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夲呢?他在何处?”
惊惧之际,王立猛地想到了手下的部曲曲长。
“您忘了?吴曲长在车马行啊!
昨夜他们刚刚护送那批货物入城,正等着今夜与匈奴人交易呢!”
中年主事语速极快地解说了一句,随后跺脚急道:
“哎哟,主公啊!咱赶紧逃吧!若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啊对对!快走,去车马行!”
王立醒悟过来,随手扯过一件袍子披上,便赤着脚慌里慌张的向后院跑去。
然而,还不待他们拐过小花园,便见到一队身披陈旧铁甲的身影迎面而来。
“完,完了,我命休矣……”
王立顿时僵在原地,胯下似有水流渗出。
南城,一座占地颇大的庄园。
庄园正门共有五对宽阔的门户,最中间的屋檐下悬挂着一张丈长的匾额,匾额上书“王氏车马行”五个大字。
这里乃是整个美稷城近一年来最为繁忙之地,几乎每隔几日便会有车队进进出出。
这里同样是一处禁地,即便乞丐都不敢靠近。
因为庄园内有足足五百精悍部曲家兵。
围绕着庄园院墙,在里侧还设有六座小型箭楼。
箭楼上时刻有两名家兵值守,若是起了兴致,还会隔着墙头朝外侧街道上的乞丐射箭,以练习箭术。
这便是周边乞丐不敢稍有靠近的最主要缘故。
只是此时,那六座箭楼上的家兵却是一个活的也不见。
而在庄园正门处,五对门户亦是被尽数撞开,一队队骑兵正策马疾冲而入。
与此同时,在庄园大门正对着的鼓楼上,张渊等人正静静地眺望着。
“王氏部曲待遇不凡,其中要么是体强壮汉,要么是亡命之徒,战力并不弱。
再加上统一的铁甲和优良武器,威慑性极大。
并州匪寇若是碰到了王氏车马行押运货物,几乎无人敢招惹。
不过近一年来,城中已没有势力能够同他们抗衡,美稷营亦是低调不出。
故而使得他们愈加嚣张跋扈,但警惕心亦是大大下降。
再加上此番我美稷营动兵毫无征兆,他们大部分人马又在休憩,这才能直接杀将进去。
若不然,美稷营器械陈旧之下,这一战少不得要折损数十号,甚至近百号人。”
廉川一边扫视着庄园内的场景,一边小声地解说着。
张渊微微颔首,平静地看着。
这王氏车马行庄园之大,比官署更甚。
其中前半部分是集散广场,两侧是车棚及马厩。
而后半部分则是居所及仓库,其中仓库所占面积最大。
眼下,美稷营的骑兵正在广场上快速驰骋,将一个个来不及穿戴甲具的王氏家兵撞飞、挑杀。
正当此时,一批八十余人的弓箭手忽然自里侧冲出,而后横成一排,搭箭便射。
同时还有着了上身甲的家兵持着刀枪不断冲出、聚集。
“俯首,冲阵!”
一声大喝猛地响起,也不知是何人喊出。
也就在这道声音落下时,最前方的两三百骑兵竟齐刷刷地低下了头,将上半身下压,与马身保持着平行姿态。
同时,他们手中的长枪亦是朝前平举,同样与马身保持平行。
一晃眼的功夫后,八十余枚铁箭射至。
有的射入马身,使得战马发出阵阵痛苦嘶鸣,却反倒使得马速更快几分。
有的射到骑兵头上铁胄,留下一个豆大的凹陷后,被直接弹飞。
有的射到骑兵铁甲的护膀上,也被卸力弹飞。
这便是铁质甲胄的强悍之处,稀疏的箭雨几乎不可能带来有效杀伤。
但同时也表现出了美稷营的训练有素。
眼看着骑兵与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一道厚实的人影忽然出现在王氏家兵的后方。
随后,手中精铁大弓张开,一枚枚箭矢如风般激射而出。
而对面,短短五六息的时间,冲在最前方的三个骑兵竟无声坠落马背。
原本强悍的铁质甲胄,此时此刻在那人的箭下却像是豆腐渣一般!
无论是头上的铁胄,还是身上的铁甲,竟丝毫也无法阻挡!
张渊眼神微冷,握着木质护栏的手不自禁的握起,捏出了一道深深地凹痕。
那人竟是暗劲中期的二流高手,怪不得能有此力。
而在场中,赵毅的脸上更闪过一抹汹涌的杀机。
下一瞬,赵毅再不隐藏,直接抄起十五石强弓,搭箭狠狠一射。
远处,吴夲正欲继续出手,可心头却忽的生起一股警兆。
下意识地,吴夲身子一歪,躲在了一个家兵的身后。
一股射血喷出,浇了吴夲一脸。
但吴夲顾不得这些,换了一处站位后,抬起弓箭便欲回敬对方。
岂料,他刚刚抬起弓身,一枚铁矢却已先风声一步,径直穿透了他的胸膛。
低头,看着不断渗出的鲜血,吴夲忽的咧嘴一笑,而后竟猛地拔出腰间战刀,将箭杆斩断。
“降者免死!”
此时,骑兵已然冲入人群,冲撞挑杀之际,亦有人不断高呼,意欲瓦解王氏部曲斗志。
“哪个敢降,老子活劈了他!”
吴夲一刀砍掉一个有些犹豫的家兵,怒吼一声。
周围的家兵顿时心头一跳,手中武器下意识地握紧,但同时也默不作声地与吴夲拉开了距离。
百余步外,赵毅扔掉已然断裂成三截的弓箭,正欲拍马去取吴夲性命。
不过一到疾奔而出的骑兵身影却使得他动作微顿,皱眉看了过去。
“死来!”
一道有些青涩的怒喝声响起,吸引了吴夲的注意。
眼见马上的只是一个少年,吴夲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讥讽笑容。
他虽已被重创,甚至过不多久便会没命,但伤虎终究是虎,又岂是一头羔羊所能伤?
扔掉弓箭,吴夲有些吃力的倒提战斗徐徐迎上。
马速飞驰,数息后,刀斩马腿、枪刺铁胄。
瞬间的交击,少年骑士胯下马匹被斩断右前肢,痛鸣栽倒。
其本人却是在马背一踩,数个旋身后,稳当落地。
而吴夲头上的铁胄则是被少年手中长枪挑飞,满头长发披散下来,状如疯汉。
“咳,咳……好,好得很!”
吴夲痛咳两声,鲜血自齿缝中渗出,漫过嘴角、滴落前胸。
但其眼中,却满是疯狂笑意。
如此姿态,着实有几分诡异。
“纳命来!”
那少年仇恨地瞪着吴夲,似是方才身死之人中有其至交。
大喝一声后,双手持枪朝着吴夲疯狂刺去。
鼓楼上。
张渊眉头微掀,讶异道:
“好一头幼虎。廉伯,可知那人来历?”
“小中郎,那是郝昭。
郝昭乃太原人士,三年前张将军出事前几日,他才刚刚入军。
说起来,这郝昭与小中郎的年岁应当相仿,至多差不过一岁。
这三年来,美稷营几无战事,自也无法获取功勋。
但他仍以不凡天资和表现,被提升为屯长。”
廉川说着,眼中也有欣赏赞叹之意,明显对此人很清楚。
张渊顿时恍然,眼中更闪过一抹亮光。
郝昭可不是一个小角色,他最出名的战绩,便是逼退诸葛亮。
其以一千余兵力守城,诸葛亮率领数万大军亲自指挥攻城,却连攻数日未下。
最终诸葛亮鉴于敌方援军赶至,不得不撤离。
这样一员将才,可不能放过了……
这边张渊正在暗自思忖着,而场中的战局也逐渐有了结果。
吴夲毕竟是二流中期高手,哪怕即将油尽灯枯,也非是郝昭这个三流初期的小牛犊可以快速拿下。
在缠斗七八回合后,几支利箭忽然射中吴夲,这才给了郝昭机会,使得他成功将吴夲枭首当场。
吴夲一死,余下的百来个王氏部曲急忙丢掉武器乞降。
至此,激烈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是夜,华灯初上。
官署。
“主公,此番共从王氏抄得粮秣近万石、粗盐千石、车架三百乘,以及五铢钱四百八十万!
此外,尚有铁甲一千余套、刀枪弓箭同样上千。
其中,足有一半武器甲具一片崭新,似是刚刚运来。”
赵毅朝张渊汇报着,脸色欣喜。
张渊含笑道:
“倒是不斐的收获。
如此一来,不仅粮食问题迎刃而解,便是美稷营的装备难题也可解决。
这样,美稷营之一应待遇,尽皆参照安民营。
同时,再将拖欠的薪俸补足发放!”
说到这里,张渊微微一顿,随后补充道:
“不过有一点需要不着痕迹的透露出去,无论是美稷县,还是美稷营,事实上皆已被朝廷彻底放弃。
他们今日所能享受到的一切,皆与朝廷无关!
这一切,皆是靠你赵毅舍弃无数所换来!
美稷营是我等之美稷营,可不能将他们养成敌人……”
“是!主公放心,承刚省得。”
赵毅郑重点了点头。
“那个名叫郝昭的,你要多多关注一下。
此人潜力不小,应设法收拢其心,将来说不得便是一员柱梁之将。”
赵毅闻言,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诧异。
“承刚本还欲同主公言说的,却不想主公已然注意到此人……
主公放心,承刚晓得那郝昭之不凡,会尽力将其拿下。”
“嗯,如此便好。
另外,抓紧让人审问王立等人,将需要的信息尽快挖出,也好为之后的行动提供策助。”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