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机械师 第二十三章 海底明珠

海洋是蔚蓝的。

在这趟旅程之前，罗贝尔理所当然地将这句话奉为常识与真理。

然而现在，在这深沉的海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知：

海洋是漆黑的。

罗贝尔的导师曾告诉他，有些海洋生物会发出光芒吸引猎物，当时的纨绔子弟还惊讶于猎物的鲁莽，现在才知道情有可原。

在这漫无边际的深渊里，光明是如此可贵。

过了一会，队伍中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蜿蜒数百米的队伍如同全身散发着荧光的游蛇在缓慢前进。罗贝尔刚想出一口气，却看到自己团长将食指放到了嘴唇中央。

“嘘——”

四周响起了歌声。

传说中塞壬的歌声会令水手倾听失神，导致船只触礁沉没。罗贝尔没听过塞壬的歌声，但此刻萦绕在周围的歌声同样让人心醉。

它空灵而温柔，仿佛让人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中。

罗贝尔还以为团长是为了让自己不要错过这美妙的歌声，向对方投去代表感激的眼神，没想到柯林见状反而扯起了嘴角，笑着摇摇头。

“呜——”

一阵悠远的长鸣传来，仿佛在极远处，又仿佛在近在咫尺。虽然并不振聋发聩，却仿佛整片海洋都在随之一起颤动。

而随着这一声长鸣，在周围如墨的漆黑中，有着某种更加浓重、更加黑暗的东西在显现。罗贝尔举头望去，才发现有着铅灰色的截面在自己头顶移动。

他情不自禁伸出右手，想要向上抚摸一二，却被柯林一把抓住，并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前方。

数百米的队伍头顶，光芒照耀之处尽皆是缓慢向前移动的铅灰色“墙面”。可是，队伍明明在向前移动，为什么墙面却不向后……

罗贝尔连忙用还能动弹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以防自己喊出此刻在脑海中无限循环的那句话：

“这玩意儿是活的！”

……

“团长，”终于到达了娜迦的领地，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湿的罗贝尔终于问出了盘旋心中已久的问题：“刚刚的那个……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柯林情不自禁想起来前世那两页纸都写不下的海底巨型BOSS统计，这会它们中绝大多数连一血都还没交出去：“有些东西不知道反而会比较幸福，我建议你此刻不如好好欣赏一下面前这颗海底的明珠。”

罗贝尔一脸不信，然而最终也只能败给自己团长的坚持，开始打量起面前的城市来。

实际上他在刚刚见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已经疯狂欢呼过一次了，此刻处于已经有些平静的状态。而一向损人不利己的柯林也并没有出言折损自己这位追随者：前世他看到这座城市时的表现并没有比罗贝尔好多少。

在黑暗中航行许久之后，骤然见到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珠，而这颗宝珠实际上又是一座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城市，那种震撼与安心夹杂的心情很难不让人为之欢呼雀跃。

与它们的远亲精灵一样，娜迦同样在魔法领域造诣极深，这让他们能够轻易建造覆盖整座城市的巨型魔法阵以抵抗外敌与保存空气。在那巨大的球形护罩中，经年不灭的魔法灯光几乎充斥着城市的每一角落，如同一颗七彩的珍珠。

宽阔的街道，高耸的魔法塔，精致的花园……

这里的一切都仿照着上古精灵的王城建造，就连路边的躺椅与路灯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再在其中勾勒出紫色的线条。精灵们将之称之为对于美和艺术的追求，玩家们则把它单纯当做长寿种吃饱了撑的。

至少柯林是这么认为的。

而在城市中间，一座直抵护罩顶端的高塔在淡漠地俯视着这座城市间的一切：毫无疑问，那便是霜鳞女王的居所。

同时也是柯林一行人的目的地。

“仁慈的女王答应了你们的请求，接下来由我带领你们面见陛下。在这一过程中，请不要擅自脱离队伍，否则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一路上毕恭毕敬的娜迦加洛洛终于取回了自己的勇气：历代霜鳞女王都是穿过真理之扉的法师，在自己的领地上绝不输于圣贤。

三人自无不可。

柯林甚至还在心中略带嘲讽之意想着：对方如此“欺软怕硬”，不知道如果了解面前的所谓圣贤是个银杆腊枪头会是什么反应。

三人跟随着加洛洛穿过娜迦的城市，周围还有一队卫兵“护卫”。一路上，不论衣着简朴或奢华，路过的娜迦都对三人频频投来目光。

娜迦相关的任务绝对难度虽然不高，但是高强度、长时间的水下作战对于现在的玩家群体来说仍然过于困难。可预见的是，在大师级德鲁伊或者萨满这种“全地形开图器”普及之前，玩家对于此处的npc仍然会是稀奇物。

虽然到了大师版本就是玩家围观npc了。

所谓望山跑死马，虽然从三人踏入莱耶斯时，城市中央的那座魔法塔就恍如眼前，但三人快马加鞭也耗费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接近那座塔的外围：

塔的“基座”本身就已经十分宽广，足以在上面修建一座繁华的宫殿，而宫殿的外围仍有层层叠叠的围墙。在那其中，忠诚的卫士与殷勤的侍女川流不息，仿佛这座巨兽的血液。

“呼、呼、呼……那么，魔法阵在哪？”本来就不擅运动的机械师好一会才平复住呼吸：“既然是你们娜迦的宫殿，短距离定向传送阵啊，魔法阶梯啊，自行式魔导装甲啊之类的东西总归有的吧。我等不及了，赶紧端出来吧。”

“我们走过去，”加洛洛向入口处的守卫证明了身份后才平静地回答了柯林的问题：“需要快一点了，别让女王等太久。”

“哈？你是不是……”

“我们走过去。”加洛洛目光平静如水，声调也是如此，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柯林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件事：

难不成……对面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

这TM绝对是下马威！

已经累得说不出话的柯林终于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高塔的中段。

将终点放置在这里的原因并非是对方的仁慈，而是那位霜鳞女王根本就没准备在塔顶的起居室或者议会厅召见三人。

更何况，如果对方有哪怕一点点人性，也应该允许三人使用塔内的魔导助力梯或室内楼梯，而非扒着墙面爬外梯。

现在，这位养尊处优的女王正站在自己的露天花园之中，抚摸着墙上精致的浮雕，浮雕的内容似乎是娜迦族的历史，柯林对此并不了解。

已经怒火中烧的玩家此刻也不想了解。

他径直越过梯口的守卫向内走去，想要向对方讨一个说法，哪怕只是呛对方几句也能出出心底的恶气。

然而他很快走不动了。莽撞的机械师如同一只小鸡般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掐着脖子提起，脸上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四肢在空中乱蹬一阵之后陡然没了动静。

他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而护主心切的罗贝尔也几乎同时步了柯林的后尘。

这时候，霜鳞女王才转过身，如蛇般的菱形瞳孔在天蓝身上流转：“太浪费了，霜鳞氏族能给你更多更多。”