还带着几分期待。
“嗷,那你摸吧,不过我怕痒。”
武二丫点了点头,很是大方。
这下倒是袁守诚有些意外了。
“就丫头你这性子,说做不成大事,谁信啊?谁家丫头能跟你比啊?”
他上前伸出手,夸了两句,转而捏了捏武二丫的左肩膀。
“嗯嗯……好,好个凤肩!”
他又捏了捏武二丫的右肩膀。
“嚯嚯……也不错,但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可惜了。”
捏完肩膀,他便不再有动作了。
武二丫闻言,却是好奇道:
“不错什么?差在哪里啦?”
“老大爷,你别卖关子呀!我给你钱!”
袁守诚嘿嘿一笑。
“钱乃俗物,谁要啊?我们不讲钱,讲缘。”
他抚了抚胡须,却发现自己的胡须早就因为长时间不打理,全都打结了,捋起来很痛。
“缘?缘是个啥?”
武二丫迷湖了,有些不耐的道,
“真麻烦!换算成钱吧!”
袁守诚哈大笑。
“咱俩就有缘!这样吧……你给大爷把胡子捋顺了,大爷就告诉你好在哪,差在哪?”
“好不好?”
他对这个不怕生的丫头很是喜爱。
“这还不简单?你这里清水在哪里?我去打水给你梳洗一下,马上就顺了!”
武二丫昂首道。
袁守诚指了指屋内的水井。
“喏,去吧!”
哒哒。
丫头跑了进去,用木桶打水。
“叔父。”
袁天罡这才上前,朝着袁守诚拱了拱手,恭声道,
“侄儿来瞧你来了。”
“这位是……”
袁守诚摆了摆手。
“来看望老人家一点礼物都不带,一点礼数都不懂!”
“老子跟你无缘,快滚吧!看到你就烦!”
袁天罡:“……”
“这……叔父啊,我这来的匆忙,的确是没带礼物。”
他有些尴尬的道,
“下次给你补上,您看……”
“那你下次再来吧!”袁守诚冷哼一声,丝毫不给面子。
这下,袁天罡也是无奈了。
“袁老先生,在下徐风雷,叨扰了。”
徐风雷朝着袁守诚拱了拱手,笑道,
“是在下有事相求,袁兄只是帮忙引荐而已。”
“这回没带礼品,的确是我疏忽了,等回去一定遣人补上,您看?”
袁守诚瞥了徐风雷一眼。
“那丫头跟你什么关系?”他忽的问道。
“呃……她是***女儿。”
袁守诚嗤笑一声。
“那你这个干爹是个坑爹啊,人家女娃子大好前程都被你给毁了啊!”
他道,
“好不容易有个奇观,没得瞧了!”
“真是……哼哼!”
徐风雷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老头话里的意思……是怪自己斩了武家的龙脉?!
他怎么看出来的?!
一时间,徐风雷心里头竟然也是有些没底。
“转过身去!”
袁守诚忽的喝令道。
徐风雷一愣,也没有犹豫,竟然乖乖听话就转了过去。
袁守诚一巴掌拍在了徐风雷的背上,往上一提!
“哎哟!”
徐风雷叫了一声,只觉得一股子痛楚传来!
“这背上有个黑色的小鼓包,什么时候有的?”
袁守诚在那鼓包上抠了抠,冷哼道。
徐风雷更加愕然了。
鼓包?
他将手往后伸进脖子里,然后往下一探。
嘿……还真有个小鼓包,但并不大,就比青春痘大那么一点,平日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刚才被袁守诚一推……却很痛!
“这是……”
“办坏事的事儿遭的。”
袁守诚哼哼道,
“你做事不地道,马上就要遭报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