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日逐就的话语顿时使得场内不少人变了脸色,听这意思,已完全不是寻仇那般简单了……
“木日逐就,你此言何意?”
羌渠阴沉着脸瞪向木日逐就,胸膛起伏不定。
木日逐就亦是毫不避让的盯了过去,同羌渠眼神触碰,好似有火花闪现。
“我之意,已然讲得十分清楚。
羌渠,当年吾侄之死,我可以不追究。
只要你主动退位,并割让羌渠氏八成人口及领地,便可安享晚年。
若不然……”
“若不然,你要如何?”
羌渠冷笑一声,不甘示弱。
木日逐就嘿嘿一笑,没有出声,只是挥了挥手。
下一瞬,许多部邑的首脑开始动作,带着各自部邑的勇士向木日逐就身后涌去。
面对此景,羌渠竟非但不慌张,反而还回之以冷笑,并拍了拍手掌。
当下,余下不曾动弹之人,亦是朝着另一侧涌去。
只是,两方如此有默契的动作,却使得最后一小撮人陷入了迷茫和彷徨之中。
很显然,这部分人群对于今日之变故根本未曾预料到,也不曾听到丝毫风声。
不过,当看到散部的独孤氏、沮渠氏及滹毒氏都站向了单于一侧的队伍,这些人大部分皆是跟了过去。
唯有两个小氏族略一犹豫之后,走向了木日逐就一方。
很快,原本散乱的站位便变成了两大集团,再无零散之人独存于外。
只是,在对比了一番两方人马的数量之后,屠各莽阿、须卜骨都候等人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因为能够进入内围的勇士精锐足有八百余人,原本他们预计起码也会有五百人在自己一边。
可眼下,自己一方竟只有三百余人,连三百五十都不够。
而反观羌渠一方,却足有四百多人。
更关键的是,对方尚有中郎将使者的百人卫队相助。
如此一对比,己方可是完完全全落入了下风!
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不仅几乎所有的中立部邑尽数倒向了羌渠一方,而且屠各氏、逐就氏等氏族的附庸部邑中,竟也有人跟了过去。
尤其是屠各氏,竟直接过去了三成多。
“屠各孜!你这叛徒!为何?!”
屠各莽阿怒眼瞪向自己视之为最得力臂助的左大当户,气得眉须齐颤。
对面,缺了一只耳朵的屠各孜默然低下头,没有回应。
此时,羌渠忽地狠狠一拍案几,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木日逐就你这头老狐狸,不曾想到吧?
你自以为一切算计皆在你之掌控,岂不知,这天外尚有天,人外尚有人!
想要谋逆篡位?哼!你是在找死!”
木日逐就缓缓扫过两方人群,及至扫到张渊身上时,饶有深意地盯了好几息,这才看向羌渠。
“一头无智绵羊,也好意思嗤笑老夫?
呵!若非那位小使者在背后搞鬼,你以为能有这般局面?”
木日逐就不屑冷笑一声,随后摊开苍老的大手狠狠一握,智珠在握道:
“不过,任尔等再如何奸猾,也休想逃过老夫掌控!”
羌渠的笑容顿时一僵,惊疑不定地望向木日逐就。
“哼!而今局势已然极为分明,你这老家伙还想负隅顽抗不成?”
“负隅顽抗?呵呵……”
木日逐就诡异一笑,随后轻唤一声。
“济尔勒!”
“诺!”
济尔勒恭敬应声,随后指挥本部勇士掏出各自的水囊,让每个人都喝了一口后,又递向了其他人。
眼见此景,羌渠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惊得站起,愤怒指向木日逐就喝道:
“木日逐就!你竟然用蛊?!”
“用蛊?”
木日逐就闻言却是慨叹一声,意味莫名道:
“我也想用,只可惜,老巫他宁肯毁了一生家底,也不愿交予我。
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
毕竟是一生至交,老巫还是特地为我调配了一种宝贝毒物。”
“毒物?他竟然使毒?”
“这、这,我等这是中毒了?”
“鬼狐!好生卑鄙!”
……
羌渠一方的大人、小帅、勇士等,顿时纷纷色变。
愤怒瞪向木日逐就的同时,也大都仓惶不安地感觉着自己的身体。
当发现劲力难以调用,且身体乏力、头脑开始轻微发昏,所有人俱是骇然失色。
“不!这不可能!
老巫怎可能会给予你如此奇毒?
老巫最恨内斗,他又怎可能帮助你这叛逆?!”
羌渠以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强忍着眩晕厉喝,眼中满是仓惶不安。
木日逐就眼神微闪,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不过很快,木日逐就便又恢复了平静,淡然道:
“老巫同样愤恨汉室朝廷之无道,更叹恨我南匈奴之不争!
昨日老夫前去拜访老巫,老巫便提及,隐居数载后,他终于看清了不少事。
只可惜,他大限将至,无法再出山守护我南匈奴。
不过,老巫对于老夫重整南匈奴,并摆脱汉室朝廷统治,很是支持。
奈何,老巫言称巫蛊之术太过凶残,不愿族人出现太多伤亡,是以直接毁了所有毒蛊。
因而,只是给予了老夫一种奇毒,以助老夫一统王庭,带领南匈奴重新挺起脊梁!”
听闻老巫竟也支持左部,羌渠一方的队伍中,顿时有不少人变得迟疑不定起来。
此时,一阵清脆的拍掌声忽然响起。
“啪~~啪~~~”
“有趣,当真是有趣。”
张渊含笑看着木日逐就,表情玩味。
木日逐就双眼微眯,遥遥盯向张渊。
“能够在十日间说服所有中立部邑,并策反部分左部部邑改换阵营,小友之手段,才更为有趣。
老实讲,老夫可对小友之手段好奇的紧。
不知小友可否解答老夫疑惑?”
张渊粲然一笑,轻轻颔首道:
“当然可以。其实在下只不过是真心与各部邑首领相交,并陈明厉害干系、指出明路罢了。
相对而言,木日大人这手段可要高明多了。
未虑胜先虑败,在占据明显优势之前提下仍旧布了后手,鬼狐之狡诈、谨慎,令小子叹服。”
啧叹地说着,张渊复又看向逐就氏等部族的牦旗。
“以牦旗携带未知毒物,入场后横开旗面飘扬,让毒物随风扩散至四周。
如此想法,属实高明。”
木日逐就顿时瞳孔紧缩,眸中闪过一抹惊色。
关于此事,就连须卜骨都候、屠各莽阿他都不曾说明,只是在入场之前收集了各方牦旗添料。
既然如此,对方又是如何知晓?
木日逐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济尔勒,随后暗自摇了摇头。
济尔勒自小便由他培养长大,不可能会背叛。
那又是为何?
面对木日逐就闪烁不定的眼神,张渊洒脱一笑,朝着身后的马武点了点头。
随后,令所有人发愣的一幕出现。
因为马武竟然让几个卫士提了几大包狗尾巴草,朝着羌渠一方的人马行了过去,每经过一人便会给予对方一根狗尾巴草。
如此诡异的行为,让所有人俱是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当张渊将一根狗尾巴草塞入口中咀嚼咽下,并含笑出声,众人终于知晓了答案……
“我猜,那位老巫绝非自愿给予你奇毒。
若不然,也不会配出如此毒物。”
木日逐就冷冷地盯着张渊,不曾说话。
“在草木匮乏之封闭场所,此毒的确可以让人彻底失去反抗力。
然,只要周围有大量草木,草木之气随风涌入口鼻,便可不断中和毒性。
也便是说,即便不主动解毒,此毒也会在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后消散。
而最简单、最有效的解毒之物,便是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
只需一根,便可彻底祛毒!”
说到这里,张渊慨然长叹一声。
“巫之手段,果真神奇,竟能调配出如此诡异之毒。
不过也正是此理,说明那位老巫定然不是真心相助于你。
若不然,又岂会配出缺陷如此之大的毒物?”
听完张渊的解释,木日逐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但羌渠一系的人却大喜过望,急忙将手中狗尾巴草吞下。
待得感觉到力量逐渐回归自身,众人顿时长呼一口气。
而此时,一些人也注意到了张渊的言外之意。
“木日逐就!你莫不是逼迫老巫为你配的毒?”
丘林氏大人丘林河兹指着木日逐就冷喝一声,满脸不善。
“老巫已然隐居数年,木日逐就,你贸然打扰老巫也便罢了,安敢逼迫老巫?!”
“木日逐就,老巫而今是否安全?”
……
一时间,厉喝质问之声不绝于耳。
便是木日逐就身后的三百多人,也有人皱起了眉头,惊疑不定地望向木日逐就。
“哼!荒唐!老夫与巫乃一生至交,岂可能逼迫老巫?
许是老巫久不与外界接触,忽略了一些东西罢了。
又或者老巫生怕会毒死族民,是以放轻了药量。”
木日逐就一脸镇定地反驳,随后,却是咬咬牙道:
“既然而今已然撕破了脸,那大家索性便挑明了说。
老夫承认,而今你等占据上风,我左部不是对手。
然,真要是死拼,最终也顶多活下百来人。
在场者,皆是我南匈奴翘楚,是我南匈奴顶梁柱。
若是死的十不存一,那我南匈奴定然从此一蹶不振、再难翻身!
故而,老夫提议,我左部今日与南匈奴王庭割裂,并向北迁徙离去。
如此,诸位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